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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土文化:广东艺术家不竭的灵感

2014-11-27江冰

广州文艺 2014年8期
关键词:坑口瑶山沙湾

江冰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小说学会副秘书长、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广东省中国文学学会副会长、广州市文艺批评家协会副主席、中国小说年度排行榜评委。曾为文艺评论杂志主编,报纸高级记者,现为广东财经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多年关注本土文学,一直热爱本土文化,。入选新世纪本领域最有影响的35篇论文,入选中国作家协会新锐批评家,入选“广东省十大优秀社会科学科普专家”。

调进广州十年,始终关注本土文化。一次,一位粤剧艺术家不无好奇地询问: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你为什么对广东本土文化如此投入?是呀,我也时常扪心自问:作为文学批评者,我的关注点为何集中一点?作为研究新媒体的学者一向接触最“洋”的时尚,为何日常兴趣却往往在最“土”的物像?我的冲动来自何方?试图从童年记忆、家庭出身、生活环境、移居城市、文化背景、学术生涯逐个“自我分析”,在返回内心深处的不断探寻中“叩问自我”,这个心结也许从1995年就系上,至今未解。面对广东艺术家的小说、散文、诗歌、雕塑、绘画、书法作品,我在品味评论的同时,其实一直在解“自己的结”。近年,几次文艺下基层活动,却使得我在书本和作品之外触摸到本土、触摸到民间、触摸到非遗、触摸到远古、触摸到传统——启示之一:本土文化是广东艺术家永远不竭的灵感,是我们广东地域文学“寻找自我”的一条出路。摘出几个片段与文友分享。

一、从沙湾琴声的聆听中感受地方气质

广州市区往南过江就是历史久远的番禺区,沙湾是番禺区辖的一个镇,从市区驱车一小时即到。她是广州市唯一国家级文化名镇。对沙湾,我印象最突出的是何氏宗祠的巨大和精美,何氏三杰在广东音乐中举足轻重,以及沧桑石板路与翻新镬耳房之反差,尤其是那条主街,有点可惜!假若修旧如旧,情调会更足,更有穿越感。非周末去,街巷安静整洁,居民悠然自得,人少换得清静。

沙湾的繆莉向我们介绍,近代沙湾涌现出了极富盛名的广东音乐名家:“何氏三杰”的何柳堂、何与年、何少霞。广东音乐四大名曲中的三首《赛龙夺锦》、《雨打芭蕉》、《饿马摇铃》也都是出自沙湾何氏之手。“何氏三杰”的爷爷何博众,不仅创作《雨打芭蕉》,还练就了“十指琵琶”,有着“琵琶大王”的美誉。传说何博众一次行船,遇到一位江西琴师,请求演奏,几个小时后,何借对方琴弹奏,一曲未了,江西琴师吓坏了!因为何博众不但把刚才听到的曲子都弹出来了,而且技胜一筹。何博众的嫡孙何柳堂、何少霞、何与年继承家族传统,音乐造诣个个了得!其中何柳堂竟然是武状元出身。到了纪念馆,得知尘封62年的何少霞遗物得以幸存重见天日,几乎就是电视剧情节,精神错乱女儿坚持父亲没死在屋里睡觉,一生阻止外人进入。

在沙湾静谧的氛围中,我油然生出一种感受:广东音乐里有一种属于岭南、属于广东的气质,灵动、活泼、阳光、透明、流畅、鲜活,对生活充满希望,人生就是“步步高”,就是扒龙舟,就是日日生财;人生也是“雨打芭蕉”,有清新的味道,有恬静的时光,有雨后的休闲。她有文人的雅趣,但绝不是纯粹的、王维式的,抑或贾岛式的、而是比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更加日常化、更加接地气的那种生活趣味,似乎离大自然很近,几乎就是日常,几乎就是生活本身。她不小气不局促,但似乎有不似北方的雄浑和大气;她少有怨气更无戾气,少有金戈铁马,无霸王别姬的悲伤,更无“二泉映月”刻骨铭心的伤痛,也许岭南的气候原本就是四季常青,一阵台风过后,又是一轮春天,没什么值得要死要活,没什么值得想不开,所以开朗,所以明快,所以透明——这是我理解的广东音乐,也是沙湾琴声的一种地方气质吧?

二、从高高的瑶山回望广州

我住的小区后面是农科所的一块地,广州市政府早就规划征用了,因为多年没有开工,引得各种身份的外来人口圈地种菜。连南瑶山卖菇的老张,就在那里有一个窝棚,守着几块菜地。我认识他有七八年了,偶尔与他路边聊聊天,偶尔买些他自己栽自己吃不外卖的蔬菜。从老张口里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有机菜,长豆角如何不打农药,韭菜如何鲜嫩,瑶山如何风光——前一段他说要回家盖屋,说回来还要送给我一个南瓜。几十天后散步却发现小屋夷为平地,老张不知去向,不禁戚戚,若有所失——仿佛老天安排,不几日就有一个机会去老张向我描述过多少次的家乡连南。连南瑶族自治县,很清静的县城,自然无法见到老张,何况他是否住在城里?但连南让瑶族走到面前,遥远的历史被空间穿越。神情不禁恍惚,好在同往连南的瑶族诗人唐小桃又把我拖回现实——

瑶族有排瑶和过山瑶,前者因筑屋于山坡,一个山寨聚合几个家族,形成排楼,分氏族有序居住。过山瑶意在吃尽一山迁居一山,可谓靠山吃山,是比“逢山有客客居山”客家与大山联系更加亲密的山民,难怪瑶族歌谣:“官占平汉占坡,把我们赶到山窝窝”。真正的弱势民族。面对面遭遇是在去南岗瑶寨路上,偶遇一辆迎亲的小车,新娘盛装,一手一只烧水壶,一手一只鸡笼,里头有一只活跃的小鸡,不久,新郎从路边村子里来了,一只手一大块猪肉,另一只手也是一只水壶。请他们合影,欣然答应,那淳朴的笑容,似乎只有在散文和童年记忆中才有,一如瑶寨的淳朴:大山的青黛,透彻的山泉,没有一丝污染。车后两位老妪,更见淳朴,我扶着她们肩膀合影,她们笑得山花灿烂。

进了瑶族博物馆,才知道瑶族悠久历史。比如瑶族盘王印,无疑是荣格最感兴趣的历史文化“符号”。符号也许可以涵盖全部文化及其意义,但我感兴趣的却是由符号激发的精神过程,以及此种过程在无意识领域活动的具体情境——其实这就是每一个人具体日常生活中体现出来的一点一滴,不由地联想到瑶山卖菇的老张,联想到我们常常挂在口边的“广州第一”,比如,天河城是中国第一个购物中心 ;广州塔是中国第一高塔 ;中国华侨最多的大城市;新白云机场是全国最大规模的国家枢纽级机场 ;广州音是粤语的标准音;白天鹅宾馆是中国第一家五星级酒店等等。其实,在千年瑶寨山头上回望广州,我心里的那些什么“第一”就放下了许多,放下了是“文化中心主义”?是“文化沙文主义”?茫然间一时也还理不清楚。高高的瑶山为理解广州提供了另一个视点,“瑶山的睡眠是一种花开/打开记忆和深情的花瓣/醒来的城市和止息的雨/请照看好阿哥五彩绸线的花腰袋(唐小桃诗)。也许,那些答案就在那片瑶山的花瓣中吧?endprint

三、清远笔架山坑口话题的启迪

离大河最近的地方,可以听到远古历史拍打河岸的波涛声,那是北江;离大山最近的地方,可以听到民间传统叩击山崖的歌谣声,那是清远。 清远有一批热爱文学的人,仿佛三十年前的文学黄金时代在大都市断片,却奇迹般地在北江边大山里,连续放映。天时地利人和,历史传统延续,接地气,有人脉。一起作诗,诗里有北江有瑶山有命名清远的苏东坡;一起喝酒,酒里有青梅有桃子有露水般清新的稻米,那就是本土文化学者陈露家乡——先民祖上“禾楼歌“里歌唱过得新季稻米吧?正是这种文学氛围,使得我有幸找到一个接近本土文化奥秘的通道,吾之心结,清远回应。清远文友热情相邀,托清新文化馆馆长陈露先生、博物馆高峰先生之福,今年夏天参观了清远清新笔架山坑口生态茶场,结识敬业茗茶的黄建锋先生。黄是笔架山自创品牌的一名茶商,五代以茶为生。他年纪不大,是大山里走出来的大学生,学医出身,中年回归山茶祖业。他不但说茶有板有眼头头是道,而且由茶看世界看中国看人情看社会,时显由表及里的尖锐,时有谈古论今的精彩。

我们在茶场制茶车间的一整套福建安溪出产的机器设备间穿行,经过一个一个车间:筛选车间、揉捻车间、发酵车间、烘焙车间,详细了解了制茶叶的全部过程。同去的“老爷子”陈实,恰好是资深茶文化学者——对广东茶乡熟悉,尤其推崇传统制茶业古法技术,如数家珍地论道老茶农精湛高超的制茶经验:眼观茶色,手触茶温,就连喝茶的感觉也是神乎其神,一喝茶叶,就知道是哪座山哪座坡,甚至山上还是山下的茶树。陈实口才极好,学术兴趣甚广,所以议论风生,话题诱人。我和他应邀坐黄先生小车去坑口山庄,话题延续深入,一个小小汽车的谈话空间里渐渐进入一种“对峙话题”——陈实坚持传统制茶古法魅力无穷,个性十足;黄生自述商人立场,需要现代设备的数据控制,质疑茶农师傅经验的模糊性和多变性,他话语生动,普通话夹着清远粤语,“老人家老了,说话一半是胡话、是吹牛,用手炒茶,经验也不一定准,还会受各种外在因素左右,偏偏周围的人神话他们,各有目的。所以也不容易传下来,好技艺也失传了。我现在就信数据,有了机器数据,一个好师傅走了,没关系,茶厂照样开。商人赚钱,要规模,要标准,不要艺术化个性化……”。行笔于此,深感不知方言之苦,根本无法传达黄生在山道盘旋行车之时语气的跳跃生动。细想之下,其实笔架山中“坑口话题”大有深意,值得追究。陈与黄的分歧,表明茶农经验化个性化和现代数据化规模化的不同路径,而不同的方式,隐含不同的观念和不同的评价标准,也是不同的经营方式。扩而言之,它们也包含了人类接触自然的不同方法,一是个人化十足,讲求经验,讲求感觉;一是科学性十足,讲求科学,讲求数据。由此你还可以联想到中医和西医,联想到政治与艺术,联想到集体与个人、时代与个体、宏大与微小,乃至数学上的“模糊数学”、物理学的“测不准定律”、宗教学的“诡辩术”、未来学的“高技术与高情感”。由此回到文学艺术,艺术家恰恰要解决的就是陈黄对峙“坑口话题”两种方式对抗之间模糊地带的问题,多么有趣的话题,铺开北江山水长卷,溢满五千年粤北茶香。

车至笔架山深处坑口林场。高峰先生引路,沿石梯进三圣古庙,简陋的石屋供奉儒道释三尊神像,从面相发型和冠冕上可以勉强分辨三个文化代表,雕塑粗糙简单,却是庙小佛大。因为历史久远,古庙破损,属于很民间很草根的气象,也很接地气。高峰回身遥指脚下山谷,坑口地势奇崛,四处大山环抱,山谷两条大溪汇集河流山下,一条名阳水,一条名阴水,合流为之“阴阳水”。山上有三圣古庙,谷底有阴阳合流,加之刚刚发生的陈黄“坑口话题”,我不禁浮想联翩,思接千载,溢满茶香的大山,可以逸出多少思想的青藤绿芽,可以汲取多少艺术的鲜活灵感?本土文化博大精深,本土文化旷古悠远,她是不竭的灵感来源,更为重要的是——艺术生命力的不尽源泉。 笔架山一趟,本土在我心目中的分量又多了几分。感谢清远的文友,感谢接地气的茶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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