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沙星空下的生命与文明之思

徐肖楠 北京人，华南理工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主要从事中外现当代文学研究与文化批评。担任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新文学学会理事、中国小说学会理事。主要在《文学评论》、《外国文学评论》、《光明日报》、《文艺报》、《文学报》以及其他一些有影响报刊发表论文200余篇。

一

在离广州核心区域不远的南沙大地，紧依彩光变幻的大都市夜空下，仰望星空，远眺大海，生命之思悠然，想起古希腊哲人总是沉思在星空下，将生命与星空相连；想起人类思想史上最气势磅礴的名言之一：“有两种东西，我对它们的思考越是深沉和持久，它们在我心灵中唤起的惊奇和敬畏就会日新月异，不断增长，这就是我头上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定律。”这句话出自康德的《实践理性批判》最后一章，刻在康德的墓碑上，成为人类永久的纪念和标志。

似乎当代文明正在深刻地验证康德的敬畏和仰望，而星空正在考验人类的文明品质，生命、星空、心中的道德律比以往任何时代都连接得更紧密。在这样的时刻，在幽静的红树林上空，在激情的游艇会上空，人类、都市、生存、道德都在生命之思中遥遥汇聚，这样的生命之思离不开历史之思和国家之思，一个人，永远无法逃离宏大之光的笼罩，只看每个人怎么去领悟。无论来到南沙体会另一种风情的人，还是生活在南沙的人，在南沙清新情境中感受到的生活憧憬和文明理想，都离不开国家的战略发展和规划，当代南沙的生活是在人类历史和国家历史中形成的。

在人类文明产生新方向、新品质的转折时代，站在世界的任何一块有限土地上，都像处于人类无限的同一文明下，尤其是此刻在刚刚建立一周年的广州南沙新区这片有意汇入人类大文明发展趋势的土地上。现代时期以后，人类超越了后现代的零乱喧嚣和后世俗时代的过度欲望，生活的混乱和无序不再迷惑我们，而生活的一体化全面发展、一种文明新生态正在来临，人类追求的各方面汇集为一种新文明方向，此时诞生的广州南沙新区正在成为这样一种探索和象征，也成为希望，并由此而焕发出热力。

南沙正在成为一种人类新文明方向和国家战略发展中的具体体现。2012年9月，继上海浦东新区、天津滨海新区之后，广州南沙新区成为国家在经济发展引擎地区设立的又一个重要的国家新区。作为大珠江三角洲地理几何中心，南沙新区总面积803平方公里，位于珠江出海口虎门水道西岸，是广州通向海洋的唯一通道，也是连接珠江口两岸城市群的枢纽性重要节点，以南沙为中心，周围60公里半径内有14个大中城市，辐射带动范围广阔，与港澳合作紧密，按照“打造一个新广州”的目标，将在这里打造粤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区，建成一座面向未来的现代理想新城市。

来到南沙，触景生情，就有了一种自由包容的文明气质，由此身心清新，在奔放的想象中演绎生命故事。今天的南沙，综合了历史、地理、人文、环境、交通各方面因素，经济发展迅速，生态环境良好，基础设施完善，交通便利，形成了汽车、船舶及海洋工程装备、港航物流、高新技术、精细化工、精品钢等产业集群，国际化、高端化的临港现代产业体系基本形成。那些从港口到田间、从船厂到机关的勃勃生机，让人感到国家发展的无限力量，也让个人生命散发出丰润光泽。

南沙与老广州相像又与自然相容，得天独厚的生活优势和发展趋势让它更加富于文化气息、科技气息、时尚气息，它就像一个新型的生命外景地，让生命之机永不停机，将国家、时代、文明、生态都融入个人生活的画面中——没有国家的发展和文明的方向，个人在这里显然不会发生根本的变化，当把这一切都藏入心里，就会上演生命的另一时刻。

二

生活在全球文明汇入同一文明的时代，中国生活和个人生活都处于一种大文明视野中，这个时代的人类文明进入前所未有的转折，人类已经不像以往一样为满足生存的各种欲望而掠夺资源、任意开发，不是简单地更繁华、更富裕、更享受，而是让人类的发展更爱护生命，让人的生活更美好。南沙已经不是单方面为满足人的物质需要去发展经济与科技，竭泽而渔地消耗破坏资源，而是让人的美好生存与经济和科技的得当发展结合为一体，注重都市文明要素在各方面的均衡配置，以创造大文明视野中的可持续发展。

南沙拥有过去渔耕的纯朴，也迸射着今天时尚的奢华，生命在奢华与纯朴、浪漫与现实之间寻找一个立脚点。在这里，有安静抒情的小城生活感受，也有热情沸腾的大型工业文化理念；有能纵情悠闲浪漫的山林水网，也有可严谨于执著创造的科技园；你可以在朴素的街巷馆舍东张西望，也可以去游艇俱乐部会会夜色灯光；在虎门炮台，你会低首沉思往事当年，在农耕馆，你会追想南沙先民围垦勤耕、渔猎相生。

要让都市文明和社会发展得更好，城市就不仅要繁华、庞大、喧闹，也要安静、悠闲、有创意、有美感，南沙有让都市文明重新起步的要素，并且可以优化这些要素，它不仅依傍大都市，也处于青山绿水中，不仅有大型海港、船厂、汽车城，也有传统农业、自然生态、科技园，它可以更加注重科技文化条件，给更自由、更人性化、更有美感、更有创造感的城市生活留出发展空间，2011年，南沙区获得联合国“全球最适宜居住城区奖”金奖。

都市化体现了都市要素的优化配置，但若所有的地区普遍都市化，都市的优化要素事实上已经不存在，因此，南沙既要与广州城相似，又要有与它不一样的地方。都市化是人类文明发展的一个特点，都市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但在都市发展过程中和都市生活需要中，非都市化观念和需求却愈来愈体现出来：都市是为了让人生活得更好，当达不到这种要求时，就得改变都市观念和需求。从新的城市文明理念和生存立场出发，南沙不一定要和广州核心区域的外观形态一致，都市化中形成的都市形态和都市规模只是都市的表面，关键是南沙的核心生活要素有与广州城不一样的优化配置。

作为一片城市未来的好去处，在南沙的星空下，涌动着激情和希望，也蕴含着深思与怀恋，更怀抱着一个美好的明天。南沙的污染工业极少、生态环境保存良好，区内山林田地密布、溪流湖海穿插，让人渴望这样半处女地状态的保留地，也让人萌生对未来城市魅力的梦幻：那是一种更新更好更美的文明时代，在这样的时代里，生活好，工作让生活更好，创造的激情和享受的安静变成心灵憧憬和生命领悟，变成一种文明更新时刻的美好生活。endprint

于是，身在南沙，心入化境，不论南沙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它的欣欣向荣和规划憧憬，它的国家雄心和个人梦想，都与这片古老土地的时尚情景水乳交融，都是广州这座现代大都市新的梦想和期望，但它作为初生牛犊，又充满自己的个性魅力和发展空间。南沙与广州城一衣带水、紧相依傍，在行政区域上，它属于广州，却又似乎显得有些陌生，它独特的地方就触发了与广州城不一样的情思。

身为广州的大都市人，却来南沙寻找完全不一样的生命感受，去黄山鲁森林公园呼吸山海相交的气息、去百万葵园品尝独具味道的葵花鸡都别具情趣，夜晚无垠，星空让人向往自由；白天奔腾，大地让人渴望辽阔。当历史过往，烟云消散，南沙站立在一个新时代的路口，一切再次澄明，再次产生希望，同样在星空下，今天的生命与生活走向何方？南沙的蓬勃，给我们一种城市新生活、新文明的活力和憧憬。

三

在南沙的田野、街头、港口、湿地、森林，一种文明的转折、一种历史的转折正在悄然发生，由此感受到一种生命和生活的转折也悄然行进，在奢华与纯朴的生活、消费生命与保护生命的文明之间，人们寻觅与渴望。广州城的高楼车流、繁华忙碌成为都市的标志，南沙却不似都市又胜似都市，它有都市的气质，却少都市的烦嚣，让人蓦然邻家有女初长成的恍然。南沙作为广州城身旁的邻家少女，它成长于现在，热望于明天，广州城奢华的追求和忙碌的人群都与中国的各大都市相似，但南沙却在似与不似之间，你可以想象她未来的朦胧，但不知道她未来的模样，她在与大都市的相似与不似之间孕育成长，这就是南沙“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魅力和迷人之处。

北、上、广三座中国大都市已出奇地一致：拥挤、嘈杂、喧闹、污染、紧张，但又繁华、时尚、享受、活跃，南沙作为广州的新建区域，没有多少都市病，它干净、平静、清新、开阔，但又充满活力，萌动在新的城市文明视野中。南沙如同慢慢成长的小狮子，广州城像个成年狮子，后者关注着脚下的这个小狮子从蹒跚学步到脚踏实地地走向自己的目标，一路上探索、尝试，正在孕积自己的力量和未来。来到南沙，会处处体会到南沙的规划者和建设者的良苦用心与勤奋努力，一切都在南沙的坦然展露中被感受和验证。都市生活与新区气息在这里交融，时尚的鲜衣美食与古朴的房舍人家交映错落，大气的船坞海港与秀气的河湖港交织，让人禁不住抚念怀古，感叹沉思历史、文明与生命不断融入的奇观。

生逢这个时代，世界文明从消耗生命转向保护生命，人类开始进入一个从未有过的变化，广州城是已往大都市文明的一个范本，南沙是新城市文明发展的一个亮点。作为广州城的延伸部分，南沙必然带有都市文明的印迹和特质，但又是都市文明的新生部分，它必然给生活带来一种新的变化。所以，南沙有当代广州城的成熟风采，大船厂、科技园、度假村、俱乐部都与当代情思相连，也有古老南方的文化底蕴，又有勤俭顽强的古朴记忆。在田野阡陌、绿树碧水、小桥流水、两岸人家中低首回味，恍若江南村镇水乡，但又在大都市的怀抱中，看得见满城灯光与广州城相连，听得见船坞港口的汽笛，觉得出滨海临洲的美丽风光，那种感受并非是一句话能道破的，这让我们接引灵性去参悟生活。

来到南沙，就拥有了一片对这片土地的衷情，生活工作于此的南沙人的表情洋溢着快乐的憧憬。南沙既有奔腾向前的新容，又有修葺一新的旧颜，而生命中兴奋与朴质交织的感受从中点点滴滴流出。南沙修旧如旧，又建新如新，街市依托旧街修建开拓，蜿蜒曲折于大街小巷，整齐舒畅又时尚，保存了古朴传统与当代生命感受的融合。街旁毗连的民居与商店一律青灰颜面，红灯笼、吉祥物、对联悬饰其间，映衬得鲜明悦目，檐上风铃荡出悦耳的铃声，门前河涌上小桥横跨，宛若古老的生活沿时光逶迤而来，恍惚间生存于两个时代之间，更觉当代中国在南沙的情味。街区路旁，间或出现的小展览馆和古建筑不时让人穿越时空，辨不清生活与展览，也朦胧于今天与往昔。

简洁的民居、华丽的大楼，回环的街区、安详的行人，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点缀着生活，勾勒出一幅平淡婉约却又激情如诗的日常情景。在吉祥围，在农耕馆，在水乡风情街，在民俗文化广场，都可以感受到挚情的生命热度，而相伴着如火的热情，南沙的宁静悠然如一曲漫天飘逸的乐章，撒落在街头海角。在这片写满记忆的城区里，从古老围垦到时尚生活，从曲桥流水到夜市灯火，在时光变幻里今昔相接、激情绽放，让不同时代、文化、观念在这里相遇整合，所以要打造成粤、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区：它不但是经济和技术的合作，而且是文明与生命的融合，这种希望就像南沙湿地飘起的七色彩虹一样令人向往。

四

在南沙的星空下，感受到一种蕴藏着生机的独特安静，它似乎永远包含春光乍泄的无限活力。行驶在南沙的大街，浏览在南沙的小巷，倘佯在南沙的绿地，驻足在南沙的民居，小桥流水、旷野湿地、苇丛红树，都让人身心荡漾、耳目一新，看着静静蓝天中飞鸟的轻翔，让人心静如水，又神游如风，一种生命深处的灵气和力量被轻轻触动、唤起、涌出，像丝丝细长缠绵的泉水在身体里涌动。

在大都市生活得久了，免不得有与纯朴相隔、错失人生一些美好的怅惘，会觉得那些楼群、人群、车群把身心都阻塞了，生命被悄悄磨蚀，灵性被生生挤压。眼前突然明快的南沙，倒让人有些懵懂，那种重回生命原初本色的轻快重启，让所有的开阔明朗、蓝天绿野、国家雄心和民间激情都变成了个人生命的灵感，让人通体透澈。那些曲廊绿野、街市居民虽然含着古朴稳定，却让人感到是从当代时间里悠然流出的，路旁屋室的青砖红檐自然而精致，贴近民族生命本色，都市中游来荡去的灵魂在南沙会有一种拂去尘烟的栖居感受。

久在广州城的风尘喧哗里，南沙是一片沉思之地，南沙的建设者、居住者和来南沙的观光者，都感受到南沙那种身在都市又独处静思的感受。在急匆匆的生活中停留下来，让生命在时间的摆动中浪漫，让生活在理想的缤纷中绽放，在大都市的怀抱中、身影下，却能产生一种回想、品味与梦幻。身临大海 ，面向阡陌，仰望现代建筑上的星空，眺望层叠交错变幻中的大地，无论从哪里进入这种生活，都能让人在现代生活中畅想美好生活、重构生命梦想。

我下榻宾馆的四周没有围墙，住在这里就像与整个南沙融为一体，夜里，与门庭街市、星空大地一起沉入梦想；早晨起来，一脚踏出宾馆，便上了环绕湖水的幽径。沿湖边曲折深入，竟上了公园绿地，时或见到慢走的老人、长椅上的读者和匆匆穿越的行人。穿过湖上小桥，绕湖回到宾馆，便觉浸染了一身南沙早晨的天地灵气。

南沙地区自然环境优美，水网密布，湖塘众多，西江、北江、东江三江汇集与此，是区域性水、陆交通枢纽，水上运输通过珠江水系和珠江口通往国内外各大港口，北部大多为农田耕地，南部入海口地区大多为围垦填地，自然生态保持完好，更有湿地公园、百万葵园、水乡一条街、高尔夫球场、游艇会、黄山鲁森林公园等一批旅游景点和休闲设施，海上距香港38海里，距澳门41海里，周围有广州、香港、澳门等国际机场，依山环水的自然景观、底蕴深厚的历史文化以及汇聚四方的便利交通，使南沙成为一个休憩生命的好地方。

在大都市的钢筋水泥中生活得久了，人们的烦闷和喧嚣日益增长，渴望自然和舒展，享受南沙的心灵之旅，禁不住会萌发怀古沉思与抚今向往。南沙虽处一隅，大历史气息与大文明情怀却油然而生、扑面而来，古老的海上丝绸之路，经广州南沙将东方文明传向远方，170多年前的鸦片战争，在南沙掀开了中国近代历史的第一页。名闻天下的虎门炮台与昂然矗立的现代建筑，滨海的旖旎风光与森林公园的清新宜人相互交织，汇成了人们的生活，触动了人们的心灵。

南沙之思层层叠叠、连连绵绵，就像南沙之藕的生时清爽白脆与熟时连绵红糯交相映衬，节节相连，丝丝不断。白天与乡野静处同思，坐看潮涨潮落、云起云飞、船进船出；夜晚与城市相拥共眠，随意找个地方，或大酒店或小酒吧，邀三五朋友在微醺中谈天说地，也可在海边观渔舟唱晚、去湿地听倦鸟归林，兴不尽、心不倦、意不归。

沿南沙湿地水道曲径通幽，四周层层叠叠排列着红树林的垂垂浓阴、密密气根和芦苇丛的灿灿绿叶、茸茸金穗，让人惬意，诱人遐想：温暖的气候、良好的空气、优质的水域、悠然的栖息，吸引来一年比一年多的候鸟，这似乎象征着南沙的城市生活和城市文明一年比一年更好。

责任编辑 朱亚南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