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欢歌

任永忠

习习的秋风吹得玉米地的叶子哗啦啦地响，玉米秆叶子干枯了变黄了，在空中左左右右来来回回摆动着飘舞着尽情欢乐着，仿佛吟唱着：来吧来吧，我在这里，请你收获，等待回家。一个个如手臂一般粗的玉米棒子展现在人们面前，有的棒子一头露出金黄的玉米，煞是喜人。辛垒望着一层层平展展的梯田，平展展梯田上硕果累累的玉米，心里笑开了花，让那“穷山馊地不出粮”的鬼话见鬼去吧！同时，各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

辛垒是凹凹村的村长，该村属于半山干旱地区，村里有五六百人口，过着靠天吃饭的日子，风调雨顺了吃个饱饭，天旱粮食减产，大旱颗粒无收，群众挨饿受冻，吃国家回销粮。清水县号召群众推广全膜双垄沟播技术。这是一项新事物，凹凹地的群众不接受。乡政府来的包村干部郝酷晚上在凹凹村开群众会，辛垒天还没有黑就放响高音喇叭，通知群众早点煮饭晚上开会。天都黑了会场上还是不见人，包村干部郝酷急，村长辛垒也急，郝酷表情严肃黑着脸在会场上来回踱着步。会场上来了一群孩子，互相追逐嬉笑吵闹着。村长叫着狗蛋、小熊、三斤、娟子等孩子的名字说，快去叫你爸爸开会，不来开会就扣粮食！又站在会场边上扯着锣鼓一般的喊声叫张王李赵周吴开会。一会儿来了三四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和郝酷攀谈起来。啥叫全膜双垄沟播技术？简单地说就是给玉米穿上白衣服，达到保土、保墒、保肥的效果，有利于玉米的生长发育，有利于粮食的增长增收。一位白胡子老汉口里噙着旱烟袋表情怪异念念有词地说，怪事，玉米还穿白衣服？从来没有听说过，糊弄人哩！说着起身走了，还说熬这夜还不如睡觉去。几位老年人紧随其后。郝酷忙叫着乡亲们别走，会还没有开哩。会场又空空如也，郝酷满脸的沮丧和无奈。辛垒无可奈何地说，这年头开会比催粮催款还难，别急，我登门一家一户去催，狗日的群众，党的话也不听了，思想觉悟彻底滑坡了，过去毛爷爷一声令下谁敢不听？跑得如狗快。

马嫌闲家里正在打麻将，还有买码的，四个人打麻将，三个人买码，五个人围观，看的打的挤了一房子，桌子上摆放着一沓沓厚厚的百元钞票。辛垒挤进去喊，马嫌闲，马嫌闲，开会哩没有听见？你没有看见我正忙吗？开会重要还是打麻将重要？关我个屁事！你去开吧，你会开得好咋把婆娘开走了？全屋子的人都哄笑起来。辛垒自觉受到羞辱，脑袋轰的一下血涌全身，一气之下推翻了麻将桌。马嫌闲不甘示弱抡起老拳朝辛垒脸上就是几下，鼻血、牙血淌出来了，一颗牙也掉到地上。

会终于没有开起来。辛垒气愤苦恼，为公受气受辱又挨打。郝酷执意要报派出所，马嫌闲知道后上门道歉，负荆请罪。辛垒说肉体的伤可以愈合，心灵的伤害永远无法弥补愈合的。辛垒原先也是一位仪表堂堂、魁梧英俊的汉子，在江苏打工时带回一个美丽的姑娘仙。他们出入在工厂车间里，形影不离。他说家在北方，家乡山青水秀气候宜人，一年有四季，四季不同天，家有日照的床，风扫的地，三吹两打的剥皮点心，九寨沟是后花园，大熊猫圈养着，家家户户都有。仙听得如痴如醉，那是一个多么美妙的地方，令人神往！他们相亲相爱未婚先孕，宝宝丽丽降生了。回到凹凹村是多么的令人羡慕，夸奖。然而，现实是残酷的，南方的仙不适应凹凹村的生活，体质越来越虚弱。仙说，辛垒，让我和丽丽活的话，就赶快送我们走。那一夜辛垒把丽丽抱了一夜，吻了一夜，泪流了一夜。走了，再无消息。从此他变了一个人，行动木讷，神情痴呆，谁也不愿当的村长落到他头上，也成了当地乡亲们的笑柄谈资。

辛垒有一条原则，当了就要当好，村长虽然是芝麻小官但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为人民干事光荣，小学读书时就学过，焦裕禄、雷锋、黄继光哪一位不是为人民服务做贡献的？那些人多么光荣伟大！乡亲们不学不干自己带头先干。他认真听讲，学习全膜双垄沟播技术，从乡政府背回一捆地膜，途中遇到田寡妇，她赶着一头骡子去河坝里磨面。休息时辛垒问田寡妇愿不愿意多收粮食？田寡妇笑眯眯地说，肚子都饿害怕了，谁不愿意多收粮食？那你跟我干，保证你的玉米增长增收，吃不完，用不尽，再养一头大肥猪，大口大口地吃肉。田寡妇笑得合不拢嘴，你就吹吧，吹牛皮不犯罪。辛垒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地说，不开玩笑，是真的，一点都不骗你，如骗你天打五雷轰！好吧，听你一回。辛垒取下田寡妇的背包自己背上，赶上骡子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春风吹拂的早晨，辛垒带着田寡妇来到自己的地里。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如何整地、施肥、选种、垄沟、盖膜。田寡妇认真地听着，内心默默学习。辛垒挖垄，田寡妇覆盖，两人累得满头大汗，起早贪黑三天时间完成旱作农业地膜覆盖。那一年巧逢大旱，凹凹村的大多数群众的玉米减产或绝收，唯独辛垒和田寡妇两家的玉米喜获丰收，增产一成以上，令全村群众刮目相看。村里的群众主动上门向辛垒请教全膜双垄沟播技术。他有时候摆开架子，摇摇手说没时间。此时的村长感到活得最有价值，最有尊严。村长辛垒从此成了香饽饽，旱作农业技术在凹凹村得到大力推广实施，辛垒和田寡妇的闲言碎语随之而来。

玉米丰收了！玉米丰收了！辛垒情不自禁地喊着，那声音震撼山谷，响彻云霄。他心中突然想到邓丽君的一首歌《真的好想你》，那歌是跟仙学的：真的好想你，我在夜里呼喊黎明，追月的云彩哟也知道我的心，默默地为我送温馨……他唱着，眼泪扑簌簌流下来了。远方的仙向他走来，丽丽呼喊着爸爸——爸爸，他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田野上空传来呼喊村长的声音，马嫌闲被公安局抓了，因为盗窃，叫村上保释。村长说，我又不是他老子，爱关几年关几年！辛垒看到田寡妇正在扳包谷，他走进地里帮忙去了。包谷地里传来欢快的嬉笑声和一阵粗犷的歌声：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