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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金融化的概念与测度:基于美国数据的AHP分析

2014-11-24

中共杭州市委党校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金融部门指标体系金融

□ 肖 雨

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全球经济发生了深刻变革,经济运行今非昔比。其主要表现是:政府的作用逐渐减弱,市场的作用不断增强;国家间的经济交易规模急剧扩大;国内及国际金融交易增长迅猛。新自由主义、全球化、金融化的兴起成为这一改变了的图景的主要特征。经济金融化(financialization)的概念是西方激进学者提出的一个创造性的思想,对理解当代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和危机的爆发具有重要作用。正如美国学者Foster 所言,“在过去三十年引导资本主义变化的三个主要特征—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和金融化中,金融化占有主导地位,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本质是金融化的垄断资本在全球范围的扩张。”[1](PP9-13)

一、经济金融化的概念

经济金融化的思想渊源可以回溯到“金融资本”理论。保尔·拉法格最早使用了“金融资本”这一概念。[2](PP71-75)鲁道夫·希法亭(Rudolf Hilferding)在《金融资本》一书对金融资本理论进行了系统阐述,认为“金融资本的出现意味着资本的统一化。产业资本、商业资本和银行资本这些之前被分开的范畴,现在统一由金融资本来进行共同指挥,产业和银行的控制者结成紧密的私人联合。这种联合是建立在大规模的垄断兼并所导致的单个资本家之间的自由竞争被消除的基础上的,自然也包括资本家阶级和国家权力之间的关系的变化。”[3](P335)列宁高度评价了希法亭关于“金融资本要的不是自由,而是统治”的观点,并以“金融资本”概念为依据提出了帝国主义理论,“帝国主义,或者说金融资本的统治,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这时候,这种分离达到了极大的程度。金融资本对其他一切形式的资本的优势,意味着食利者和金融寡头占统治地位,意味着少数拥有金融‘实力’的国家处于和其余一切国家 不 同 的 特 殊 地 位。”[4](P74.P51)Giovanni Arrighi(1994)在分析世界霸权的变迁中首次使用了“经济金融化”一词。Sweezy(1997)将“资本积累过程的金融化”视为世纪之交的三大主要趋势之一①注:另外两大趋势是垄断力量的增长和经济停滞。。[5](PP1-4)

关于经济金融化的定义可谓众说纷纭,主要观点有六:第一种定义从微观角度出发,认为经济金融化是一种“股东价值导向”理念以及在此基础上的“股东价值”的支配地位和企业治理结构的变化(如Froud et al.,2000;Lazonick and O’Sullivan,2000;Williams,2000;Crotty,2005;Dumenil & Levy,2005;Brenner,2006;William Milberg,2008;Stanley Malinowitz,2009);第二种定义以为,经济金融化可以被认定为以证券市场为基础的金融体系对以银行为基础的金融体系的压倒性优势,金融部门日益膨胀并处于支配地位(Phillips,1996;Epstein,2005;?zgür Orhangazi,2008;Dore,2002,2008);第三种定义源自于马克思主义者Rudolph Hilferding,金融化意味着食利阶层政治和经济权力的增加,金融部门成为吸收经济剩余的主要渠道(John Bellamy Foster,2007,2008,2009,2010);第四种定义指出,金融化是指由于新金融工具的不断发展带来的金融交易的过度增加;第五种定义将金融化界定为一种积累结构的变化。Krippner(2005,p.174)将金融化定义为“一种积累类型,利润的不断增加源自于金融渠道而非贸易或商品的生产。”大多数作者认同这一点,认为金融化是一个社会和经济关系从福特主义的积累制度转向一个新的新自由主义制度的巨变过程中的关键性的构成要件,这包含着劳资关系的结构性调整(包括Arrighi,1994;Krippner,2005;Harvey,2005;Glyn,2006;Perez,2007;David Kotz,2007,2008;Stockhammer,2004、2010,2011;孟捷,2012;陈波,2012)。第六种定义将金融化视为金融对生产关系的全面渗透(Ben Fine,2010)。六种不同的金融化定义角度不同、层次各异,但不同的定义都强调了金融带来了冲击和变化,不同层面和角度的经济活动都受到金融的支配,遵从金融的逻辑与主义。

Epstein (2005,p.3)综合了关于经济金融化的诸多定义,认为“金融化是指在国内和国际两个层面上,金融市场、金融机构以及金融业精英们对经济运行和经济管理制度的重要性不断提升的过程。”Thomas I.Palley(2007)认同这一定义,并强调金融化同时在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上改变着经济体系的运行方式。Stanley Malinowitz(2009)认为,Epstein的定义具有一般性这一优点,涵盖了不同学者在这一问题上的不同观点,不过其缺点也正在于此,它并未清楚表明如何理解或测度这些‘作用’,以及到底有哪些行动者?但是,这并不影响Epstein 关于经济金融化的定义被广泛引用。

通过对上述西方学者关于“金融化”定义的阐述和回顾,我们可以看到目前学术界并没能就“金融化”问题达成共识,各定义有相同之处,也存在巨大的分歧。本文尝试将经济金融化描述为:在国际和国内范围内,在宏观、中观和微观经济层面,金融资本、金融机构以及金融业精英的支配力量越来越强大,金融深刻冲击和决定国家经济、政治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这一定义强调了经济金融化涵盖了三个维度:从经济范畴来看,经济金融化的给国民经济带来的变化从宏观、中观和微观层面;从经济社会的发展来看,经济金融化不仅仅对经济增长产生深刻影响,同时也对政治体系与社会建设形成了冲击;从空间范围来看,经济金融化的影响已经日益超越国界而在全球范围内产生巨大影响①当然,这一定义是一个尝试,我们试图刻画出经济金融化的主要特征。尽管这一定义仍显抽象,并可能也会引起较多的争议,但下文仍将结合这一“金融化”的界定来考虑经济金融化程度的度量问题。。

二、经济金融化的度量

不少学者都认为,对经济金融化议题的研究应包括对更复杂的金融化测量方法的研究(如Epstein and Jayadev,2005,and Krippner,2005)。但对应于不同的经济金融化定义,学者们给出了不同的经济金融化的测度指标。Lapavistas (2009,2010,p.24)指出金融化的三大基本趋势:(1)大公司一直在大程度上通过保留利润来融资投资,同时它们也通过公开市场获得外部融资,这意味着大公司更少地依靠银行获得融资;(2)银行已经调整了他们对个人而不是公司的贷款,它们的收入更多地从公开市场中介服务中获得手续费和佣金,而非直接的贷款利息。(3)劳动者被迫进入金融体系。养老金,住房,教育,卫生,等公共产品已经退出,迫使人们寻找私人供给,这通常是由银行及其他金融机构提供中介服务的。

¨Ozlem Onaran 等(¨Ozlem Onaran,eta.,2011)认为金融化的概念涵盖了广泛的现象,包括:金融业去监管化;新金融工具的开发;家庭负债增加;创建与分布式银行业的发展;机构投资者出现并成为金融市场的主要参与者;资产市场的繁荣和崩溃;非金融企业公司治理中的股东价值取向和变化;金融业收入及源自金融投资的收入显著增长。

Foster (2010,p.2-3)将金融化定义为资本主义经济重心从生产向金融的长期转变。他还给出了显示这种变化的一些基本指标,包括:(1)金融利润占总利润比重的不断上升;(2)不断上升的债务/GDP 比;(3)FIREs(金融,保险,房地产)占国民收入份额不断增长;(4)舶来的和不透明的金融工具的不断扩散;(5)金融泡沫的不断膨胀。

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在对经济金融化进行剖析时,绝大多数研究都使用了简单的描述统计的方法和列联表分析,却并没有构建一个完整的测度指标体系来对问题展开分析,这也正是本文研究的价值所在。

不少学者在研究金融发展问题时,均构筑了测度指标体系来展开研究。如,戈德史密斯(1969/1994)提出了金融相关比率(FIR)这一衡量金融发展的指标,并将其定义为全部金融资产价值与全部实物资产价值(即国民财富)价值之比。麦金农(1973/1997)和肖(1973/1988)在提出“金融抑制”与“金融深化”论时,利用广义货币M2 与国内生产总值GDP 之比作为衡量金融发展程度的最主要指标之一。Levine (1997)在衡量经济金融化程度时,除了利用传统的金融化指标——金融相关比率(FIR)外,还采用测度金融中介服务质量的指标,如Bank 指标(商业银行信贷与全部信贷比)、Private 指标(私有企业获得信贷与国家信贷总额比)、Privy 指标(私有企业获得信贷与GDP 比)等,此外,Levine和Sara Zervos (1998)还在对细分股票市场发展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资本化率、流动性指标等。这种研究方法为本文的研究开启了思路,测度金融发展的指标也为我们构建经济金融化测度指标体系提供了启示。

国内学者对经济金融化测度的研究并不多,这些研究为本文的研究提供了一些思路。蔡则祥等(蔡则祥、王家华、杨凤春,2004)将经济金融化的发展分为经济货币化、经济信用化、经济证券化和经济虚拟化四个阶段,认为衡量经济金融化程度的指标体系应由经济货币化指标、经济信用化指标、经济证券化指标和经济虚拟化指标构成,并相应提出包括37 个具体指标在内的经济金融化指标体系,衡量不同时期的经济金融化程度需要利用不同阶段的经济金融化指标。该文虽然提出了中国经济金融化的实证分析,但都是一些孤立的指标分析,缺乏统一性,而且该指标体系与其说是经济金融化的测度,更确切地说是关于“金融发展”(戈德史密斯,1968)或者“金融深化”和“金融抑制”(麦金农和肖,1973)等的测度。但戈德史密斯在《金融结构与金融发展》(1969)一书中提出用金融相关比率(FIR,即某各时期某国全部金融资产与该国国民财富之比)以及其他七个指标研究金融发展过程中的金融结构问题。具体来看,金融相关比率这一指标反映了金融资产价值与国家经济总量的时间序列关系,只是经济金融化的一个侧面,不能全面体现金融化的涵义。宋仁霞(2008)尝试构造指标体系法、累计图示法、回归方程法等评价方法,其中关于指标体系法包括四大指标体系,分别为:规模化、结构化、渗透性和效率性;这四大指标还包括了24 个二级指标。尽管该文给出了一些具体的度量方法,但是指标过多,指向不明确,许多指标数据难以收集,操作性太差,而且其文章中并没有进一步的实证分析。张慕濒、诸葛恒中(2013)以全球化为背景,从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次实证检验中国经济金融化的存在性,这一研究有一定的意义,但该文的研究并未构建相关的指标体系。

上述研究的启示首先在于,经济金融化毋庸置疑是一个逐步深化、发展的过程,而且影响深远持久,涉及到经济和金融领域的很多因素。分析和衡量金融化也不能简单地仅从宏观或者微观某一角度、某些因素出发,必须构建一个综合衡量指标体系。

其次,尽管指标体系各有千秋,但运用层次分析法(The Analytic Hierarchy Process,简称AHP)构建合适的指标体系来测度经济金融化是合适的和可行的。层次分析法是一种能够将定性分析和定量分析紧密结合的决策方法,它通过将目标问题分解为不同的层次和因素,从而实现复杂问题简单化、抽象问题具体化的解决思路。自提出之日起,层次分析法就因为简洁实用在许多学科得到了广泛推广和应用,遍及医疗、农业、军事、工业、管理等各个领域。因而,本文将运用层次分析法构建经济金融化综合衡量指标体系,并运用美国的数据来进行实证分析。

三、基于层次分析法的经济金融化测度指标体系

基于层次分析法构建指标体系的具体步骤为:第一步,首先要明确经济金融化不同方面所包含的具体因素,搞清楚这些因素如何体现经济金融化,确定出每个因素的子因素,从而形成经济金融化的总体衡量框架,建立递阶层次模型;第二步,通过咨询相关专家学者,对各因素进行权重比较并建立判断矩阵,采用定性和定量相结合的方法,针对每个子因素选择合适的统计指标,赋予相应的权重;第三步,确保判断矩阵能够通过一致性检验①如不能通过一致性检验,则重新发放调查问卷,征求专家的意见,多次重新调查咨询,直至能通过。,进而计算出各因素的权重,构建出经济金融化指标的综合衡量体系。

1、指标的选取

本文基于层次分析法的基本原理,充分考虑经济金融化的内涵和表现,首先,将金融化分为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准则层;然后,宏观层面通过货币化、证券化和虚拟化三个因素来反映,中观层面通过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的对比来反映,微观层面通过公司和家庭两方面来反映;最后,将这些因素进一步细化,遵循相关性和可操作性的原则,综合已有文献中的具体指标,从中选取十个指标,由此确定最终的综合衡量指标体系,如表1。

表2 各指标的分层次权重值

表1 经济金融化综合衡量指标体系

2、各因素权重确定及判断矩阵

首先,我们通过向经济学和金融学专家学者(包括4 位美国学者)、金融业从业人员以及国家金融部门管理人员等发放173 份调查问卷,请求各位被调查者通过两两比较,基于1-9 的标度方法判断各指标重要性,从而建立一个判断矩阵。随后,我们综合分析比较所收集到的所有矩阵信息,利用专门的统计分析软件Yaahp 得到确定的因素权重矩阵。最终,我们利用建立的因素权重矩阵进行测算,得到各项指标合成后的权重值,从而构建出经济金融化程度的综合衡量指标体系(如表2 中所示),而且,检测结果表明,该矩阵通过了一致性检验。

由表中各项指标权重我们可以对该指标体系的准确性进行简单分析:金融与非金融部门利润比、产值比指标的权重都达到0.1667,说明二者体现了经济金融化发展的突出特征;其次是虚拟化因素中规模和结构指标、家庭和公司部门中的微观指标,这些因素也反映了经济金融化的发展对经济生活各方面产生的重大影响;而货币化因素跟经济金融化的直接相关性并不强烈,因此指标权重最小。

可见,尽管层次分析法(AHP)采用专家学者群体判断的方法来建立系数矩阵存在一定的主观性,但调查和统计分析结果从很大程度上客观反映了政商学界对经济金融化发展的普遍认知,也符合现有相关文献提出的研究成果,因此该指标体系能够较好地用来衡量分析经济金融化程度的发展变动。

四、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实证分析

美国作为当今世界最发达的资本主义经济体,其经济金融化程度开始较早。Epstein 在《金融化与世界经济》(2005)一书中提出:20 世纪80年代起,绝大多数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的金融化发展开始对实体经济产生较大影响。特别是20 世纪80年代初到90年代初期,美国金融业由1933年大萧条之后的严格分业经营转向逐步融合阶段。美国联邦政府在80年代先后通过了《取消存款机构管制和货币控制法案》和《高恩—圣杰曼存款机构法案》等有关法律法规,放开了货币银行存款的利率上限,从法律上允许银行业和证券业的适度融合。综合以上因素,我们可以把1990年看作美国经济金融化的一个分水岭,因此本文选取了1990年—2011年的美国经济数据作为样本。

在本文构建的经济金融化综合衡量指标体系中,我们采用的指标全部是定量指标,因此可以从美国政府对外公布的历年总统经济咨文中获取原始数据。除多数指标为比值外,还有少部分指标为具体数值,这样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不同量纲和数量级差别带来的困扰。因此,我们将采用平均化的方法对各项指标原始数据进行处理,即求出各项指标历年数据的平均值,然后用每一年的原始数据除以平均值。随后依据上文建立的综合衡量指标矩阵,将处理后的每年各项指标值乘以对应的综合权重系数,然后加总求和得到该年的经济金融化程度衡量指标。

下面将就本文选取的宏观、中观和微观三大层次的十种因素具体分析,深入探讨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发展过程,并最终计算出经济金融化程度衡量值。

1、宏观层面

在以往关于经济金融化的学术研究中,经济货币化、经济证券化和经济虚拟化被认为是经济金融化的三个重要发展阶段,也是经济金融化发展程度的重要依据。金融化从初始兴起到不断深化的过程中,金融结构也在不断变迁。在早期的金融化低水平阶段,货币化是主要特点,而在金融化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更多的非货币性金融工具,如股票、债券、证券等大量金融衍生品得到广泛应用,使得货币化作用大为削弱。与此同时,经济发展的虚拟化程度也在不断加剧,成为经济金融化高度发达阶段的重要特点。

经济货币化是指一国经济的投入、生产、分配和交换等所有过程中的全部商品和劳务通过货币来进行的比重以及这个比重变化的趋势。这个定义我们一般可以这样理解:首先,经济货币化是基于商品交易中以纸币为媒介的交易量不断增多,而传统的货物交换逐渐消退,即具体变现为交易方式的货币化;其次,在生产的投入和收入分配过程中,货币形式的比重不断增高,相对应的实物形式比重逐渐下降;最后,在收入分配完成后,居民的财产储蓄中货币比重不断提高。如果严格按照定义,我们将货币化指标表示为:

其中,Rm表示货币化率,Mt指整个商品交换和投入分配过程中通过货币进行的商品和劳务总量,G表示国民经济中的全部商品和劳务。但是考虑到实际经济过程中,Mt和tG 这两项数据很难进行确切地统计,我们使用广义货币存量M2和名义国民收入(GDP 或GNP)作为替代。这样得到易于计算的货币化指标:

本文中选取Rm= M2/GDP 作为经济货币化的规模指标,同时以M2/M1作为经济货币化的结构指标。

经济证券化是指随着金融市场上越来越多的银行存款和其他资产转化为有价证券,国民经济中资产证券化的比重越来越大。随着股票、债券等有价证券的出现和证券市场的兴盛,证券化成为任何国家经济和金融发展的必经阶段。一个国家金融化开始得越早,金融市场越繁荣,相应地经济证券化的比率越高。

本文延续了之前不少学者衡量经济证券化比率所选用的证券化率指标,即用证券市场总市值除以该国国内生产总值。实际计算中为了方便指标选取和统计,我们考虑证券市场总市值时通常使用股票总市值加上债券总市值的总和,即证券化率指标为:

但是,经济证券化指标也存在一些问题:首先,该指标只考虑了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这些作为全部金融资产的一部分,不能全面地反映经济金融化发展水平;其次,证券化率只是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一国的经济和金融发展,还会受到不少因素的影响,不能简单判断一国经济证券化率越高,经济越发达。现实中也确实有不少实际案例,例如,德国作为一个高度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证券市场却比较落后,主要是靠银行融资;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不少东南亚国家(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和拉美国家(如巴西、智利)虽然是发展中国家,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落后,但是证券市场发展迅速,证券化比率也相对较高。这些也是我们在利用经济证券化指标分析经济金融化发展水平时需要考虑和注意到的问题,即经济证券化只能作为参考,不能也不应该被过重看待。

在经济虚拟化指标层次上,我们选取衍生金融市场总价值和GDP 的比值作为规模指标①关于经济虚拟化的学术讨论颇为激烈。一般认为,经济虚拟化是在证券化高度发达的基础上产生的,通常是指大量衍生金融工具相关的金融活动。特别是20 世纪80年代以来,伴随着经济证券化的发展深化,大量金融衍生品和衍生工具的出现,虚拟经济的发展逐渐取代实体经济,不但创造出了大量的虚拟财富,也产生了不可低估的经济泡沫,积聚了空前的金融风险。经济虚拟化已经成为当代经济金融化的重要特征。此外有不少学者认为,房地产业和网络经济等也属于广义的虚拟经济。。20 世纪90年代以后美国的经济金融化进入新阶段,依赖于金融杠杆和金融创新,越来越多的金融资产被创造出来。经济虚拟化标志着美国经济开始由制造业进一步转向金融、房地产和职业服务业,不再是单纯的后工业化社会,甚至成为去工业化基础上的经济虚拟化社会。仅以2008年金融危机前夕为例,美国全年GDP 约为14 万亿美元,然而包括担保债务凭证CDO、信贷违约掉期CDS、金融衍生合约等在内各种未到期虚拟资产总额达到400 万亿—500 万亿元,相当于GDP 的30 多倍,很大程度上反映了美国整体经济较高的虚拟化度。

2、中观层面

通常我们可以把美国经济各部门笼统分为两大类,即金融、保险、房地产(FIRE)部门和除此之外的实体经济部门。在中观层面,我们以部门为界限,通过对比分析金融部门和实体部门的几个关键性指标,得到经济金融化的重要体现和它对经济发展的深远影响。在经济金融化的进程中,金融部门相对于实体部门的地位不断得到提升,收入和利润也不断由实体部门转向金融部门。具体说来,有以下四个方面的体现:

首先,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的不对称发展导致产值差距。20 世纪80年代末以来,美国经济的核心由传统的制造业等非金融部门逐步转向金融、保险、房地产等部门。从经济统计数据我们也能清晰看出,金融部门相对于非金融部门的产值比例逐年升高,2009年金融危机前后一度达到32.3%的历史最高点,即使以2011年数据为参考也在30%以上。

其次,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的不对称发展导致债务规模差距。在美国经济金融化过程中,债务规模扩大是一个显著特点。债务市场总额由1990年的13.7 万亿美元一度攀升到2011年的54 万亿美元。但是金融部门的债务增长显著高于非金融部门,1990年两者债务比为24.1%,2011年已经高达39.0%,2008年前后甚至达到49.6%。这充分说明美国经济金融化带来的金融部门非理性发展不仅吸引了大量投资,也产生了巨额负债,在经济形势恶化时(如2008年金融危机),必然成为美国经济的“定时炸弹”。

再次,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的不对称发展对就业人数的影响。金融部门的快速发展伴随着规模、产值和债务的不断膨胀,必然也离不开就业人数的增长。我们用金融和非金融部门劳动力人数比来衡量这一变动,得到的数据也充分证实了这一变化。尽管统计数据显示几十年间美国金融部门就业人数占所有私人部门就业的比例只上升了一个百分点,但是考虑到金融部门具有高度资本密集、轻劳动力的行业特性,这一变化不容轻视。

最后,金融与非金融部门的不对称发展导致利润差距。金融部门的非理性发展不仅体现在产值上,更体现在利润水平上。根据平均利润率规律,我们有理由相信金融部门的大量利润更多地来自于非金融部门的利润转移,这种变相的“剥削”也在某种程度上造成恶性循环,导致实体部门地位进一步下滑。1990年金融与非金融部门利润比仅为40%,2002年前后达到了78%。因此,不少专家学者一致认可这一指标体现了经济金融化的突出特征。

3、微观层面

在微观层面上,经济金融化对公司和家庭的经济行为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金融市场的发展和金融工具的广泛应用不仅改变了公司的融资方式、利润分配,也改变了居民家庭的消费方式和资产结构。

根据Mishel 等人(Mishel,L.,Bernstein,J.and Allegreto,S.,2007)的报告,20 世纪80年代以前,美国生产工人和非管理工人的工资增长与生产率水平提高基本保持一致;进入经济金融化时代,两者逐渐脱节;1979年,收入最高的5%的家庭与收入最低的20%的家庭的收入之比为11.4,到2004年,这一比率上升到20.7。当然收入分配不平等的原因有很多,许多经济学家也相应提出不少解释理论。本文认为这种经济的整体性结构变化俨然离不开经济金融化的推动。下面我们将通过对国民收入的分解分析详细解释这一推动,如图1:

图1 国民收入的分解

首先我们把国民收入分解成资本份额和工资份额两大类,而在中观层面我们已经探讨了利润在金融部门和非金融部门日益显著的差异化分配。此外,公司利润相对于工资份额的比例从1990年的13%上升到2011年的22%,充分反映了收入从劳动力向资本的转移,这也从很大程度上解释了金融化推动下的收入分配差距扩大化,甚至出现了“不少企业将大量属于资本份额的盈利放在银行里不做任何事情的情况”。[6]

另一方面,作为普通劳动者,收入分配差距使得每个居民家庭都不得不依赖借贷消费方式满足基本生活需求。Foster(2007)明确指出20 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出现工资收入下降而整体消费却攀升这种矛盾现象的原因是:美国家庭越来越靠举债消费,已形成巨大的家庭债务泡沫;美国越来越成为一个高剥削、低生产性投资的国家,因此只能靠金融泡沫刺激经济增长,而这孕育着发生巨大金融危机的可能性。福斯特进一步分析提出:美国普通居民家庭工资水平不断下降而整体消费不断攀升的客观现实,必然导致了家庭债务占整个非金融部门债务的比例逐年升高。统计数据显示,1990年美国家庭债务占非金融部门总债务比例仅为32%,2007年却高达43%。考虑到家庭总债务的绝大部分由中低收入群体承担,经济金融化对实体经济和普通劳动者生活的冲击可见一斑。[7](PP1-14)

上文我们分析了基于层次分析法构建的经济金融化衡量指标体系中的各项指标,得出了各项指标与经济金融化程度都存在正相关性,再对每项数据指标作平均化处理后分别乘上对应的权重系数,就能得到表3 中的1990年—2011年美国经济金融化的程度。

表3 1990—2011年美国经济金融化指标

显然,自1990年金融化指标为0.76 起,美国的经济金融化程度在20 世纪90年代前半段变化不大;90年代末后迅速发展,2006年一度达到历史最高的1.1,只是在2008年后受次贷危机影响略有回落;但截至2011年仍然高达0.97。这一指标变化充分反映了21年间美国经济金融化的发展,也符合历史经济事实,证明我们的指标体系具有较高的可靠性和客观性。基于层次分析法得到的金融化指标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美国经济金融化进程,进一步分析研究经济金融化对美国经济的影响。

[1][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资本主义的金融化[J].国外理论动态,2007 (7).

[2][法]保尔·拉法格,方光明译.保尔·拉法格的十八封信(一)[J].教学与研究,1984(6).

[3][奥]鲁道夫·希法亭,李琼译,《金融资本》,华夏出版社,2010.

[4]列宁.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5]Sweezy.More (or Less)on Globalization[N].Monthly Review,1997(9)Vol 49(4).

[6]Mishel,L.,Bernstein,J.Allegreto.The State of Working America[M].Cornell University Press,2007(06).

[7]Foster,J.B.The Financialization of Capitalism[J].Monthly Review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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