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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英子女士

2014-11-21王如

岁月 2014年8期
关键词:卡玛马来英子

王如

一转眼,就进入了十月。十月,正是北方旅游的好时节。

这天一大早,应邻居金英子之约,马来顺备齐了面包、矿泉水、茶叶蛋、袋装榨菜、哈尔滨红肠等食物,装在马6的后备箱里,只留下几瓶冰镇矿泉水在路上喝。马来顺一想起能和金英子一起来一次自驾游,就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高兴,嘴里还不知不觉唱起了流行歌曲《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英,长得好看又漂亮……”

马来顺干脆把小芳改成了小英,他多么希望和这个美丽、善良又有文化的姑娘结为秦晋之好哇!马来顺哼哼着小曲来到了金英子家楼下,嘀嘀两声喇叭,金英子从单元门里飘了出来。马来顺那心里呀,顿时醉了似的,就别提多美了,多日的愁绪也伴随着歌声飘向了远方。

看到马来顺兴致勃勃地样子,金英子由衷地笑了。几天来,她一直为马来顺低落的情绪担心,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和赵校长商量,最终决定策划一次自驾游,好让马来顺调节调节情绪,散散心。金英子钻进驾驶室,就下达了第一道指令:“去让十。”

“去让十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那么多为什么?”

马来顺方向往左一打,驶入了让胡路区西苑路。西苑路是一条城郊公路,靠近西城区的边缘。由于是城郊,就常走一些拉运砖瓦沙石的大型车辆。又因为是早晨,送职工上班的车,送孩子上学的车,自行车,电动三轮,人力三轮,再加上司机和行人不守规矩,顶牛的顶牛,横穿的横穿,人车交织在一起,把个交通搅和的乱七八糟,无法顺利通行。

马来顺嘀嘀敲打着喇叭,跟在卡玛斯翻斗车屁股后边蜗牛着。马来顺知道这是要去接赵校长和金校长,就有些着急。

马来顺抱怨着:平时该玩你就玩呗,关键时候你总得到现场疏导疏导吧?马来顺没有说出谁谁,但根据此情此景,猜他说的是那些交警们。马来顺没有在北京开过车,肯定没有。如果马来顺在北京开过几年车,一定能把他的急性子磨出来。有人说,在北京一天只能办一件事,其实就是对北京交通状况最好的描述。你再急也没用。马来顺在大庆宽敞的马路上跑惯了。所以,作为市政协委员,马来顺还写了一份提案,就是关于加强道路交通现场执法力度的。提案要求交通警察要到现场执法的理由就有今天遭遇堵车的原因。提案上交后,有关部门解释为因警力不足,无法满足实际需求。再后来,市公安局进行改革,把刑警、治安警、交通警等单一警种改为全能警,也就是一警多能,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交通状况、治安状况都有了明显好转。

马来顺驾驶马6提起车速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虽然马来顺依然是跟在卡玛斯的屁股后面,但毕竟能跑起来,心情也就稍稍舒展了一下。

“啪!”

马来顺刚刚舒展的心情,被一声清脆的声音打破了。马来顺举头一看,风挡玻璃顿时盛开了一朵牡丹。这要是在洛阳,马来顺一定会觉得这朵牡丹很诗意、很别致,可现在他是怒不可遏:

“该死的,谁这么缺德?把个毛石洒了一马路。”

透过飘扬的篷布,马来顺看到卡玛斯上拉的是毛石,虽然不是这台车抛洒的,但至少能够证明他们是一伙的。马来顺一百二十分地肯定这一点。

马来顺急加速,从左侧挤过卡玛斯后,立即向右靠,想把卡玛斯逼到路边停下,好整出个究竟。卡玛斯一看,你小破轿车,还敢和我卡玛斯别扭,胆肥了不是?就一加油径直向前。

马来顺哪里知道,卡玛斯不是油田的车辆,更不知道马来顺是交通管理干部。卡玛斯只认交通警察。所以,卡玛斯径直向前自然会和马来顺驾驶的马6挤在一起。这时,马来顺只觉得车身被什么推了一下,便失去控制,飘飘悠悠就90度翻倒在马路上,又继续向左侧平推出好几米远才停下来。

从车里爬出来,马来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庆幸的是马来顺连个皮都没破。他站在卡玛斯车头前,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你什么你,你往我身上撞,你还有理了?”卡玛斯说。

“还我往你身上撞,你不加油,往右边躲一下,踩一脚刹车,不就没这事了?再说了,我还不是为了纠正你沿路抛洒毛石的违章行为吗?”马来顺听卡玛斯这么一说,反而冷静下来,终于找到了强行超车的理由。

“你谁呀你,你纠正我违章?再说了,我加油?谁证明啊?明明是你撞的我,还想狡辩啊?”卡玛斯心知肚明,但说啥也不能承认这个茬呀!法律就是法律,法律不管你合不合情合不合理,法律认的是法理,我是正常行驶,你超车靠到我的身上翻的车,你不但负事故的全责,还得负责给我修车呢。你呀,就吃个哑巴亏吧!卡玛斯心里嘀咕着,不时还嘿嘿地冷笑几声。

“你、你,你怎么不讲理呢?我报警。”

“你报警呀!报啊?!等警察来了,第一先罚你款,就罚你强超强会;第二把你的车拖进西城区停车场,等把我的车修好了,再放你。不过你得交停车费和鉴定费;这第三……”

“得得,算我倒霉行了吧?”

马来顺倒不是怕交警,他好赖也当了好几年交通科长了,哪个交警大队不都混个脸熟?哪个交警不给他面子?他是耽误不起时间呀!他掏出手机,就想安排现场处理事宜。哪知金英子手比他快了一拍,掏出手机就拨通了二哥的电话:“二哥,你把我的车开到让十来,有急事!”

马来顺听到金英子的电话,知道金英子安排了出行的车辆,就直接拨通了中保财险的电话:“中保龙岗公司吗?我是马来顺。请你到让十大门口。对,大门口!驾驶员?是我。”

龙岗到让十就是10分钟左右的路程。再加上公司最高交通安全管理者的电话,保险公司哪敢怠慢啊,出溜一下就到了。金英子的二哥更不用说,说到就到了。

“二哥,你在这处理事故。来顺,咱们走。”

“好!”马来顺答应着,转身面向保险公司的现场勘察员,“现场就交给你们了,要尽快修车!”

“放心吧,马科长。”

马来顺朝着保险公司的勘察人员点点头,把马6车上的食品转移到捷达车上,把冰镇矿泉水依旧放在捷达驾驶室正副驾驶人的中间,转身和金英子钻进了捷达。到东风新村接上赵校长和金校长后,马来顺打开GPS卫星导航仪,找到帽儿山,然后就按着图示悠闲地上路了。开始的时候金英子有点嫌他开地慢,但障于情面也没说什么。但是,金英子哪里知道马来顺的心思呢?马来顺心想,在这路上多聊聊,一是可以和金英子多沟通沟通,也好增进一下感情。二是冲淡一下刚才撞车的尴尬。所以,马来顺就天南地北地扯开了:“哎,你们知道玉龙雪山吗?玉龙雪山在云南,玉龙雪山可美了。美就美在山尖上白雪皑皑,半山腰上绿色葱葱山花烂漫,那就是一幅画啊!如果你要是在画里,那就更美了。那叫什么来着?叫……”

“叫什么叫哇,就你这么开车,还不整到天黑呀?”

金英子的嘴那是出了名的刀子嘴,对别人多少还能委婉一点,柔和一点,但对身边的人说话就像吃了火药似的。有句话不是这么说的吗,女人专和爱她的人吵嘴。金英子和马来顺的关系还说不上是恋人,目前还停留在马来顺一厢情愿的份上,但毕竟是邻居,多少年的邻居了,处得不错,相互间都是知根知底的,就不外,马来顺就得受着。

金英子这么一说,就像保险公司听到马来顺的电话不敢怠慢一样,一踩油门,车就向前蹿了出去。车这么一蹿,马来顺也不敢再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安全是天哪!何况刚刚还出了一起事故呢?安全该考虑还得考虑,但还不能冷了场,马来顺就和金英子不时地说上几句磕得磕得牙:“渴了吧?喝点水。”马来顺说着,就递过去一瓶冰镇矿泉水,“两位校长,后车门边储物箱里有水,自己拿。”

金英子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又递给马来顺:“你喝吧。”

“我不渴,你喝吧!”

金英子就喝水,喝了一口水就没了:“唉,冻得太实了。”

马来顺扭头一看,可不是吗,瓶子里光剩一根粗粗的冰溜子了。就说:“先放这,一会再喝。”

金英子就把水瓶子放在了两人中间的空档里。

看到马来顺和金英子像两只好斗的鸡,一会儿掐一下,一会儿又温情十足的,赵校长坐在后排座位上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不是冤家不聚头。”

“对,不是冤家不聚头嘛!”

金校长也附和着说笑着。还没等赵校长、金校长皱纹复原呢,就听到咣当一声,车跳起老高:“哎哟,你怎么搞得?撞死我了。”

金英子一边用手捂住脑袋,一边尖叫着说。

“谁知道这平坦坦的大道,怎么就突然整出这么个大坑来呢?”

马来顺还没抱怨完呢,前面又一个坑。马来顺一脚急刹车。可这刹车怎么踩不动呢?马来顺为了不再撞到金英子的头,就打一把方向想躲过大坑。可这一把方向就打急了点,车一下子就翻到沟里去了。

马来顺满脸是血地从车窗里爬出来,也顾不上检查一下自己的伤势,就找来轮胎撬棍和千斤顶,连顶带撬,终于撬开挤压在金英子小腿上的车门,把金英子抱了出来:“英子,英子,你醒醒,你醒醒啊!”金英子没有反应,马来顺摇着叫着几乎是带着哭腔,“要知道这样,我们就不出来了。”

“哎,你哭有什么用啊?快把她送医院哪!”赵校长和金校长异口同声地说。

“对了,你们俩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快去叫车吧!”

马来顺抱着金英子爬上马路,赵校长和金校长频频挥手拦截过往车辆。可是,那些车一辆接一辆嗖——嗖——地就开过去了。马来顺看看表,哎,半个小时过去了,要是不及时把她送到医院,万一……马来顺干脆抱起金英子,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面向来车方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赵校长和金校长也紧跟着来到马路上,站在马来顺的左右,一方面可以搀扶一下马来顺,防止他晕倒。另一方面,也能扩大横断面,增强拦截的力度。

也许是精诚所至;也许是真的遇上了好心人;也许……反正马来顺感觉到一只手很温暖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快起来,上车吧!”

马来顺抬头看看说话的男子,又顺着男子手指的方向看看路边的车,如梦初醒似的一声接一声:谢谢!谢谢!抱着金英子就往车里钻。

金英子被送到了龙南医院。经过X光检查,确定右小腿骨折,需要马上手术。金英子妈妈接到消息,匆匆忙忙地赶来,也没来得及到银行取钱。马来顺、赵校长、金校长就把准备旅游的钱凑到一起,整整一万元,都交了住院押金。一切准备就绪,马来顺推着手术对接车快步地走向手术室。这时,金英子睁开眼睛,瞅着马来顺,却对妈妈说:“妈,别着急,没事的。”

“你醒了?”

“人家早醒了。”

“那你?”

“你抱着我的时候,感觉挺舒服的。”

“……”

听到金英子的话,马来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金英子妈妈、赵校长和金校长,是气气不得,笑笑不得。但大家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尤其是马来顺。

说着话,就来到了手术室,护士接过手,示意其他人止步。几个人就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座椅上,向金英子妈妈讲述事情的经过。这时,马来顺的电话响了:“喂,你好!”

“……”

“什么?矿泉水瓶?”马来顺放下电话,显得有点沮丧。

“怎么回事?”赵校长嘴快,首先发问。

“是啊,咋回事?”金英子妈妈也问。

“快说呀!”金校长催促着。

“刹车没有毛病,只是矿泉水瓶子滚落下来,把刹车踏板垫住了,刹车才失灵的。”

“哦……”

“咳,这该死的矿泉水瓶子!前两天,在一个诗人的博客里看到了一副对联,写的是:‘秋风染林林有千般色,冷月照人人无一种情,还说就是去帽儿山得来的,把我羡慕的呀!好不容易找了这个机会圆一下游帽儿山的梦,却被一个矿泉水瓶子给打碎了。”

“赵校长,咱别说这个了。你看,来顺肠子都悔青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只有手腕上的表在一秒一秒地沿着自己的轨迹不厌其烦地走着,默默地向人们证实着什么。

“哗啦”,手术室的大门开了。四个人几乎同时站起来。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那叫下台了。”金校长看了一眼金英子妈妈,又用胳膊肘拐了拐赵校长,算是提个醒。

金英子被安排在龙南医院外科2号3床,金英子妈妈、赵校长和金校长一直围坐在床边陪着。

“喝点水吧?!”

邻床的紫衣也是车祸进来的,伤的是左小臂,比起金英子的腿伤,算是幸运的,至少还能走能撂。紫衣用一只手拿杯子,然后拿掉保温瓶瓶盖,倒水,把保温瓶放下,再把瓶盖盖上,这样反复作业,再然后又用一只手端着水杯,一杯一杯送到大家面前。

“谢谢!”金英子妈妈说。

“哎,来顺呢?”

“就是,这会儿跑哪儿去了?”

大家正说着,马来顺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一只手提着一篮子水果,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饭盒。赵校长和金校长相视一笑,那意思是说,还真是一个有心的男人。

金英子和紫衣这两个女人也算同病相怜。自从金英子住进来,紫衣就当起了金英子的监护。大事办不了,帮助金英子喊喊护士换换药、拔拔针头什么的还是蛮可以的。金英子和紫衣常常在一起聊一些天南地北的事,驱赶着寂寞和孤独。当然也聊车祸这样倒霉的事,只是不敢当着马来顺的面。现在,马来顺又按照金英子的吩咐,到大庆钻探工程公司办公大楼身后的龙庆饺子馆,买“龙庆素三鲜饺子”去了。金英子听说“龙庆素三鲜饺子”是龙庆饺子馆的专利,经过多少次的摸索,才取得了成功,申报了专利,很有特点。金英子就嚷嚷着要吃,马来顺就得去买。马来顺走后,房间里只剩下金英子、紫衣和病友们,正好成了金英子发泄对马来顺不满的大好时机:“车速那么快,遇到个坑啊包的,就颠过去呗!还躲。这么一躲,不出事才怪呢,真倒霉!”

“那还不是你老责怪人家颠着你了、磕着你了?”

紫衣觉得金英子不应该埋怨马来顺。不管怎么说,人家马来顺还不是为了你金英子吗?再说了,就这个情节,金英子也不知唠叨多少遍了。紫衣听得多了,就像熟悉自己的故事一样熟悉每一个情节,都有点腻歪了。

听了紫衣的话,金英子沉默下来,想想也是,为什么老是埋怨他呢?一个大男人,时时处处都听自己的,为什么?还不是他心里装着自己。金英子自己在心里琢磨着,没有吱声,紫衣误以为自己的话重了,伤了金英子,就有意把话茬扯到了其他的事情上:“要说倒霉呀,你还真算不上。”

“怎么?还有比我更倒霉的?”

“有哇!就说在白城子被摩托车摔昏的那个女人吧。被摔伤了,肇事者不但没有及时送她上医院,还趁她昏迷把她奸污了。”

“有这事?”金英子半信半疑。把人摔伤了,不马上救人,还做出这等事情来,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听说。

“当然!那是《民主与法制》上说的,还能有假?”紫衣肯定地说。

“畜牲!”听到紫衣如此坚定的口气,金英子恨得牙根咬得咯吱吱地响。

“是啊,要不是遇到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要是能够及时对她进行抢救的话,她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啊!”

紫衣是个多情善感的女人,看电视剧看电影,常常因为某个情节,就会泪流满面。这不,说着说着,眼泪就滑了下来。

“死了?”

金英子更生气了。金英子是什么人哪?前面咱说了,那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敢做敢为的人。此时呢,金英子完全被这个事件吸引了,就像是进入了某一个角色,急切切地喊道:“快报警啊!”

金英子这么一喊,吓得同病房的病友们一激灵,都转过身来直愣愣地看着她。紫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手指立在嘴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立刻把声音拧小了许多:

“能不报警吗?当时,白城子交警支队公路大队接到群众报警,说原洮白公路海林镇东侧路段9公里处,有一摩托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一死一伤,伤者已被送到医院抢救。”

白城子交警支队公路大队接到报警后,立即派员赶到医院,向伤者了解情况。伤者名字叫胡维新。事故经过是这样:“案发当晚,我喝完酒后,开着摩托车带云雨阁歌厅的女服务员夏季,到白城子海林镇为夏季找手机。途中与夏季发生关系后,由夏季开着摩托车带我沿着原长白公路由东向西行驶,不慎驶入沟内,造成夏季受伤。我将夏季送到海林镇医院抢救,后转送到三二一医院,夏季因抢救无效死亡。”

金英子从病友们的眼神里也感觉到自己失态了,此时她半躺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紫衣的讲述,只是表情更加凝重。

“交警在询问胡维新时,发现胡维新目光飘移不定,不敢与之对视,而且神色慌张、说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的。感觉这起交通事故肯定没这么简单!就果断采取措施:由胡维新引领交警勘查摩托车。如此既能控制胡维新外逃,又能加速寻找线索。主意拿定,交警兵分两路:一路由胡维新引领,迅速找到了停放在白城子林海镇某歌厅门前的肇事摩托车,对摩托车进行了细致查看;另一路直接到肇事第一现场查勘,避免现场被破坏。”

此时的紫衣,就像一位评书演员,语气、声调外加适当的动作,把病友们的注意力都聚集在了她的故事里。

“第一路勘查摩托车,进行得非常顺利,咱索性按下不表。咱专门说第二路,就是肇事现场勘查的情况:这一路交警赶赴事故发生地后,那眼睛像戴上了放大镜,就是一根头发丝,也会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来,放在塑料袋里进行封存待检。经过地毯式的勘查,交警发现除摩托车驶入路基下倒地的痕迹外、还有摩托车后视镜、摩托车标识、女士软帽等散落物。在摩托车倒地的另一侧沟内,还有三颗塑料纽扣、一条男性内裤及卫生巾等物品。交警们顿觉问题严重起来,抬起头来纷纷把眼光投向带队的一级警司刘利。

刘利皱紧眉头,沉思片刻,然后果断下达命令:“走,马上回去,进行突审。”

胡维新坐在询问室里,面对刘利咄咄逼人的目光,心里越来越慌,腿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索性让腿颤抖得更强烈些,以掩饰自己内心的变化。刘利是一名审讯老手,对于胡维新的心里变化早就看在眼里,只是依然目视着胡维新,以增加胡维新心里的压力。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足足有两分钟。这两分钟对于胡维新来说相当于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多么希望这时间快点流逝啊!

“你的内裤呢?“刘利突然发问。

“什、什么内、内裤?我、我、我不知道哇。”

啪!刘利一拍桌子:

“还不说实话?”

“我、我……”

这时,一位女警官进来,和刘利耳语了几声,递给刘利一张单子,转身走出询问室。刘利拿起那张单子,在胡维新面前扬了扬:

“你看到这酒精含量了吧?你看到这DNA鉴定的结果了吧?说吧!”

“我说,我说……”

胡维新像泄了气的皮球,心理防线完全崩溃了。他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作案的全部经过说了一遍。原来,胡维新喝完酒后,开着摩托车带着夏季行经事发地时,发生了交通事故,摩托车侧滑到路基下的沟内,导致夏季受伤。胡维新看夏季昏迷,顿时色迷心窍,趁着天黑,又是在沟里,扒掉夏季的裤子,也不管夏季例假还没有结束,迫不及待地与其发生了性关系,最终导致夏季失去最佳抢救时间而死亡。事后,胡维新为逃避制裁,破坏作案现场,以求隐瞒事实真相。”

“真他妈缺德,把他抓起来。”

“对,抓起来。”

“抓起来!”

病友们义愤填膺,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表示要对胡维新进行严惩。这样的气氛让人非常感动,如果胡维新在现场的话,相信他一定会被吐沫星子淹死,也一定会更深刻地理解人民战争的内涵和力量。

“法律是公正的。”紫衣说,“目前,胡维新已经因涉嫌交通肇事罪、强奸罪被警方刑事拘留,此案已移交刑侦部门处理。”

“不,还得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他。”

病友们依然愤愤不平。此时,金英子完全被这个禽兽不如的胡维新激怒了,仇恨、鄙视、愤怒和为那个女子报仇雪恨的愿望替代了马来顺给他造成的伤害和痛苦。她躺在病床上,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蓝天下的相思,是这弯弯的路,我的心都装在那行囊中……”马来顺好久都没有心思听这首能让自己产生许多联想和希望的歌曲了。自从上次自驾游把金英子撞伤以后,马来顺先是后悔不该搞什么自驾游,后是责怪自己不该没有一点男人的霸气,再后来……这一切在金英子眼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至少马来顺自己这么认为。因为马来顺所听到的,都是金英子一次次劝慰:“事情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这句话让马来顺很受感动,特别是在进手术室之前的对话,让马来顺看到了一种希望,看到了金英子心中那一汪湖水荡起的涟漪。金英子知道马来顺躲坑为了什么,金英子的话里话外确实传递了心灵上的一种信息。但马来顺哪里知道,就事故本身,金英子必然心存怨气。怨归怨,但金英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当着马来顺的面说出太过格的话。特别是马来顺一次次把配有康乃馨、红玫瑰和百合花的花束往医院里送,让金英子感到从来没有过的一种宽慰。这让金英子感到非常幸福,当这种幸福来临的时候,金英子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不像原来特别希望马来顺给她买点鲜花什么的,现在,金英子就舍不得再让马来顺花一些不必要花的钱了。因此,每次送花时金英子都会说:“谁让你又送花了?”

金英子说金英子的,尽管金英子表示很生气,但马来顺依旧我行我素。花,照送不误。

现在,马来顺又来给金英子送花了。这花是早晨买的,到现在几个小时过去了,花儿多多少少有点蔫了。看着这蔫了吧唧的红玫瑰、百合花和康乃馨,马来顺心里多少有点打怵。记得第一次给金英子送花时,心里突突直跳,像做贼似的到花店交钱拿花,逃也似的跑出来。等把花送给金英子时,金英子明显不高兴:你买的不会是回收品吧?当时那感受,就是有个地缝他也会钻进去。今天本打算重新买一束,可一想,咱是为了救人耽误的时间,应该是情有可原,英子也不会怪罪于我的。于是,就手捧花束来到了金英子的病房。

早晨8点半,马来顺就从花卉花店出来,路过龙岗市场右拐,直奔龙南医院。突然,马来顺发现在24号处长楼路边,有一个人背着一个女人在打的。可的哥的姐们看着那女人脑袋向下耷拉着,就一加油过去了。马来顺走到跟前一看,那不是百湖钓徒吗?他马上停车打开车门:“怎么回事?”

“喝了卤水。”

“啊——”

“你发什么愣啊?快开车,龙南医院!”百湖钓徒看马来顺一下子愣在那儿了,就赶紧催促道。

马来顺缓过神来,打开紧急信号灯,遇到十字路口他还按住喇叭不撒手,一直疯到龙南医院。

马来顺一下车,就一边往急诊科跑一边喊:“药物中毒,快救人啊……”

急诊科的大夫护士闻讯赶来,平车推到门诊楼门口,正好和百湖钓徒照面,立即把病人放在平车上,护士推着平车边往急救室跑边问:“是什么药物中毒?”

“卤水。”百湖钓徒说。

护士曾经参与过抢救卤水中毒的患者,就立即发出指令:“患者家属,马上到对面的早餐店,打一桶豆浆来。”

“豆浆?”百湖钓徒不解。

“对,快去!”

百湖钓徒跑到门诊对面的早餐店,气喘吁吁地提着一塑料桶豆浆回来。医生护士几乎同时发出指令:快给她灌豆浆!百湖钓徒就灌吧!一碗一碗地灌,一碗一碗地吐,一桶豆浆灌进去,吐出来一桶豆腐脑。豆腐脑制造出来了,百湖钓徒的老婆也清醒过来了。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百湖钓徒的老婆哭闹着。

大夫护士看看病人的情况,低声对百湖钓徒说:“病人经不起任何刺激了,找一个让她能接受的人陪陪她。”

“是,是。”

百湖钓徒无助地答应着,又回过头来对马来顺说:“来顺,就麻烦你,在这儿好好劝劝她,不管怎么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对她动粗。”

百湖钓徒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一转身走出了观察室。

金英子手捧着花束,深深地嗅嗅说:“嗯,这花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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