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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说到电影──《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对白日梦与现实的叙述

2014-11-21李仕芬

电影评介 2014年14期
关键词:沃尔特白日梦原著

李仕芬

一、男性英雄的白日梦──从《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 (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小说原著说起

1939年,詹姆士·瑟伯(James Thurber)在《纽约客》(The New Yorker)发表短篇小说《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1],内容讲述男主角沃尔特·米蒂(Walter Mitty)是一个冒失,能力备受怀疑的人,现实生活上,亦由妻子主导。①怯懦、弱势的男性,刚烈、强势的女性,向被视为沃尔特·米蒂笔下世界的典型人物。[2][3][4]诉诸白日梦因此成为沃尔特·米蒂的思想出路,短短不到一天内,他便多次从现实中开小差,神游于自我构设的幻想世界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的研究早已告诉了我们,白日梦往往利用眼前发生的事件,为自己构想未来,以实现未能满足的欲望。[5]在《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这篇小说中,沃尔特·米蒂也不断从眼前发生的事,引发相关的白日梦,如现实中开车路经医院,便触发他幻想自己为出色的医生。由现实事件引起幻想,无可置疑,为人之常情,是叙述的合理安排,不过这篇小说值得我们注意的并不是现实这方面,而是那种对白日梦的重视。小说以《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命名,把白日梦的内容视为男主角另一种不为人知的生活,已可见重心所在。从结构安排来说,故事由幻想开始,以幻想结束,同样紧扣以白日梦为主导的叙述方向。白日梦的叙述仔细具体,内容丰富奇异之余,却处处形成了与现实生活的反差。在日常生活中,沃尔特·米蒂行事不利落、处处受制肘,如泊车、除下车链等琐事均需假手于人,开车速度也受妻子规管等。在做白日梦时,沃尔特·米蒂却能力超凡,一时化身成指挥若定、冲锋陷阵的司令,一时变身为技术卓越的外科医生,时而幻化为左右手同样厉害的神枪手,时又跃变成勇气无比的队长,最后留下的更是面对死亡而一无畏惧的神勇形象。值得注意的是,这些与现实形成强烈对照的幻想内容,除了反映了美国一贯强调的个人英雄主义②英雄形象一直是好莱坞电影的常见题材,体现的正是美国个人主义的精神。[6][7][8],刻板阳刚男性形象外,可说同时带出了作者以下体认:举重若轻,展现雄性力量之余,一种游刃有余的潇洒,更是男性由衷的渴望。这种自命洒脱的男性英雄特质,成为贯串小说中一系列幻想的重要元素:如随意借用一枝墨水笔便能在关键时刻修理好医疗器具、以人只活一次来显示自己无视生命安全的勇气、毋惧刑法而当众展现左手开枪絶技等,均在刻意表现男主角面对逆厄的从容不迫。故事结束时的幻想叙述︰面对即将降临自身的死亡,沃尔特·米蒂挺立不动、倨傲不在乎、莫之能敌的样子,更把这种自我设想的潇洒形象推至极致。英雄大无畏,却又如不经意,一派高深莫测,正是作者深入男性潜意识欲望,为其谱写的自我形象。

詹姆士·瑟伯作品的喜剧风格向为评者乐道,借着幽默手法,带出生活的无奈、不顺,是其固有特色。③斯蒂芬·布莱克(Stephen A.Black)即指出,喜剧对詹姆士·瑟伯而言,可令人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并面对生活的荒谬、不可预期等。[9]根据林语堂的说法,幽默是一种具有思想,让人深省的笑耍,是以同情态度洞察人生。[10]陈学志更认为,幽默可使人从失败中转换思考方向,从苦难走向快乐。[11]《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这篇小说,贯彻的仍是詹姆士·瑟伯语义背后那种让人会心微笑的写作风格,不过若说到如何把幽默落实主角身上,使其超越失败,转换思考方式,从而体味人生快乐,则更见于小说中的白日梦了。埃米·弗赖斯(Amy Fries)研究白日梦之专著指出,在表现英勇行为的英雄主义白日梦中,当事人满足了受称誉的心理需要,自尊亦得以建立。这样的白日梦,更是让人暂时逃离难堪现实,以取得慰藉的简单安全方式。[12]从写作年代来看,《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最初刊于1939年3月,距二次大战爆发只数月,在这种氛围里,军事上的英雄形象自然容易演化成笔下题材,而在构筑的白日梦情景中,沃尔特·米蒂也不时成了执行军事任务的主角。此外,个人英雄主义,雄性的机智及能力在这种时代中往往更受重视。取得成就,突出自己,在能力上击败敌人,傲视同群,于是成了小说中表现雄性魅力的方式。

《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被誉为詹姆士·瑟伯的代表作,深入人心。男主角胆怯惧内,无力处理生活琐事,只能借着做白日梦来满足自己心底愿望,成了现实社会中不少人的写照。①《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的内容深入人心,就如威廉·瑟伯(William F.Thurber)所说,是因为我们往往会向往一些我们本身没有的东西。[13]沃尔特·米蒂类型(Walter Mitty Type)、沃尔特·米蒂综合症(Walter MittySyndrome)、米蒂型格(Mittsque)等也因此成了现实人生的相关表述,历久不衰。②即使小说中那拟声叙述形容:“ta-pocketa-pocketa-pocketa”,除成了贯通全文的肌理结构外,也一度成为现实中军队、社团等使用的语码。[14]这篇小说的魅力与影响,于此可见。以后不断有据此改编的电影、舞台剧等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1947年版电影《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改编后的新貌

1947年,《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之电影面世,这部电影虽据小说原著改编,却作了不少改动,而因此惹来詹姆士·瑟伯不满。文学与电影,本来就是不同载体,各有特色,电影改编文学作品也就常难让人满意。1947这部电影版的《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虽与原著小说出入颇大,票房却不俗,其改编与原著不同之处,或者正可以引领我们从时代背景、电影特色、以至观影大众口味等方面进行思考。

这部电影于1947年发行,距二次大战结束已两年,曾参战的美国,国民精神样貌自然较1939年世界大战即将爆发时上扬乐观。电影也采用了较原著小说欢愉的风格色彩。选用喜剧演员丹尼·凯(Danny Kaye)作男主角,已可见制片、导演的用心,而事实上,全片也有不少专为这位演员擅长戏③制片人塞缪尔·戈尔德温一早已定下影片为丹尼·凯表演工具(vehicle)的基本方向。[15]码度身设计的情节。 电影无视原故事内容,不断添加枝叶,一时把男主角化身为设计师,无端高④此曲为西尔维亚·法恩(Sylvia Fine)之作品,专为丹尼·凯擅长那种快舌表演方式而设计。歌一曲《巴黎之阿纳托尔》(Anatole of Paris);一时祝捷酒会上风马牛不及地来一次口技,难怪惹来詹姆士·瑟伯讥为︰“丹尼·凯的公众生活”(The Public Life of Danny Kaye⑤詹姆士·瑟伯除对电影的改编表示不满外,更因此而向自己的读者致歉。[16])。 此外,男主角肢体动作的铺陈方式,也异于原著。在小说中,男主角手脚不灵光,如泊车或除下车链技术欠佳等,只不过是表达他于日常生活中之挫败,而非藉以笑谑。在电影中,男主角笨拙的肢体动作却充满惹笑味道。通过一连串碰碰撞撞(如推翻水机、撞倒他人、误触电流等),丹尼·凯的刻意动作,带出了一种流于表面,却容易让电影观众直观感受的典型搞⑥根据记载,当时制片人塞缪尔·戈尔德温与詹姆士·瑟伯在故事改编过程中,意见分歧。前者指一己以几百万观众票房为利润目标,后者却反唇相讥,说自己以两万读者为目标。[17]笑场面。

明星本身的号召力一直以来均为好莱坞电影卖座保证,这部电影除了有丹尼·凯演出外,女主角则由弗吉尼亚·梅奥(Virginia Mayo)这位金发美人担任。原著小说中本不存在的角色,在改编电影中却戏份吃重。她与男主角的配对一下子改变了小说原本的剧情及风格面貌,变成了爱情加上惊险的好莱坞俗套。导演无刻不在消费女主角的美貌,白日梦如是,现实生活亦如是。剧情是否合理已非首要考虑。无论环境如何,女主角总是衣履光鲜,娉婷优雅。她一直不离男主角的活动范围,扮演见证、催生及赞美后者英勇行为的角色。以那场手术室情节为例,化身为女护士的女主角,便对男主角一脸仰慕,而戏剧化地把“神奇”(wonderful)的称颂,一再宣之于口。导演更不时把女主角面部大特写镜头置于观众眼前,硬销其美貌,以达致美女明星的招徕效应。此外,有趣的是,化身外科医生的男主角在原著小说中的一句话︰“给我一支墨水笔”(give me a fountain pen),在电影中却变成了面向女主角的说话︰“给我你的墨水笔”(give me your fountain pen)。由任何一枝笔,变成你(女主角)的笔,编导意欲加强男、女主角互动的企图呼之欲出。

从以上可见,这部电影虽仍沿用小说原著的名称,并同样以男主角的白日梦与现实为叙事内容,但剧情已作了大幅改动。电影刻意制造通俗的谐趣与惊险,与原著平淡疏离却又指向人性潜在欲望的风格截然不同。剧情的“多姿多彩”,变化不断,节奏快速,自然远超小说本身。为了吸引观众,电影主角不依原著,改为观众一般较喜爱的未婚青年男女组合,也自然顺理成章。同样地,电影为了配合男主角的演出及喜剧风格,其他配角如男主角母亲、未婚妻格尔特鲁(Gertrude)、格尔特鲁母亲及友人等,均不无夸张地喜怒尽形于色。①詹姆士·瑟伯便不认同电影中格尔特鲁这个角色的演绎安排,批评她就像布思·塔金顿(Booth Tarkington)小说《十七岁》(Seventeen)中那蠢女孩一样。[18]最后,男主角糊里糊涂捣破匪穴,拯救佳人,以至佳偶天成,事业无端走向高峰等,无不反映电影基于商业算计,不敢贸然更易才子佳人大团圆结局的惯性叙述方式。

总括而言,虽然这部电影与小说原著同样以现实与白日梦的交替为叙述脉络,但原著以白日梦始,以白日梦结﹔电影则以现实起,以现实结。可见小说对梦境重视之余,也似乎对现实不予寄望,这与1939年的时代气氛或亦不无关系﹔而电影则把希望一一在现实中实现,这又未尝不是受战后升平、相对乐观的氛围影响。罗伯特·莫斯伯杰(Robert E.Morsberger)早已指出詹姆士·瑟伯与制片人塞缪尔·戈尔德温(Samuel Goldwyn)理念的分歧,而把《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这篇只有四千字的小说,搬上银幕,亦显得困难重重。整整花了三年,电影剧本才得以完成。小说中,男主角单调的现实生活是用以反衬丰富多彩的梦境,换言之,梦境才是重心所在。在电影中,男主角现实生活却无端卷入艺术品的偷窃而成了故事主线。经过如此改编,这部电影顿变成了不折不扣的悬疑、音乐喜剧。小说原著那种强调现实与白日梦的强烈对比,也就再无法呈现了。[19]

三、2013年版电影《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更行更远的改编

2013年,一部由本·施蒂勒(Ben Stiller)自导自演的全新电影《沃尔特·米蒂的秘密生活》公演,与原著小说出版相隔74四年。这次的改动更大,不仅现实中男主角与身边人物的关系异于原著,白日梦的内容也全盘改变。然而,时光流转,詹姆士·瑟伯早已作古,再也无从宣示其看法。一如1947年那部电影的改编,2013年这部电影同样以沃尔特·米蒂为主角,现实与白日梦的交替仍是故事的基本内容。以现实始,以现实结,则仍是这部电影有别于原著的结构铺排。最后现实的光明结局,虽因有发展脉络可寻,不像1947年版般突兀,但斧凿仍见,同样脱不了梦工场满足观众耽溺美满结局的俗套。

2013年版电影以男主角回归现实,坐言起行为旨归,白日梦的份量显然不及原著小说中来得重要。不过,电影里几个白日梦内容的设计,想象天马行空,除让导演、演员得以肆意发挥外,场面的调动安排,音色的讲究等,也让观众一时恍如亲历其境。小说与电影特性殊异,前者以文字为媒介,读者需发挥想象力,才能建构画面,但后者却通过声色画面,虚拟一个仿真世界,让观众置身其中。[20]与1947年版的电影一样,这部2013年版电影便充分发挥这种让人身历其境的画面设计。更富兴味的是,原著中梦境与现实每每以符号区隔,②符号为“…”或“‥‥”。界线明显,读者明确知道何者为梦境,何者为现实。1947年版电影则同样采用区别二者之手法,在男主角要进入白日梦之际,近镜特写其面部表情变化,以预示将跳进与现实不同的空间。到了本·施蒂勒这部电影,则以镜头把白日梦与现实两个不同空间自然衔接,让人一时难以把两者厘分。待观众恍然意识到镜头前的情节有违现实时,已无可避免与主角一起历经以梦为真的过程了。以第一个白日梦为例,导演故意把真实与梦境的界线泯灭,男主角纵身跳进火场的一剎那,观众一时以假为真,情绪自然受到冲击。强烈的立体声效,正好突出那种跳进火灾大楼的惊险万状。此外,白日梦可以脱离现实羁绊,也让情节同样得以种种离奇、富玩味的超现实镜头呈现。男主角与男配角在纽约街头争夺岩士唐(Armstrong)玩偶,相互追击那一幕,正是显例。至于另一幕戏仿《奇幻逆缘》(The Curious Case of Benjamin Button)电影的白日梦,制作见用心,同样带有超现实色彩,却稍嫌与原来剧情格格不入,就像1947版那部电影的一些场景般,为玩笑而玩笑似的。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中白日梦所催生的积极意义,这也是其与原著迥异所在。原著小说中,男主角在白日梦中,满足了心理上对成就的需要,是一种情绪的宣泄。不过,幻想归幻想,仅此而已。电影则让男主角在白日梦中自我陶醉,满足成就欲望之余,还身体力行,于现实人生中达成愿望。杰罗姆·辛格(Jerome L.Singer)早已指出过,白日梦可为人们日后的计划先作热身演练,并提供应付现实环境的各种方法。[21]埃米·弗赖斯更把白日梦视作实现第二自我及从现实重新出发的激发动力。[22]电影其中一个梦境,内容便是女主角弹着吉他,唱着戴维·鲍尔(David Bowie)的《奇异的太空》(Space Oddity),以鼓动男主角踏上旅程。探索太空向被视为人类勇气的体现,亦是美国实用主义强调行动的精神反映。①实用主义重视行动、探索,向被视为美国精神。在这部电影中,男主角最后也付诸行动,毅然踏上旅途,向未知探索。[23]这样一曲以太空为题之老歌,背后自亦不无深意。其实不仅于白日梦中,即使于现实场景中,电影也同样安排了有关太空的内容。男主角立意起行,在《生活》(Life)杂志的封面海报前走过,海报上赫然出现的却是男主角身穿太空服饰的面部特写画面,而旁边还有“勇者之诞生”(making of a brave man)字样。这帧封面上的原照正是美国历史上著名航天员约翰·格伦(John Glenn),电影只是利用技术移花接木而已。②电影以《生活》杂志为题,在现实中,美国也有一本营销多年的《生活》(Life)杂志。这本真实的杂志,1962年2月刊正是以航天员约翰·格伦为封面。这种细节上的着力及调动,同样可见于电影另一组镜头:男主角望着一帧照片,照片中那位在电影中饰演摄影师肖恩(Sean)的角色突然摆出召唤手势。男主角受到感召,决定起行,展开追寻之旅。这帧照片原来同样是合成照,原照摄于刚果,为马库斯·布利兹戴尔(Marcus Bleasdale)人道系列作③马库斯·布利兹戴尔这帧照片摄于2008年,在以下结集中刊出,附有文字简介。[24]品之一。 如此一来,电影中固然有白日梦与现实两个世界,同时又不时与银幕外的真实世界扯上关系,真假含混难分之余,当中引申的无限可能正是寄意所在。其实对人的重视正是这部电影的重要信息,微不足道的枝节即如那个送信老者的身影,镜头均不忘停驻照拂。电影为何刻意选用人道④对人重视,反对把人当物看待,同样是实用主义强调的面向。娱乐之余,加入人本主义元素点缀,往往成为好莱坞电影的商业策略。[25]为题的摄影作品,也就可以理解。

这部电影与原著小说相异的还有一点,就是对男主角日常工作的肯定。小说着重呈现的是男主角日常生活的无能,其他角色的出现,只是在不断见证这种不济。电影却刻意通过其他人如肖恩、母亲、同事的口,去说明男主角工作的专业、态度的认真等。银幕上男主角打开肖恩的感谢信,镜头即以近距离对焦上面的文字,慢慢移动,并配上写信人朗读信件内容的声效,形成了影像、文字及声音相互结合的叙述效果。这样的表述,除了展开了那帧给誉为“生活精粹”(quintessence of life)的25号底片的追寻序幕,同时也是对男主角一直以来默默工作的肯定。因为追寻这帧底片,男主角终于突破了自己往常习惯框限,一路从格陵兰走到冰岛以至喜马拉雅山。沿途的美丽风景,更让电影可以发挥其重现影像之所长,反复以长、中等镜头带领观众一一目览。导演对画面颜色的注重,亦可见于其把男主角以往灰色系装扮,改以红色为衣服主色的安排上。红色代表活力、生气,与灰色暗喻的平淡、缺乏动力形成强烈对照,正好说明主角踏上旅程后生命的改变。悠扬歌声下,沃尔特·米蒂一路攀山而上,画面上便缓缓地展示文字的介绍,酿造出一种诗意美感。镜头俯瞰下,白茫茫一片山峦雪景,红衣的男主角身影变得细小,除在视觉空间上突出了人的渺小与大自然的广袤外,同样带出了男主角挑战难度的勇气。其他如肖恩的现身、山上雪豹、打球玩乐等,在构图设计或光影明暗等方面,无不讲究。悦目的画面,在优美乐声衬托下,突出的自然仍是其中的抒情氛围。这样一次与大自然的亲热,亦不妨解读为男主角心智历练之旅,即成长故事一贯强调的面向。自威廉·狄尔泰(Wilhelm Dilthey)开展讨论,成长故事一般强调年轻主人翁离开熟悉居处,展开旅程,经过种种考验,得到心智上的成长。[26]虽然本片主角并不年轻,但却同样完成了成长故事主人翁常见的历程。他不仅离开原停驻之纽约,远赴冰岛等地,还经历种种考验,找回生活的勇气。这样的勇气,让他不再像以往般退缩,而敢于向主管当面申述员工对公司的付出与贡献。其实电影除曾在白日梦中借男主角之口,刻意带出冒险、勇敢、创造力的人生哲学外,也在现实中,借女主角之口,一再说明生活须付出勇气、追索未知。这与美国一贯强调的精神可说若合符节。①美国人视勇敢、想象力等为重要的人格质量。美国国歌便有“自由之地及勇敢之乡”(The Land of the Free and the Home of the Brave)的表述。2013年版这部电影中,沃尔特·米蒂的梦境以至追寻旅程,可谓完全符合勇敢、富想象力、个人英雄主义等美国精神特质。一直以来,浓厚的美式文化,正是好莱坞电影一大特色。只要个人勇敢向前,努力不懈,机会就在面前的美国梦,是梦工场永远毋能摆脱的母题。[27][28]沃尔特·米蒂最后成为《生活》杂志封面人物,“生活精粹”底片指涉沃尔特·米蒂之谜,也就解开。男主角对工作的努力与付出,一再受到肯定。电影结束,男、女主角携手同行,除迎合了观众素喜罗曼蒂克结局外,也同样符合成长故事中,男性通过历练后,往往能赢得女性垂青的习见模式。

最后,希望说明的是,本片除意欲带出生活勇气、冒险精神等层面外,其实亦表达了对往昔的缅怀及追认。网络时代来临了,《生活》杂志也要改为电子版。电影强调的却是,时代的更易并不表示旧有物事变得毫无价值。菲林底片不再,却无碍我们把曾经参与制作的人视为“生活精粹”。别具心思的是,电影结束时,剧中演员的介绍,是往昔与现今影像并列,而画面更是一幅接一幅地横向连续呈现,恍如底片一格接一格地不断展示,向旧时代追怀致敬之余,也从形式上彰显其意义。至于一些陈年玩具等,也成为电影怀旧之恩物。可延伸的岩士唐玩偶手臂,飙行的滑板固然可供白日梦大肆取乐,也同时可让现实发挥无尽想象。袅袅乐声,绚烂山光景致下,男主角踏着滑板,潇洒滑行的身影,现实中带着梦幻,是否正是自我形象的美好假设?!寄寓其中的又是否一种恋旧情怀,集体回忆!

[1]James Thurber.The Secret Life of Walter Mitty[J].The New Yorker,1939(3):19 -20.

[2]Thomas Fensch.The Man Who Was Walter Mitty:The Life and Work of James Thurber[M].Texas:New Century,2000):331.

[3]Arthur Millier.Melancholy Doodler[M]//Thomas Fensch.Conversations with James Thurber,ed.Jackson:UP of Mississippi,1989:6.

[4][13][17][18]Harrison Kinney.James Thurber:His Life and Times[M].New York:Henry Holt,1995:720,85,725.

[5]Sigmund Freud.Creative Writers and Day-Dreaming[M]//Peter Gay.The Freud Reader,ed.London:Vintage,1995:439 -440.

[6][27]Henry S.Commager.The American Mind:An Interpretation of American Thought and Character Since the 1880's[M].New Haven:Yale UP,1950:20 -21,24,29,35 -36.

[7][28]Calvin C.Jillson.Pursuing the American Dream:Opportunity and Exclusion Over Four Centuries[M].Lawrence:UP of Kansas,2004:2 -4,5 -8.

[8][23][25]李其荣.美国精神[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1998:15 -18,37.

[9]Stephen A.Black.James Thurber:His Masquerades:A Critical Study[M].Hague:Mouton,1970:22.

[10]林语堂.论东西文化的幽默[M]//人生的归宿.海口:海南出版社,1997:516-517.

[11]陈学志.“幽默与心理卫生”专题导读:中外古今觅幽默,唤起民族幽默感[J].中华心理卫生学刊,2010,23(6):174-175.

[12]Amy Fries.Daydreams at Work:Wake Up Your Creative Powers[M].Sterling:Capital,2009:37 -40.

[14][15][16]Thomas Fensch.The Man Who Was Walter Mitty:The Life and Work of James Thurber[M].Texas:New Century,2000:202 -206,267,22,207,268.

[19]Robert E.Morsberger.James Thurber[M].New York:Twayne,1964:152.

[20]许瑞昌.电影影像与文字的关系探讨[M].台北:秀威信息科技,2012:45.

[21]Jerome L.Singer.Daydreaming and Fantasy[M].London:George Allen and Unwin,1976:55,118-119.

[22]Amy Fries.Daydreams at Work:Wake Up Your Creative Powers[M].Sterling:Capital,2009:37 -40.

[24]Marcus Bleasdale.The Rape of a Nation[M].Amsterdam:Mets& Schilt,2009.

[26]G.B.Tennyson.The Bildungsroman in Nineteenth - Century English Literature[M]//Rosario P.Armato,and John M.Spalek .Medieval Epic to the“Epic Theater”of Brecht:Essays in Comparative Literature,eds.Los Angeles: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1968:135-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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