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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尔本华人作家节五日记(上)

2014-11-17邱华栋

小说林 2014年4期
关键词:墨尔本白人华人

◎邱华栋

2013年8月29日

今天一大早我就起来了,吃了老妈做的两个荷包蛋,然后背着背包去坐六号线地铁。早班的地铁里人很多,没有挤进去第一班,赶上下一班,终于挤了进去,人挨着人,又是夏天,男人挨着女人难免肢体触碰,的确是容易尴尬的事情。我就听到车厢另一头传来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吵架的声音。七站之后,我到达了南锣鼓巷站,下了地铁,我穿过南锣鼓巷北侧的炒豆胡同往东走,到了东头,这条胡同平行的南侧胡同,就是板才胡同。侣松园宾馆就在胡同内一百米处。

我去见法国出版人安博兰女士。她是昨天来北京的,而我今天下午要飞澳大利亚,本来约好昨天晚上见面,可是她应法国驻华大使的邀请,去参加二十八号晚上六点半的使馆宴请酒会,而这个酒会是法国大使要为明年的中法建交五十周年搞的系列活动做筹备,请在京的法国人来商议各种庆祝事项。自然,以翻译出版中国作家作品为主的中国蓝出版社社长安博兰女士,就在应邀之列,于是,我们的见面就推迟到了今天早晨的九点钟。我说八点半钟,老太太说,不行,华栋,我是一个老太太了,参加了酒会我很累呀,我要多睡一会儿!于是,九点差十分,我就抵达了侣松园宾馆。

这是一家四合院式的宾馆,价格并不贵,外国人喜欢住在这里。因为这里的建筑样式是传统的四合院模式,和胡同又那么近。我在门口和小说家蒋一谈会合,因为昨天和他约好了,带他一起见安博兰,我想推荐他的作品给安博兰,看看安博兰有没有翻译出版他的小说的兴趣。而且蒋一谈想的是,如果有人愿意把他的作品翻译成法文,他可以自己出钱,翻译好后,不先出书,而是建立一个法语的网站,把作品放上去。我觉得安博兰女士可能会对他的作品感兴趣,因为,他的作品是那种新兴的中产阶级文学,法国人很好理解的。

我们进去,在宾馆四合院的庭院里,看到有几张桌子,上面搭有凉棚,安博兰女士正在那里喝茶翻书,我们见面很高兴,因为我们认识大概有十年了。她是一个精瘦的老太太,头发比过去白了不少,但是精力依然充沛。寒暄几句,我们就坐下来,然后我们立即进入谈话。今天的见面有三个问题要谈。第一个,就是中国作家协会有一个翻译资助项目,资助那些翻译中国文学的翻译家。我告诉她这个情况以及资助的办法、资助的形式和资助的水平。这个消息对于安博兰这样一直以翻译出版中国作家作品的法国小出版社来说,是很好的消息。她告诉我,今后两年,她打算出版的中国作家的作品,有现代作家废名,也有当代作家贾平凹、刘震云,以及我的一个中篇小说,还有台湾作家黄春明的。她对中国现当代文学非常熟悉,并有鉴别力。另外,她拿出来了一张为了中法建交五十周年的专门要出版的一本关于中国文学的书,计划在明年五月出版,是法国伽利玛出版社准备出版的,选有雷锋日记,有宗璞、王蒙、张洁、残雪、韩寒、盛可以等人的小说。

我看了这个目录,她希望我帮助她解决翻译版权的事情。我觉得这个事情可以帮助她,因为,我们联系这些作家是比较方便的。

第二个问题,是我们的外语版《路灯》杂志打算出版一本法语的增刊,我和安博兰就这个问题进行了商议,她的想法是,出版一本中国女作家的作品选,三十年来选十多个女作家,我们初步觉得,在明年底之前出版这个法语的版本比较合适。

第三个问题,就是我推荐了蒋一谈给她,我介绍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当代短篇小说家,蒋一谈送给了她几本短篇小说集,还给她带了一个小礼物,就是安徽的徽茶,是介绍徽茶的书一册和徽茶两盒套装。安博兰女士很喜欢。然后,蒋一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创作情况。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三十五分了,就和安博兰女士告辞,出门坐上蒋一谈的车子,把我送到了作家协会的大门口。十点钟,我到了中国作家协会六楼外联部的会议室。

我看到作协的外联部刘宪平主任在那里,他是俄语文学翻译家。还有作家赵丽宏、刘一达两位,他们已经到了,此外,还有外联部的小吴。刘宪平介绍了这次出访的情况,告诉我们因为“八项规定”,一刀切,这次去澳大利亚华人文学节的代表团,时间就不能超过五天,人数也缩减到了三个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等于到了澳大利亚,只能待在墨尔本,开完一个会,然后我们就回来了。所以,我不大想去,也只能这样了。等了一会儿,张涛副主任来了,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澳大利亚的情况,以及三个澳大利亚华人作家协会的情况。十一点,作协租的车子送我们往首都机场而去。

十二点不到,我们就抵达了首都机场三号楼,我们到得太早了!距离登机还有三个小时。赵丽宏因为有一个要客登记的红本子,他是全国政协委员,就到国航的公务舱处办理了要客登机手续,我们俩也跟着办了手续,然后就进去了,过了安检,又到国航的贵宾服务区二楼,因为要客登机只能带一个随员,我问了一下,多一个人就交二百四十元钱,可以在国航贵宾服务区休息,还有饭。这样我交了钱,我们三个人进入到服务区,在两个沙发座上坐下来休息了,我去取了饭菜,有面条,有饮料,还比较丰富。

在这里一待就是三个小时,接近三点,我们出发去登机口五十五号,三点半登机,四点钟飞机起飞,是空客330—200型客机。我在靠窗的座位,和赵丽宏老师挨着,聊天很愉快。飞机飞了一小时四十五分钟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我们下机,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我们进出转了一圈儿,重新办理了登机和出关的手续,然后,飞机于晚上七点半继续起飞,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飞机就开始飞向南方。我看航路图,先是沿着东南沿海的海岸向南飞,经过了福建沿海,接着经过了广东的沿海,然后,从湛江附近,开始一直往东南方向的大洋飞去。

2013年8月30号

飞机过了零点。我靠近窗户向外面看,什么都看不见。下面是大海。飞机飞了两三个小时之后,可能在南海的上空,飞机比较颠簸。一颠簸我就出汗,非常不舒服。就这样,飞机不断地飞行,我看到飞机比较空,换了一个座位到了后面一排,但是也睡不着。

迷糊着一路上熬时间,长途飞行是很难受的事情,尤其是经济舱。看来今后飞机应该发明卧铺飞机了。飞了七个小时,凌晨两点后,我看到飞机进入了澳大利亚北部,飞过了达尔文市,我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安详了。五点五十分,也就是当地时间七点五十分,飞机降落到了墨尔本机场。空气很好,因此能见度很好,飞机下降的时候,我看到了白云的感觉似乎都不动,因为澳大利亚是冬天的末尾,因此,看不出到底是下雪了还是云彩。后来飞机降落下来,穿越云层的时候,我才发现的确是云彩,只是这云彩很低而已。

过澳大利亚海关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对华人的检查比较严格,过了海关还有人继续抽查,询问我们来干什么。我们说都是作家,参加华人文学节的活动,就待五天。进入安检区,华人带了行李的,进入到一个单独的检查口,由安检人员将我们七八个华人引领到一条通道里,让我们将行李放到通道的红色地毯上排成列,然后让警员牵着一条缉毒犬闻了一遍,这才把我们放行。

出了安检通道,我给接机的当地华人作家协会主席潘华先生打电话,他已经到达了。车子是一辆中巴车,我们上了车,走了半个多小时,到达了墨尔本市区郊外海边的一间小旅店住下来。我感觉特别困倦,但是这个时候是当地时间十点,我们十一点又要继续出门,因为安排我十二点要参加一个活动,是去参加旁听墨尔本主流文学节的一个关于新媒体与文学的活动。我洗了澡,觉得清醒一些了,换了衣服,在房间里找到了插头,上了电脑,敲下了这篇文章的开头。

十一点我下楼,潘华会长带着我们先在社区附近吃了快餐,我要了一个汉堡。然后我们又到海边走了一阵子。墨尔本的空气特别好,是冬末初春的天气,稍微有点儿凉,但是非常舒服。在大西洋边走了走。十二点,潘华带我去澳大利亚的艺术中心,就在老火车站的边上和一座圣彼得大教堂的边上。

这个时候,墨尔本主流文学节正在举办,所谓的墨尔本主流文学节,就是以白人英语文学为主的文学节,参会的大都是英语世界的作家。但我看了资料,发现英语世界的文学大家来的不多。来的人里面,只有一个爱尔兰的托宾名气比较大。其他的我也没有怎么听说过。

一点钟,在文化中心电影院的一个影厅里,一场叫做“新媒体与当代中国文学”的研讨对话会开始了。有主持人,女的,白人,还有澳大利亚国家电台的胡玫女士,以及一个年轻的、从中国来的记者蔡某,还有一个白人非虚构作家,他写了一本叫做《党的时代》的书,似乎是研究中国共产党执政历史的。我不知道他会胡乱写些什么。听他们四个人聊,我的英语不是很好,但是也听到了他们谈论中国的网络,微博,微信,博客,这些新媒介对中国的社会进步的影响。我记得,他们还谈到了大黄鸭在大陆的出现,大黄鸭照片被放到了很多历史照片中,替换了照片中的别的东西,这是后现代和消费艺术如何消解了历史。以及财新媒体的情况,还谈到了记者胡舒立做的《财经》杂志。我感觉这场对谈,虽然属于墨尔本主流文学节,但是,谈论的却是新媒体与中国当代社会变革,而不是文学,甚至和文学毫无关系。何况,我眼前谈话的这四个人,没有一个和文学有关,也没有人懂文学。即使是那个写了《党的时代》的白人,也是一个非虚构作家、一个政治观察者而已。没有人谈论文学,他们谈论的,都是带有白人偏见的中国政治和社会现实。

这场讲座对话持续了一个小时,参加的听众都是自己买票的,三十澳元一张票,大都是白人。期间,听众有些会心的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总之觉得他们谈论的主要是新媒体和中国社会的关系,和文学没有什么关系。二点钟,活动结束了。我给了那个女主持人几本我们的《路灯》杂志,告诉她,希望她多了解中国文学。我的意思是她根本不懂得中国文学。我又给蔡先生几本,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然后,我才知道胡玫女士是潘华的夫人,她是澳大利亚国家的电台华语节目的主持人。因为下面接着是她的电台的采访,四点钟开始,我还有两个小时时间,就很想去书店逛一逛。我就让潘华先生带我走了一段路,和他告别,然后,我沿着我熟悉的大道向前走。因为我2004年来的时候,印象里这条街上有个书店。我走了走,快到唐人街了,问了两个华人,她们给我指了书店地址,其中一个在地下的,已经变成了一个大超市。看来,全世界实体书店的命运似乎都一样,都是倒闭的命运。

我又向前走,走到了一个尖锥体的商场下面一个小书店,也没有什么书,就往回走,然后左转,上了唐人街。一路走着,转圈子,走到了一家鞋店门口,发现在打折,就进去挑选了两双皮鞋,因为比较便宜,才六七十澳元一双,但是质量很好。刚好我出来穿的一双鞋子非常的挤脚,应该买鞋子,我就买了。

然后我步行到墨尔本艺术中心那古怪的、不规则的、彩色的、像多棱的立方体的澳大利亚艺术中心。在门口,四点钟,看到赵丽宏、刘一达。悉尼的陈顺妍女士——她是翻译家,七十多岁,广东人但是在澳大利亚居住多年——一起下车,潘华接到了我们,然后进入到艺术中心的二楼的SBS电台,胡玫正是SBS国家电台的汉语播音员主持。她告诉我们,这个电台的播音语言有七十四种,只要有的种族在澳大利亚,就有这样的语言播音,因为澳大利亚是一个多元的移民国家。我听说来澳大利亚的人,现在至少说一百八十种语言。四点多,我们三个中国作家和两个悉尼的华人作家进生和陈顺妍,五个人被请进了播音室,话题就是翻译的文学和文学在中国的情况。胡玫的主持访谈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五点多结束,然后,我们步行去唐人街的一家餐厅吃饭。

走了一会儿,下雨了,我们快步走,但是墨尔本的雨很小,不大,我们走到了那家“翡翠小馆”,上了二楼,发现这里很热闹,来吃中餐的人特别多。我们一桌十二人,七点开饭,我们三个中国作家,赵丽宏团长,刘一达,我,以及潘华和他夫人胡玫,还有中远集团的三个在澳洲的代表和经理蔡先生、赵总、吴兵,还有常春藤地产公司的张浩老总,作家进生和陈顺妍女士这两个悉尼华人,以及司机、从越南来的一个小伙子。晚上是中远集团的赵先生做东,他是东北人,高个子。饭菜很好,腊肉拼盘,牛肉等各种中国菜肴都很好吃,也很新鲜,量也特别足。我们吃了两个多小时,喝掉了四瓶红酒,我感觉我是喝了不少,感觉既兴奋又特别的劳累,也说了不少话,比如赞美中远公司这样的大国企真棒啦,以及张浩对文学节活动的支持啦,大家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能是都和文学有关吧,因此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很高兴,酒喝得畅快,我也不觉得困。

但是,在回宾馆的车子上,我睡着了,到了宾馆的门口,赵丽宏老师说:“华栋,到宾馆了。”我醒了,然后,踉跄着回到了房间里,是当地时间九点四十,我刷牙后,倒头就睡,一下子就进入了梦乡,因为这一天太累了,在飞机上就没有睡,到了当地又立即投入活动,简直是太困了。

2013年8月31日

今天是本次墨尔本华人作家节主要的日子,上午九点多,我们就坐车赶到了市区的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门口。这所大学是那种写字楼建筑,学生都在楼里面,和国内的大学校园完全是两样。十点钟,我们到了却进不去,原来,周六大门锁闭,需要绕到后面才能进去,而标志也不明显。墨尔本华人作家节的开幕式是在十楼的一间教室举行,十点十分,开幕式正式进行,胡玫女士主持,然后先是维多利亚州的众议院议长肯史密斯先生致辞,接着是中国驻墨尔本总领事宋昱旻致辞,然后还有维州的影子金融部长的致辞,这样到了十一点半,由赵丽宏、刘一达、我三个人的主题演讲开始,每个人半个小时。

赵丽宏的演讲是《当代文学的走向》,他讲了四十分钟,刘一达的演讲是《中国媒体:传统与现代》,我的讲演是《中国文学翻译的现状》,我讲了二十分钟,因为时间被前面的两位占用太多了,我讲的重点是《路灯》的翻译出版,以及目前中国作家协会正在进行的翻译大赛和翻译项目资助两个活动的进展。听众大概有一百人,很多是学习翻译的华人学生,因此,我带给了他们很多资讯。

然后是和读者的简单交流,我发现,三个华人作家协会的会员,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而且是大陆随父母迁居澳大利亚的居多,他们闲极无聊,就喜欢上了写作。所以,基本上都是出于业余作者的状态。年轻人则大都是学生,留学、工作,还需要在澳洲社会奋斗,对文学也就是一点儿爱好。但是这就不错了,我想,这里毕竟是白人社会为主的国家,华人的文化、文学的壮大需要很长的时间。交流时间很快过去了,十点半,澳洲华人作家欧阳昱进行了一个简短但精彩的“澳大利亚出版的文学作品中的中国人形象”的发言。他在朗读和解释自己的一篇论文,我觉得,他的研究独到而新鲜。他在澳洲华人文学圈子里是一个重要人物,他研究的课题,让我们看清楚了白人澳洲的眼睛里和文学里,是怎么看待华人的。他在武汉大学还教过书,写小说,诗歌,翻译,是一个多才多艺的、热情奔放的人。

中午,我们到附近一个快餐店吃了饭,然后,两点,下午的讨论继续开始。我和欧阳昱一见如故,很兴奋,他是墨尔本通,我就让欧阳昱带我去了联邦广场附近的一家诗歌书店。途中遇到了一些人在路边小广场上抗议美国要攻打叙利亚。然后,又看到四个人表演街头人体雕塑,穿着灰黑的风衣不动弹。我给了一美元。我们继续走,可以看到墨尔本真是种族的熔炉,各色人种的男人、女人在我眼前走过。墨尔本大概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四百多万人,华人有十多万。这座城市从一开始就是有规划的,城市的中心是商务区,集中了写字楼和商场、娱乐设施,然后就是以城市中心为中心散布开来的低密度的住宅区。接着,就是牧场,丘陵,农场和荒地了。十九世纪,悉尼是英国发配犯人的地方,因此悉尼是无序和自然生长的欧洲城市的样貌。后来,墨尔本北部的本迪戈发现了黄金,于是来了很多淘金的人,墨尔本就集中了除了伦敦最多的维多利亚风格建筑的城市,是英国人和爱尔兰人来这里打的底子。后来,两个城市争当首都争执不下,由人民投票选择了另建首都,就是堪培拉的建立,在两个城市之间。一条雅拉河穿过了墨尔本,带来了凉意和清新。墨尔本多次被评为全球最宜居的城市,城市绿化很好,达到了百分之四十。亚历山大花园,维多利亚皇后花园,以及皇家植物园与墨尔本城区相连接,林木草地茂盛。墨尔本又是维多利亚州的首府,维多利亚州并不大,但是却浓缩了澳大利亚的主要景观,海洋,高山,荒漠,农场,城市,河流全都有。

我和欧阳昱一起到了他说的专门卖“诗歌和思想”的书店,结果发现这家二楼的书店,刚好关门。欧阳昱告诉我,书店是一个英国老诗人开的,书店卖的书是“诗歌和思想”专题书店。

我们下楼,沿着大街走,他打算带我去意大利街的另外一家书店,那是一个比较有品位的知识分子书店。他在7-11帮我买了一张电子车票卡,花了我十块钱,他说,这些年在墨尔本,印度人基本上把7-11这样的便利店给占领了。他还说,出租车司机大部分也都是印度人,其中还有锡克教徒。在澳大利亚,印度人比华人的地位低一点儿,但是他们很团结,如果他们的人在澳大利亚被杀、被强奸或者被欺负了,那么他们会直接把电话打到印度国内的电台、电视台或者报纸,于是,印度全国的媒体很快就群情激昂地报道,引发了印度人对澳大利亚的抗议。前段时间,有个印度人被杀,结果,印度国内爆发了大规模的针对澳大利亚的抗议,当年来澳大利亚留学的印度人一下子少了百分之三四十,弄得澳大利亚的政府首脑专门到印度去做工作,来缓解两国的关系。

而中国人在澳大利亚受白人的欺负,则往往忍气吞声,即使是杀人、强奸,受害者也不愿意向国内的媒体说,害怕伤害了面子。所以,去年一个武汉的大学生在悉尼的火车上被白人杀害,白人没有其他的目的,就是恨亚洲人,就打死了他。结果这个事情在国内也就是报道一下而已。欧阳昱告诉我,曾经有一个温州的女孩子晚上被几个白人青年强奸杀害分尸,抓住了凶手,也就是判了几年刑而已,国内未见报道,显示了中国人的观念、意识和一盘散沙的状况并未改变。

然后,我们坐电车去意大利街。意大利街又叫来贡街,因为聚集了大量的意大利风格的餐厅和咖啡馆而闻名。海德堡区则是德国移民居住的地方。唐人街,那就是华人聚集的地方。日本人住在布莱顿区,韩国人住在卡内基区和图罗加区。最近一些年,因为接收了不少非洲的难民,黑人在墨尔本也多了起来,也有他们的居住区。据说有二百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人,构成了墨尔本的移民群体,每年来澳大利亚的几万移民中,三分之一都选择了住在墨尔本。

有轨电车是墨尔本的一个特色,我们坐了几站,欧阳昱让我看对面坐着的两个穿着漂亮的非洲民族服装的姑娘。我悄悄地看了一眼,果然非常性感漂亮,身材特别好。两个姑娘都很年轻,穿着一种细密的格子衣服,而且头上还包着一种漂亮的围巾包头。两个姑娘说的是英语,欧阳昱告诉我,她们可能是索马里的难民,因为这几年,只要是非洲某个国家有战乱,澳大利亚就会来一批这个国家的人,澳大利亚也接受一部分难民,显示自己开放的胸襟。但是,白人感到了紧张,因为犯罪率增加了,都是穷人移民干的多。

我们下了电车,走到了意大利街来贡街。2004年我曾经在这条街上吃过饭,对这里的比萨饼和意大利面条印象深刻。这条街很时尚,因为意大利人也非常喜欢扎堆,喜欢把餐桌摆到大街上,然后点上取暖的一种灯。在街口的咖啡店里,欧阳昱先给我们买了两杯咖啡,然后带我走进“阅读”书店。这个书店并不大,欧阳给我先介绍了几种当地英语文学杂志,我买下了,包括《巴黎评论》和澳大利亚的几种文学杂志。欧阳昱根本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他总是大笑,很有活力,奔放得像个白人或者中国北方人。

接着,我们直接到了诗歌的架子跟前,挑选了多种诗人的诗歌全集,全是大厚本!我很兴奋,有澳大利亚顶尖的诗人莱斯·穆瑞,有卡瓦菲斯的诗全集,有安妮·塞克斯顿、金斯伯格、布罗斯基、安尼卡森的诗集等等十多种,还有爱尔兰诗歌选集等。装了两个袋子。欧阳昱说,你把白人都震撼了!因为到这家书店的华人本来就少,可能就他一个,而买诗集的华人就更少,基本就他一个,现在你邱华栋来了,而且一下子买了十几本英语诗人的全集选集!很让白人店员记忆犹新啊。

我也不知道欧阳昱说的是真是假,他和我在结账台和老板商议了关于《路灯》的销售情况。店主让我们每次发过来一些杂志卖一卖,这样会形成一个窗口。

然后,我们坐电车回到了墨尔本皇家理工大学的十楼会场上,继续听华人作家节的讲座。五点钟,整个活动结束,从柬埔寨来澳洲的另外一个华人作协主席黄惠元先生致闭幕词。他是从波尔布特政权的残暴运动中逃脱出来的华人作家,祖籍福建,在越南、柬埔寨生活,自己的四个儿女全部死于柬埔寨的红色政权之手,1981年他来到澳大利亚,是东南亚华人在墨尔本建立的作家协会的会长。另外,还有一个维多利亚华人作家协会,是以台港人为主的作家协会,以及潘华和胡玫夫妇担任的澳洲华人作家协会,以大陆人为主。这样的三个作家协会有的衰微,有的兴盛,联合在潘华的作家协会下,共同举办了这次华人作家节,这是第六届了。其中两年前的第五届,来了十一位中国作家,似乎是高洪波带队,成员有莫言、张炜等重要作家。

然后,我们步行去唐人街一家餐厅吃饭。傍晚七点钟,来了很多人,大概有四桌客人。大都是与这次作家节活动有关的人,前天晚上的中远公司的赵船长、常春藤地产公司的杜先生也来了。还有中国驻墨尔本总领馆的文化领事何塔女士。何塔女士优雅大气,她先致辞,然后胡玫、赵丽宏团长也分别致辞。这场饭局持续了两个小时,喝了不少红酒,气氛非常热闹。我记得还有一个黄头发的浙江女士,带着一个漂亮的混血女孩子,原来是她的白人男人失踪,孩子归了教会,她正在争取抚养权。据说,这样的白人打了一炮就跑,然后华人妇女生下孩子并争取澳洲的各项权利的事情,还有不少。我看着那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特别可爱,非常喜欢,勾起了我失落的感觉。

九点多回宾馆,我感到很疲倦。拎着两袋子诗集上了车,在车上就又睡着了。到了宾馆,感觉很劳累。但是比昨天好一些。我放下了书,下去在酒吧和陈顺妍、进生两位悉尼作家翻译家聊了一会儿,谈到了国内的文学生产情况,就回到了房间睡了,因为我们第二天还要早起去大洋路看海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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