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到车站
2014-11-17text陈洪健
text_陈洪健
父亲送我到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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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露圩镇挤满了赶集的人们,街道上到处渲染着节日的气氛,老的少的,三三两两扎在人群里。镇里的小孩子,最欢愉了,他们穿插在街道两旁的烧烤摊,叫嚷着吃鸭翅膀、火腿肠、鸡腿。有的孩子,站在堆满玩具的地摊上,久久不想离去,年轻的父母亲付了钱,一一满足孩子的新年愿望;也有孩子,站在买鞭炮的商店里,他们喜欢买一种扔地响的鞭炮,有作恶作剧的,专等行人走过身旁,故意往地上扔,吓吓行人,他们两手塞耳朵,哈哈地笑了,大人多不计较孩子的游戏。
虽然镇上的新年更像新年,但露圩镇一年算得上热闹的,也不过十多天。春节热闹过后,是农历四月初八的“蓝衣壮风情节”。平日里,村庄空了,每逢圩日,街上寥寥无几。正月里不同了,街上走满了时尚的青年,手里玩着最时尚的手机,说着时尚的话儿,出手大方请朋友、女人吃喝,他们的话题里多是谁发了,谁的公司又倒闭了,今年要到哪里打工。也有落寂的,听说哪位乡党在外面开厂,发得不得了,失意者,心里自是不好受。远远看见同学,装着看不见,趁同学还没有发现他,自己先躲猫猫起来,心里有揭不开的病似的。
正月里无非看热闹、买年货、会友,镇上的酒店、饮食店里坐满了人,店主和帮手的家人忙得不可开交,忙着收钱,忙着收拾碗筷,忙着炒菜,忙着切菜……赶集的老人,慢慢地呷酒,他们对年轻人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年轻人则不同,大声喧哗,甚至喷了一地的脏话,几杯啤酒下肚,有人开始吐了,那些还没有醉的年轻人,脸蛋露出一副小人得意的样子。
正月初六,镇上已有不少人外出打工,小小的车站挤满了人与堆满大包小包的行李。他们一年只有回家一次,匆匆地回来,匆匆地离开,仿佛家乡不是家乡,有年轻仔说,家乡有什么好呆?言下之意,他背叛了家乡,看不起贫穷的家乡,他们喜欢到处流浪,也许到暮年之际,才拖着残年的双腿回家。此刻,他为了一家的生计,无奈背着行囊离乡,渐渐地,一些乡党不善于营生,很少回乡,他们有了返乡的恐惧心理,回乡成了一场马拉松式的心理战。
那天,我背着行李,走在露圩镇的大街上,将要坐车返回城里工作。透过拥挤的人群,我看到父亲与一个地理先生呆在一起。父亲抬头的瞬间,发现了我。他对戴老花镜的地理先生嘀咕后,马上朝我走过来,我迎他走过去。我们父子之间总是息息相通,谁发现谁重要吗?真的不重要,但是我们的心灵感应,一下温暖了对方,亲人的目光里,怀着某种传递,让心坎里有了着落。父亲淡淡地说:“你出来了。”我平静地说:“是的,出来了,3点多钟的车。”父亲先前出来送我弟弟和他的女朋友,这个春节,父亲异常高兴,他喝了不少酒,春节期间,他和母亲的吵架少了几许,院子不时有他温馨的笑容,好几次,他竟然喝醉了。
我为弟弟高兴,他找了一个高大漂亮的女朋友,披着长发在我们家里,在厨房里忙个不停,洗碗做菜扫地,包粽子,父亲与母亲看在眼里,心里得到一丝丝的安慰。
父亲带我到地理先生身边,我不喜欢先生说的话,我听不下去,勉强敷衍他几句。他递给我一张符纸,我本来不想接过,父亲温和地看我:“收下吧,这是对你新年的祝福。”我细细掂量父亲的话,这不是别人的祝福,而是他和家人对我的祝福。我接过来,夹在钱包里,感到钱包很沉重。
在喧嚷的人群中,父亲执固送我到车站,我说不用。父亲说:“你看,你这人。”父亲抓过一个行李,我们默默地走到车站。到了车站,我说爸,你回去吧,天冷着呢,小心冻坏身体。父亲说:“不碍事。”父亲一直在寒风中站着,车开了,父亲站在那里向我招手,那一刻,我背着脸,泪水终于流下来了,暖暖的,从我眼眶里迸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