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一个父亲来疼我
2014-11-17text霍君
text_霍君
换一个父亲来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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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周末依旧去了母亲家。我习惯了在周末去母亲家,习惯了母亲还来不及思念我,就去把母亲的思念扼杀在萌芽状态。等到母亲思念,感觉太残忍。
中午快吃饭时,父亲下班回来了。父亲的脚还没迈进屋子,眼睛就盯在了躺在童车里的侄子的身上。看着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父亲的眼睛乐着,嘴巴咧着,眉毛和胡子都颤着。家里其他的人都不在父亲的眼里了。父亲嘴里吃着饭,眼却在孙子的身上。我不满地说,看着孙子都饱了,还用吃饭?父亲循着声音看到了我,吃惊地说,你啥时来的?
我简直是愤怒了。母亲在一旁帮我的腔,等他挪不动爬不动了,谁也别管他。我愤恨地说,对,就让大孙子一个人管。我们的话对父亲一点作用都没有,因为匆匆吃罢饭的父亲,又集中精力去逗大孙子了。他朝大孙子做着鬼脸,大孙子回报给他热烈的笑声。
我深深地嫉妒着我的侄子,恨不得一下子变小,躺进童车里,成为父亲的世界,让父亲来爱,让父亲来疼。
我小时,父亲很少抱过我。我都会叫爸爸了,父亲竟然羞于应答。这些都来自母亲的转述,大有拥趸之嫌。来自我的直接记忆的片段,虽然零碎,却还清晰。几岁时抱住父亲的大腿,要父亲带我去看电影。父亲说他要去一下厕所,让我等他。我等啊等啊,等电影都快放完了,也不见父亲的影子。跑去厕所一看,早已是人走厕空。我小时是个超级影迷,电影想看,却又没人带着去看,怎么办?只有豁出去了,一个小小的人儿趁着夜色行走在村子里坚硬冰冷的土路上。平时听多了鬼的故事,风吹动衣摆,总感觉是鬼在伸出手拽我。所以,我不敢回头,怕被鬼给拽了去。就这样,战战兢兢地走路,痴痴迷迷地看电影。没有父亲带我,我不但看成了电影,也锻炼了胆量。
父亲总是离我的世界远远的。他不在我的世界里,我也走不进父亲的世界。少年时代的我有些惧怕我那倔强的老实巴交的父亲。惧怕是实实在在的。那次,父亲买了许多的桃子,他把桃子匆匆忙忙地放在家里就出去了。我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桃子,狠劲地咽着口水,却一个都不敢吃。父亲走时没有对我说“吃吧”。也许他有急事出去忘了对我说。我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桃子们,一直望到父亲回来,得到了父亲的许可才吃了第一个桃子。
父亲很爱惜他的自行车。在我少时印象中,他对自行车要比对他的妻儿好。家里有一辆旧自行车,虽然旧,却被父亲擦拭得干干净净。父亲从来不让我动他的自行车。有一回我偷偷地把自行车推出家门,很义气地交给我的小伙伴,让她练习骑车。不想,我的小伙伴把自行车的大腿儿给摔坏了,小伙伴吓得直哭,我嘴巴上说着没事儿,心里也慌得难受。为了掩盖我的“罪行”,我又偷偷地把自行车送回了家。到底还是被父亲发现了。父亲看着摔坏的自行车,愤怒极了,朝我扔过一段绳子,命令我去地里捡间下来的玉米苗,捡不够一捆就不要回家吃饭。七八岁的我拿着绳子一路跑到地里,地里哪里有玉米苗的影子,它早被人捡拾得干干净净了。可是,父亲说,捡不到玉米苗就不能回家。没有办法,绝望中的我站在地头儿号啕大哭。眼看就要中午了,眼泪哭干的我依旧小木头桩似的呆呆地望着脚下的土地,仿佛,只要我坚持不懈地望着,土地就会给我长出一捆玉米苗来。后来,我的姨奶奶发现了我,姨奶奶拉我回家。我抓着没捆一棵玉米苗的绳子,扭扭捏捏地跟在后边。到了家,父亲只淡淡地对我说,吃饭吧。我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就这样轻易地逃过了一场“劫难”么?难道父亲把上午发生的事情忘了不成?
惧怕是因为遥远而产生,是因为心理上的疏离而产生。所以,每每父亲和母亲争吵,朝着母亲发脾气,我都会站在母亲的一边。甚至偷偷劝母亲,让母亲离开父亲,再给我找一个父亲。这样我就会有一个新的父亲,让新的父亲来疼我。
就是这样一个父亲,中考前却把我感动了。父亲怕我的铅笔不够用,一根接着一根地给我削着铅笔。父亲的手很巧,他削出的铅笔没有坚硬的棱角,手握上去有一种很滑润的感觉,写多少字都不咯手。铅笔屑像一只又一只的小蝴蝶,轻轻地飞落在父亲的衣襟儿上。整个晚上父亲什么都不说,只是在小心谨慎地给我削着一根又一根的铅笔。仿佛我能否考出好的成绩,全在父亲削出的铅笔够不够多够不够好上。我偷偷地看着父亲,忽然有一种好想流泪的感觉。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父亲是爱我的,他只是不善于表达他的爱,或者他认为父亲的爱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表达。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年龄的增长,我天真地以为我了解了我的父亲。可自从有了隔辈儿人,我忽然发现,父亲又离我远了,我又不了解他了。面对他的孙儿孙女,父亲使用了和对他的儿女们完全不一样的表现爱的方式。他的爱不再沉默,不再羞涩,不再隐藏。
父亲把爱演绎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