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气球项目：重塑美国公立院校本科教育

庄丽君

摘 要：美国公立高等教育正处于关键的十字路口，为在教育发展中继续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及其成员学校发起了“红气球项目”，开始了共同重塑美国本科教育的探索。文章介绍了“红气球项目”提出的背景、目标、组织形式与改革思想，以期为我国高校本科教育综合改革提供启示。

关键词：红气球项目；美国公立院校；本科教育；重塑

教育改革贯穿美国高等教育的历史，美国高校的本科教育是在不断的改革中提升与发展的。继1998年《重建本科生教育：美国研究型大学的蓝图》（Reinventing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A Blueprint for America's Research Universities）发布，美国研究型大学对其本科教育进行反思、改革和重构后，美国公立院校也针对当前面临的困境与发展机遇，于2010年发起了红气球项目（Red Balloon Project），开始了重塑本科教育的征途。

一、美国公立院校本科教育面临的困境与挑战

进入21世纪，美国公立高等教育机构面临州政府教育经费削减，国家对高等教育入学率和毕业率期望越来越高，科技迅速发展带来冲击三大挑战。

（一）州政府高等教育经费削减

近年来，美国各州州政府拨付给公立高等教育机构的经费大幅削减。1986年，州政府承担了公立高校生均经费的77%，而2011年这一数字下降为57%，与此同时，学费上涨了43%[1]。2012年，受经济危机的影响，州政府对公立高等教育机构的财政拨款进一步减少，为半个世纪以来的最大减幅[2]。全美州长协会（National Governors Association）发布的报告预测，州政府的经费预算将持续面临财政压力，直到2020年左右才会有所缓解。[3]

此外，卫生保健、监狱和基础教育的经费需求日益增多，分割了州政府很大一部分的财政预算。在一个两极化的政治体系中，提高税收的做法不得人心，且任何增收的税款都将用于解决国家赤字或州政府的结构性赤字。因此，高等教育经费可持续增长的可能性非常小。继续采用提高学费来增加公立高等教育经费的策略也是不可行的，尤其近年来学费大幅增长引起学生、家长和政策制定者的强烈抗议。穆迪投资者服务公司（Moody's Investors Service）认为，当前的学费已达到家长和学生愿意支付的上限，为继续存活，高等教育机构应进行改革，如院校之间开展合作、实行更集权化的管理、更有效地使用设施设备、减少终身教职教师的数量。[4]

（二）国家对高等教育入学率和毕业率的期望增大

2009年2月，奥巴马总统提出了美国教育改革的目标，2020年，美国大学毕业生的比例恢复到世界第一的位置[5]。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公布的各国25～34岁成人中大学学历持有者的比例显示，美国2008年位居世界第12[6]，2009年位居世界第16[7]，2010位居世界第14[8]。2012年，鲁米那基金会（Luminal Foundation）提出了到2025年60%的美国成人取得大学及以上文凭的宏伟目标[9]，但相关数据显示，2011年3月，美国25岁以上成人中只有30.4%的人拥有学士及以上学位。美国相当一部分高中生从未进入大学接受过高等教育[10]，2003年入学的本科生中，只有63.2%的人在2009年以前取得学士学位[11]，低入学率和高退学率的并存导致了提高成人中持有大学学历者的比例非常困难。

州政府高等教育经费的减少和国家对高等教育期望的提高，意味着公立高校当前的经费拨款模式和教学模式都不能持续下去。为应对以上挑战，一些大学采取了减少游学预算、暂时辞退教师、用临时教师取代终身教职序列教师①的成本分担策略，很少有高校考虑怎样重塑大学教育。然而大学真正需要的是从昂贵、非扩展性（Non-scalable）的模式转变为可持续发展的新模式。

（三）科技迅速发展带来的深远影响

科技的变革与发展，如互联网、谷歌搜索引擎使人类发现、汇集和利用信息的方式更加网络化，不仅对长久以来的教育政策和实践提出了挑战，也对知识的本质和大学的职能提出了挑战。我们正迈入一个信息以更强大的不同途径进行生产、汇集和传播的信息时代，这对专家集聚地的大学模式、需要专业知识的教学模式、要求教师和学生有形存在的结构模式等都提出了疑问。

美国大学正处于关键的十字路口，既面临竞争性破坏（Competitive Disruptive）的巨大风险，也面临潜在变革复兴的发展机遇[12]。因此，为在高等教育发展的新环境中继续扮演不可或缺的角色，美国公立院校必须进行根本性变革，即大学必须重构自己。在这一关键时刻，高等教育要么重塑（Reinvention），要么消失（Extinction）。[13]

二、红气球项目的提出背景

红气球项目是一个重新想象和设计美国本科教育的全国性计划，旨在帮助公立高校重塑本科教育，回应21世纪以来高等教育内外环境迅速变化带来的挑战和机遇。

红气球项目来源于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DARP）2009年在互联网诞生40周年纪念日开展的寻找随机放置在美国的10个红色气象球的竞赛活动。该活动的目的是研究因特网和社交网络在广泛领域内创建和紧急动员团队来迅速完成共同目标所发挥的作用。它是一个发展适应性、网络化知识的案例，完全不同于大学中讲授的专业知识。对高等教育来说，红气球竞赛既是一个隐喻，也是一个类推。它隐喻了知识正以一种新的、合作的方式产生、汇集与传播，这对长久以来的教学和学习实践、教学组织和设计、专业知识提出了挑战；它类推了高等教育机构怎样开展合作共同解决面临的复杂难题，推动高等教育的改革。

从红气球竞赛中，公立高校应思考：怎样利用知识获取和应用的新模式来改变教师教学和学生学习的方式；怎样帮助学生成为信息时代知识的创造者、传播者和运用者；怎样着手应对新技术对传统的、自上而下的专门知识和学术权威提出的挑战；怎样利用新知识及获取知识的方式来质疑、重塑甚至改造大学。为回答这些问题，重塑美国公立院校的本科教育，2010年夏季，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American Association of State Colleges and Universities， AASCU）及其成员学校提出了红气球项目。

三、红气球项目的目标和组织形式

（一）项目目标

红气球项目的目标是共同重塑美国大学的本科教育，以更少的资源培养更多的学生，提高教育教学水平。具体来说，包括以下三方面内容：第一，在公立大学和学院之间创设一个促进创新的全国性对话、资源贮藏和示范平台，以更少的资源培养更多的具有不同文化、不同语言和不同种族背景的学生；第二，利用教育技术使学生真实的学习经历与信息时代知识的产生、汇集和传播方式更加匹配；第三，使学生获得民主社会合格公民和成熟的领导者所必需的知识、技能和素养。

红气球项目将促使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的成员学校加大对教学创新的重视程度。为实现预设的目标，红气球项目将设计新的模式、教学过程和项目来应对公立院校面临的三大核心挑战：降低成本，使成本效益最大化；增加学生培养数量，建立更有效的学生参与形式，通过丰富的手段和评价策略促进学生学习效果的提升；根据21世纪的技能要求，反思教学设计、大学教师角色、课程安排和学分判定等。

（二）项目组织形式

作为红气球项目的主要发起者，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是一个全国性、非政府性质的高等教育协会，由420所公立高等教育机构组成。在红气球项目实施过程中，该协会是项目的推动者、召集者、联系者、创造性想法和策略的传播者。它通过全体成员学校参加的夏季和冬季学术事务会议（Academic Affairs Summer and Winter Meeting）、网络播放、网页、博客、维基、电话会议、专题报告、小组讨论等，促使成员学校的教师之间、本校的教师之间加强联系，讨论公立院校当前面临的挑战，共同思考21世纪应如何开展符合时代要求的本科教育。成员学校可以自发形成讨论小组、行动小组等，分享各校本科教育重塑过程中的经验与问题。

在2010年7月召开的夏季学术事务会议上，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及其成员学校对大学组织和设计的新模式（学术事务和学生事务合作、院系结构等）、学生管理的新模式（学生指导、追踪调查、预警、预测等）、教师的新模式（教师聘用、教师工作的分类、兼职教师的聘用等）、课程的新模式（本科教育的总学分不超过120分、开展跨学科教学、设计新的通识教育方案等）、课程设计的新模式（减少教师讲授的时间、以学生的学习为中心、本科生科研项目的开展、基于项目的学习等）、教学设计的新模式（学生参与的新形式、信息技术的充分利用等）等问题进行了讨论。

此外，为推动红气球项目的有序实施，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专门设立了红气球项目执行委员会（Red Balloon Project Implementation Committee），共设19名委员，由19所公立院校的学术事务副校长和教务长组成。

四、红气球项目的改革理念

当前，美国公立院校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同时也经历着巨大且迅速的变化。在红气球项目重塑本科教育的过程中，重点是重塑大学教师工作及学生学习的环境。

（一）大学从提供教学的机构转变为生产学习的机构

多年来，大学中占据统治地位的范式是，大学是提供教学的机构，注重在一个特殊的参照框架下开展教学，而不是学习。课堂教学局限于教师讲授教学内容。然而在教学内容随处、随时可以获取且每18个月就更新一次，麻省理工学院、哈佛大学等著名大学提供优质的大规模在线开放课程（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 MOOCs）的时代背景下，大学应转变为生产学习（Produce Learning）的机构，以学生的学习为中心，学习和探索如何为所有学生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

（二）大学教师的角色由教学内容的提供者转变为学习环境的设计者

长期以来，大学教师是课程的设计者和讲授者。大学教师的教学工作包括选择最重要的教学内容、设计教案优化教学过程、实施教学、评价学习结果并给出成绩，其中大学教师用于实施教学的时间远多于教学设计所花费的时间。在学生可以通过网络随时获取知识的时代，大学教师的角色应由教学内容的提供者转变为教学环境的设计者，进而促进学生互动和主动学习。大学教师应聚焦于创设学习环境，但不能完全脱离课堂。大学教师应将绝大部分工作时间用于课堂之外，为学生设计课外活动，成为学生学习的设计者。

（三）教学范式由讲授范式转变为学习范式

课程设计与高等教育机构的改革紧密联系。传统的教学方式已不适应21世纪的发展需求，因此，教师的教学范式应从讲授范式（Instruction Paradigm）转变为学习范式（Learning Paradigm），积极开展合作交流，引导学生自主学习，发现和构建知识体系。在学习范式下，知识不是累积和线性的，而是像砖头堆砌城墙一样，相互嵌套和作用的，学习只有在知识被理解和运用的过程中才更有成效。因此，学习环境和活动应以学生为中心，使学生成为知识的主动发现者和构建者。[14]

（四）课程模式由家庭手工业模式转变为团队合作模式

当前，美国大学中主导的课程模式是家庭手工业模式（Cottage-industry Model），每一节课由一个教师设计、开展教学和评价。每个教师每学期初开始独自设计课程。由于很少与其他教师进行交流合作，大学教师几乎对本课程外的教学内容和实践一无所知，只能从自己的教学实践中获得经验。在数据丰富和网络方便的时代，这种传统的课程设计与合作教学、程序教学大相径庭。为此，针对当前家庭手工业模式的弊端和信息时代科技发展带来的机遇，美国州立学院和大学协会推荐了一些具有良好前景的新课程模式。如翻转课程（Flipped Course），将课堂讲授与家庭作业调换，课堂时间用于学生与他人合作、增进理解，课前和课后时间则用于观看视频课程，使课程从传递信息转变为互动和理解；开放式学习项目（Open Learning Initiative，OLI），为所有具有教学和学习需求的师生提供在线课程，由认知科学家、学科专家、研究人员和教学设计师组成的团队开发，系统搜集学生表现和反馈的数据，从而进一步改进课程；数学场所（Math Emporiums）模式，同时吸纳数百名学生在同一地点学习数学课程，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学习需求选择学习资料；混合课程（Blended Courses）模式，将传统的面对面教学与网络教学相结合，教师既可以与学生开展面对面教学，又可以利用互联网教学为学生提供多样化的学习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