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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楼青春

2014-11-14岳天舒岳昕

大学生 2014年21期
关键词:老楼楼长宿舍楼

岳天舒++岳昕

1952年,北京大学从沙滩红楼迁到西郊海淀的燕园,

与燕京大学合并,随即在燕园的南部建立了一批学生宿舍楼。

斗转星移,转眼已走过半个多世纪。

其中,29、30和31这三栋建于1956年的老宿舍楼,如今即将被拆除。

近60年来,在这三栋宿舍楼里留下青春的北大校友不胜枚举。

这其中有的成为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行业先锋、知名人士,

更多的,是一些平凡的人,

却因为北大,因为这满载历史的宿舍楼,

而拥有了不平凡的故事。

一家人的北大

29楼前,祖孙三代一家人引起了我们的注意。

爷爷是西北工业大学的老师,“因为时代原因,我没有圆北大梦。”但后辈们为老人家争了口气,实现了梦想。他的侄女1978年考上北大,1981年他的儿子考上北大无线电系,2009年他的孙女也考上北大医学部。儿媳妇的父亲、伯伯和姐姐也都是北大人。

更神奇的是,81级的父亲和09级的女儿,竟然都住过29楼,还上下楼。

“爸爸437(室),我335。”回忆起当初刚知道自己宿舍楼时的情景,这个医学部的女孩儿仍觉得好笑,“哟,我爸不就是那个楼的么,当时确实挺意外。”

其实,这一家子有说不完的与北大的缘分。她的父亲大四时,是北大当时轰动一时的“造谣广播电台”的成员,他们有三个人唱歌,“一个叫‘调不全,一个叫‘音不准。我就是‘调不全。”这位81级学无线电的师兄无不得意地说。那时,他们在宿舍楼弄了一台无线电设备和喇叭,每天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在宿舍楼广播,“楼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站着听我们的节目。”他的妻子马上证实,说:“我姐姐当时在31楼住着,也是他们的听众之一呢。”

采访间,这一家子不停地眺望着29楼,父女俩不间断地讲述着新旧故事,时不时笑声四起。81级师兄也围着29楼前前后后来回地急走,忙着给老楼拍照,想永远留住这座承载记忆的建筑。

那时的爱情

2000年步入北大的志丽,被分配到31楼。

志丽的男友是她的高中同学,在同济大学读书。这异地一恋,便是5年。

那时,不管是五一还是国庆,只要一放假,志丽的男友就会从上海赶来。按规定,男生是不允许进女生宿舍楼的,楼长每天都看得很紧。志丽指着31楼南边的露天座椅,说:“那时候他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早上摸准了时间,阿姨一去打饭,他就溜进来。”回忆起这段“偷情”的经历,志丽笑得弯下了腰。有时,他们在宿舍一呆就是一整天,等阿姨晚上打饭时,再偷偷溜出去。

“那时是学生,没什么钱。”晚上,志丽的男友只能到北大或北航同学的宿舍住,实在找不到地方,也曾在办公楼将就一夜,或在网吧通宵,甚至在北大图书馆住过两晚。

可这对年轻的人儿,再苦的日子,回忆起来也都是甜的。

说起北大的美食,志丽如数家珍,学三的酸辣肥肠粉,学一的牛舌饼,学五的麻辣烫,燕南的牛肉面……而志丽的男友印象特别深的是三角地的煎饼,“当初过来的时候,天天早上吃。”还有“师生缘”(现在的“美好时光”西餐厅),“刚开始那里的意大利面就是16元,去年来了一次还是16元,没涨!”

当然,今年回母校来的志丽,不仅带着当年的男友也就是现在的丈夫,还带着他们的宝宝——一个三岁七个月的小姑娘。

“但我觉得特别特别遗憾,当年在北大居然没能谈一场恋爱。”志丽摆出一副认真的表情,随即又和她的爱人一起笑了起来。

代表宿舍回来

85级法律系的兰阿姨,代表她们宿舍回来了。

当时国际法专业只有她们六个女生,被分到了31楼同一个宿舍。那时北大的女生宿舍,白天还允许男生进入,但晚上到点有门禁和熄灯,男生不得入内。于是,晚上在宿舍楼前,就上演着一幕幕情侣分别的场景,和如今的没什么区别。

兰阿姨印象最深的是在公用水房里唱歌的情景,因为洗衣服很枯燥,好多女生一边洗衣服一边唱歌,由于有回声,歌声特别好听。“但有的女生唱歌老跑调,但她唱得特别高兴,我们也就只好忍着。”

那时还有全系公开课,通常一个宿舍会派一个代表赶大早去占座。有一天,她们占座的看到黑板上写着:“今天的法理课改在某某楼上”。这是一个离得特别远的楼,大家纷纷狂奔到那座楼去占座,却发现那边的教室黑板上写着:“今天愚人节!”兰阿姨每次想到这里还觉得又懊恼又好笑,“我们一大群人被他耍了,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这一下子就是几十年的‘谜案。”

还有亲切的楼长阿姨,“我到现在还记得她的样子。”那时31楼的楼长是位退休教师,学生临考试复习晚了错过开门时间,都会受到楼长“训斥”——“以后别那么晚回来了,到时候真不给你们开了。”但每次她还都给开门。楼长还从家里给她们带好吃的,兰阿姨回忆着,嘴角露出微笑,“她像疼爱孩子一样疼爱我们。”

在楼前拍了照,兰阿姨又走进宿舍楼内,虽然二十多年没进来了,她还是宛如从未离开过一样,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自己的宿舍406。她比划着,“这边是谁和谁的床位,那边是书桌,我在旁边的下铺……”

兰阿姨代表她们宿舍来见老楼最后一面。曾经的室友,两个在美国定居,一个在英国,一个在深圳,还有一个在外地出差。兰阿姨今年也48岁了,儿子在美国念研究生。空荡荡的宿舍里,从窗口透进来暖暖的阳光,她把眼镜移下,攒着眉眯着眼,看着单反里自己的照片,“这是老了,老了哟。”

把它印在青春纪念册的尾页

“别跑太远!”

29楼前,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欢快地跑来跑去,他的妈妈注视着他,不时“警告”。这位母亲是97级的北大政治学与行政管理系学生,她先在昌平校区住了一年,之后在29楼住了两年,又在31楼住了一年。因为在29楼时间最长,对这里也感情最深。听说我们要做关于老楼故事的报道,她自告奋勇:“我今晚回去就写一篇发给你们。”

于是,就有了这篇动情至深的散文。后来才知道,师姐写这篇文章一直熬到凌晨三点,还数次修改。对老楼的眷恋,可见一斑——

虽然,明知道世界上没有一件东西是可以永远拥有的,但我们还是不懂得珍惜。直到有一天,真的要失去的时候,才明白它是多么的可贵。比如青春,比如我曾经的29楼……

离开这里已经整整13年了。同在一座城市,23.3公里,却是天涯海角般的距离,因为,我们之间已经相隔了4700多个日夜的时空。日复一日,四季流转,红尘俗世的风雨早已让我改变了模样,急促前行的脚步和心境让我无暇回望它一眼,或惦念它一分。直到今天,当我突然得知它即将被拆除、不复存在的时候,一种必须要立刻、马上再见它一面的冲动催促着我不顾一切,飞奔而来。

站在这座再熟悉不过的楼前,人去楼空的寂静、默默告别的横幅,一股酸涩顿时沁透心底。终于明白,之所以从未想念,是因为它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的心里。它的一砖一石,一草一木,都已成为我青春岁月不可分割的部分,水乳交融。

楼前,民主与科学的雕像在初秋斜阳的映照下,披着明媚的光;几个和我一样已经做了母亲的校友恬静愉快地合影、拍照;孩子们踩着斑驳的树影追跑、欢笑。不远处,三位学妹坐在课桌旁,与赶来纪念的校友轻声交谈着。签过名字后,她们送给我一套加盖纪念印章的明信片,上面是29楼的照片和一段诗一样的告白:它看着燕园几十载,等花开花落花又开,时光乘着落叶落地为尘埃,梦回昨日,你站在,楼门外……

再次推开楼门,仿佛穿越了13年的光阴,回到从前。

水房里的水永远都是冰冷刺骨的,不小心赶上早晚高峰,洗漱总是要耐心地排队。最怕冬天时洗衣机出故障,硬邦邦的牛仔裤泡上冰凉的一盆水,真是最难下手的任务。

记不清熄灯的时间了,但它却总是在我们论文写到一半或是聊天兴致正高的时候突然断电,然后引来一片尖叫。

应急灯和床帘是所有女生的必备,需要私密空间的时候就派上了用场。十平米的斗室,被花花绿绿的床帘分隔成六个天地,暖黄色的灯光照出一个个朦胧美丽的剪影。

在宿舍里还没有通电话和网络的时候,楼长室的电话成了永远难以打通的热线。于是,最动听的声音是窗边那声轻轻的呼唤,最快乐的事情是收到远方朋友的信笺。

每个人只有半个柜子的储物空间,一个长方形的课桌和一把椅子是全部的公共资源,除了坐在床上看书或是睡觉,六个人同时做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互相借个位置。

所有的一切,现在看来都显得那么局促,可为什么仍能让人如此留恋?我想到的唯一答案是:青春。

因为拥有青春,即使没有锦衣玉食的照料,依然可以美丽生动;因为拥有青春,即使没有高床暖被的呵护,依然能够夜夜安眠;因为拥有青春,即使我们一无所有,依然拥有无限的希望。

抚摸着那曾经被青春年少时的双手无数次推开的房门,泪水夺眶而出,为我终于赴成了这个约会,为我能向13年前的自己问候一句: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

“妈妈,这里的人都去哪儿了?”

儿子的问题打断了回忆,迟疑片刻,我连忙快速地在脑海里寻找答案,却又在回答他时哽咽无声:“她们都去……”是啊,我们都去哪儿了?去了四面八方,却都是远离青春的方向。我的孩子,我该怎样才能让你懂得,我们能够左右自己的脚步,却无法阻挡光阴的离去,我们无论去了哪里,都不会再有像这里一般最美的时光。

再见了,我的29楼,正如当年我不得不离开你一样,今天,我也必须接受你的离开。离别前,请允许我跟你留下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合影,把它印在青春纪念册的尾页。衷心地谢谢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天,让我最美的年华,有了一个永远的家。

责任编辑:尹颖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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