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辞（组诗）

1

春迟疑，久违的雨，在云朵里未显现

黑暗，无数的乌鸦扑面而来，穿越河岸

身体的青草亭亭玉立，夜空的一朵朵桃花

时明时暗，长出的翅膀让春色斑斓

面对静寂的夜，我点燃了悲欢离合的灯火

2

低语的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寻找，时间得意

忘形

心跳与滴答的雨声，跌落湖心，一点点播种回忆

此起彼伏的生长，在土地上反复收获它的少年

悄悄飘落，那些花儿，滑过十七岁幻想的头顶

一个人的世界，近处和深处，铺满了炫目的妖娆

3

一朵花，一只鸟，夜色下开放，飞翔

春水翻腾似海，在黑暗中起伏，恋恋不舍的云烟

舍得之间，雨水湮没了一场绚烂的梦

失眠的夜，青草又疯长起来，路上有半个月亮

月色漫过苍白的头发，久久伫立

4

雨水沾湿了身体，惊扰了安睡的鸟

群山，倒影，寺庙的钟声，吐露温润的气息

久别和重逢，在一炷香的暮色中，再一次经过

初恋的身影将天边的云朵染红，夕阳沉默

夜色中，凄婉的杯盏中映着一枚朦胧的月

5

在春天，将储藏的文字，轻轻摇动

遇到雨肆无忌惮地发芽，一路怒放，从早到晚

一只只迁徙的鸟，多少诞生，多少死亡

风带来的词语，遍布了阴山南北

赞美与伤痛，由浅入深，都是一样的美

6

花的气息在指间缭绕，白云深处，钟声敲打

体内的旧伤深重，不要轻易翻动，脆弱的骨骼

谁有勇气在深夜锻造一把尖刀，剔除陈旧的

谎言

从落花流水里挖掘，在众多春天里找出

自己的颜色

白色，红色，绿色，我听见一个个教徒虔诚的

呼喊

7

被春色碾压的文字，触摸着一小朵夕阳

爱过，失落过，跳动的心不断地再次被蛊惑

从天边涌来的黑暗，余温照耀着时间荡漾的

波纹

那些嫩绿的消息，已经穿过高耸的山川，

颤抖的云

成就了一场及时雨，抚摸着一个人的中年

8

花朵占领了内心，大雁归还，惊醒了流逝的梦

不管盛开和凋谢，旷野下，鸟儿都在日夜筑巢

迁徙的马群浩浩汤汤，绵软忧伤的琴声再次

荡漾

在夜色里焚香沐浴，打磨文字的利器，相依相伴

一茬茬长出的新雨下，树慢慢结下生活的因果

9

花瓣，阳光，孕育的枝条拉长了记忆

少年的梦，一半在奔跑，一半在纸上

他无所不在，一边听风，一边看雨

有一天，他将老去，埋藏在临街的窗口

我们默默地相携，走向黄昏，走入黑暗

10

旋转，时间的低处，拥抱灯火，燃烧，熄灭

热爱那些年轻的眼眸，一把阳光刮去了

中年的胡须

风流浪，反复跳荡的时间，青春的舌尖嗅到了

清香

泛黄的诗句，尘土般飘落，塞满我惊慌的眼睛

困于春天，只能等待一场雨，擦净身体肮脏的

角落

11

准备好鲜花，春天的闸门倾泻出一场盛大的火

山冈，田野，回家的亲人，将人世修剪

时间落泪，半轮月是一场无法释怀的梦

翻挖多年的恩情无处安放，在断裂的夜空中

鸣唱

日复日，年复年，春风里燃烧着悔恨与恩慈

12

纷沓而至的妖娆，已经落下

一边忍耐，一边放弃，忧伤如夜漫长

贺西格的马头琴声安慰着走失的灵魂

体内长满了青苔和石头，到处都是凋谢的痛

飘动的云，是否会带来说话的大雨

13

枝头悬挂的眼睛，民族西路的南北，夜色凉

风吹着死亡与新生，虚拟或者真实，都在夜的

深井

鬓角和眉梢，反复咏叹的钟声里，一朵朵

灰白的云

时间的路口，将花儿点亮然后熄灭，坐在影子里

所有的美，随风归于大地，再一次脱胎换骨

14

东风吹，身体里的名字滚落，黎明或黄昏

浪漫和激情的影子，随着掌心的脉络消失

绝望的乐曲中站立，铺满落花的路，流水也无情

将更多的五线谱抽离，纷纷跌落的音符是

唯一的证词

从春到冬，它们包含了所有的岁月年华

15

夜隐藏着暗疾，微尘落，半明半暗的身体

与影子重叠，交合，眼神黯淡，纷乱摆放的静物

向外张望，还是沸腾的河水，未落的灯火

把它们关在体外，思想的寺院就能听到

菩萨的呼吸

一缕人间的烟火缭绕着文字的村庄，久久未散

16

要经过多少次反复，才能进入春天的根部

大片的金黄，成为记忆，每一次都是记忆折磨

记忆

身体的空间太小，腾空了也住不下一心一意

被风折腾的河流，忽而缓慢，忽而湍急

那些怒放的花儿是否洞穿了一个人的秘密

作者简介：

马端刚，中国作协会员，曾参加全国第六次青年作家创作会议，鲁迅文学院第八届讨班学员。内蒙古作家协会首届签约作家。在全国各类报刊发表作品200多万字，著有中短篇小说集《午后阳光》《像鱼一样自由》，诗歌集《纸上唱》等。曾获内蒙古自治区文学创作“索龙嘎”奖，草原文学奖，部分作品被翻译到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