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踮起脚尖望不到的地方

2014-11-05黄少崇

红豆 2014年11期
关键词:脚尖

黄少崇,男,壮族。现为来宾市公安局交警支队民警,一级警督。至今在多家报刊发有中短篇小说、散文数十万字。中短篇小说集《你凭什么欠我》2008年由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曾获2008年《广西文学》“金嗓子”青年文学奖、 2012年度《广西文学》“金嗓子”文学奖,第三届《红豆》精短散文全国大赛二等奖。系广西作家协会理事,广西散文创作研究促进会副会长。

踮起脚尖——这个姿势实在是太熟悉了。

婄(壮语,即奶奶)是个守寡了几十年的老妇人。我不知道她一个人是怎么带着爹熬过来的。但以我的印象,她并不是一个对生活感到绝望的人。她天生丽质,长得白净、好看,深邃的眼睛,尖挺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小巧的嘴巴,一副美人坯子。她爱干净,在用水很困难的当年,她每天都会细心地用很少的水保持自己的洁净。总之,她体恤自己的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会想尽各种办法保持自己身体的健康。或许是年轻时曾经吸过大烟这类的东西(这个未确定,谁也没问过她),每隔一段时间,她就必须找到村上用烟斗吸烟的老头,用一根细长的竹签将他们的烟杆通一遍,用纱纸将竹签上的“烟屎”捋净,然后细心地将那张纱纸折好,塞进嘴里含着,一种很享受的快意就浮上她的面容……身子每有一点不舒服,她要不自己扯些草药回来自己煨汤喝,要不就将一只烂碗在门前的青石上敲碎,拈起一片碎片,将那尖利的一角往自己额头上不断轻轻地刺去……待额头上布满星星点点的血点,那血点慢慢地漫漶成一片了,她才扯了一把嫩嫩的青蒿,往额头上用力一抹,然后反复地搓,一直到那血由鲜红变成紫红、再由紫红变成黑红,最后再不洇出为止,方住手……或者就抓了只她自己喂养的小土鸡,也不动刀,拿一根针,直接扎在鸡的脑袋上。她说这样能够保持鸡的血不流失,而鸡血是最养人的东西了……如果这些方法都用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她就会吩咐孊(壮语,即母亲),在去赶圩时帮她买一瓶维磷补汁。那时候,供销社的代销店里并没有什么滋补品,除了麦乳精,就是这个维磷补汁了。也不知道婄是怎么知道这个有着拗口名字的东西的,总之,她能顺溜地说出这个名字来。

孊知道婄的心思。即使婄不吩咐,她也会久不久就买一瓶回来给婄。而每到赶圩的日子,孊就会挑一些家里自产的农产品去街上,换回一些生活的必需品,包括婄需要的维磷补汁。街叫分界街,在我们村的西面,离我们村上其实不远,也就三里路,很近的,婄一般能判断,孊什么时候回来。但是,婄还是早早就来到村口的地坪上,朝西边望去。只见她将头高高扬起,右手搭起一个小小的凉篷,望着八孔渡槽的方向,望着望着,她会不由自主地踮起脚尖,似乎要将目光穿透那道山梁。望了一会儿,见不到孊,她就先回家砍猪菜,煮猪潲,喂喂猪。如果过了那个时辰,孊还没回来,她又会来到村口的地坪上,迎着西斜的太阳,再次右手搭起一个小小的凉篷,遮住那刺眼的阳光,让眼睛能够看清那道山梁上,有没有孊的身影。然后又是不由自主地将脚尖踮起,似乎这样可以看得更远。

我曾经无数次地看到婄踮起脚尖望向远方的那种姿势。她娇小的身子沐浴在夕晖中,高高扬起的脸被夕晖照耀着,闪着金色的光泽。踮起的脚尖支撑着整个身子,由于体力的不支,使她的身体微微晃动着,摇摇欲坠的样子,似乎随时要倒下。但她顽强地支撑着,凹陷的双眼在手搭的遮阳篷里专注地望着远方……未曾开蒙的我,在玩耍之余,看到婄的这一个动作,也不由得放下手中正在玩弄的破砖烂瓦,静静地看着这样一个神圣的场景,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着同一个方向看去。在夕阳的余晖里,一个踽踽而行的身影出现在进村必经的那座八孔渡槽上,她的身影被西斜的太阳拉得长长的……我知道,那就是婄期盼的,也是我们所期盼的孊。

在后来我慢慢成长的岁月里,我又多次看到了踮起脚尖的这个影像。有婄的,当然也有孊的。

盛夏的下午,正是晒谷坪上最热闹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将自家刚收回来、刚脱完粒的玉米或稻谷摊在地坪上,让灼热的阳光暴晒。我们和孊一起,在属于自家的那一小块石灰打成的晒场上不断地翻晒着玉米、稻谷。那玉米粒和谷粒金黄的金黄的,一眼看去,黄澄澄的,很是好看。但忍着闷热、流着大汗的我们,对这玉米、稻谷却恨之入骨。所以翻晒时就很马虎。本来,翻晒这些谷物,是要将这些颗粒均匀地翻一遍,将贴地的那一面翻过来,让太阳晒着,而且要铺匀,不能这里一堆,那里一簇。但偷懒的我们,翻晒时都是应付了事,这样,那块地坪就呈现出一副癞痢头的样子。孊见了,也不吱声,就戴着一顶自编的竹斗笠,蹲在灼热的阳光下,对我们的工作进行“纠错”——重新翻晒、铺匀那些金黄的谷物。弄完之后,孊就站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我们以为,孊会马上就转身回来,挤到地坪边的那蔸大苦楝树下,避一避炙热的太阳。但孊,却站住了,然后抬眼朝南边望了一眼。望着望着,她用手搭起一个遮阳篷,对着南边的天空再次瞭望。这时,我看见,孊开始踮起脚,那赤裸的脚尖黑而粗糙,足底的老茧厚厚的,像是牛足底的肉垫。这些“肉垫”该是多少年的辛苦劳作积下的啊。

未待我细想,孊那踮起脚尖对着南方的天空眺望的姿势引起了苦楝树下的人的注意。大家顺着孊的目光望去,远处的那座桂中丘陵地带突兀而起的最高峰——牛头山耸立在那片蓝色的天空下。但此刻,在地坪上晒玉米、稻谷的人并没有闲情逸致观赏山景,他们的目光忽略掉了牛头山,而是一眼就看到了牛头山头顶上刚刚出现的那一抹黑色。见到这抹黑色,所有站在苦楝树下的人就像见到了一只报丧的黑色乌鸦一般,全都跑出了树荫,静静地看着那远方的黑色一抹。但那黑色一抹所带来的信号并不明显,原本躁动的人,全都静了下来,接着,全都不由自主地学着孊,手放到眼上遮住阳光,踮起脚尖朝南方的天空望去——不好,随着一阵风,那黑色的一抹迅速成为一团、一片,快速地飘了过来。这一飘,让所有的人像在起跑线上的运动员听到发令枪的响声一般,全都如脱缰的野马,呼啦一声就四散开来,跑向自己的目的地——各家各户正在晾晒的玉米、稻谷。用扫把扫,用撮箕刮,有的甚至直接用手刨……总之,目的就是在那片黑云到来之前,将自家的谷物全部收拢、盖好……一般来说,在这片桂中丘陵地带的夏天,老天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好像故意逗人玩。常常是,明朗灿烂的天空,突然间就阴云密布,如果你不将它当一回事,它可能顷刻间就会将倾盆大雨倾泄而下,将你晒得就快要收仓的谷物再次淋湿,要重新费几天的时间再次晾晒。有时候,等你好不容易搏命般将谷物收拢来,盖好,那来势汹汹的黑云却突然偏过你的头顶,将大雨沿着地坪的边缘一撒而过,地坪里一个雨点都不会有的;而有时,它却在你头顶耍够之后,就轻盈而去,尿都没洒下一滴……这样的情形每天都有好几次,每次都像打仗一般,将人累得要死。因此,好多人宁愿冒着太阳到地里干活,也不愿到地坪上晒谷物。

被老天爷耍弄多了,大家就都养成了看天色的习惯。但天色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出来的,孊就不同,只要她朝着云来的方向搭起手篷踮起脚尖,观察片刻,基本就能断定那片愈来愈近的乌云是否会带来雨水。许多人一面抢收一面嘲笑孊,等着看笑话,殊不知,那乌云硬是一飘而过,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成了笑话,不得不讪讪地重新将收拢的玉米、谷子摊开来。地坪上的人看出孊看天色的本事确有一套,每天就都唯孊的马首是瞻。只要每天有孊站在地坪上,搭起手,踮起脚尖,他们就安心地围在苦楝树下,捡几颗石子,在地上画几道线,下起本地流行的三棋、回字棋来。虽然下着棋,他们还是随时关注着孊的举动。只要孊没有发出信号,他们就心安理得地继续走着自己的棋。如果孊大喊一声,他们就会立即丢下手头的那些玩乐,忙乱起来……

我不知道,当年孊踮起脚尖的瞭望,给地坪上晒谷子、玉米的村人省去了多少操心,给他们带来了几许的轻松。

多年过去了。现在的村人早没有了这种在地坪上晒玉米、谷子的群体活动了。各家各户,大都在自家的楼顶上进行翻晒作业了。现在的气候早已没有了那时的四季分明,我的故乡桂中丘陵地带的夏天也没有了那顽皮的天象。而遍布天空的千里眼——气象卫星早在云还未能够聚成乌云的时候就已经准确地告诉了人们雨水何时光临,村人怕是已经用不着专门守在晒谷场边,等待着与不约而至的乌云展开一场争抢时间的战斗了吧?我不知道,在村人那里,是否还偶尔留存着孊搭起手、踮起脚尖瞭望南天的那种记忆?

虽然,在地坪上,我无数次地见到过孊踮起脚尖的样子。孊踮起脚尖的结果大大减少了我和村人的辛苦劳作,但有时她发出的失误信号也让我被迫加入抢收谷物的忙乱中,这样的忙乱常激起我对命运对我的不公的愤怒,让我心生怨怼,因此,我对孊的这个举动,我的记忆里其实并没有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

倒是孊的一次举动,让我记忆深刻。那是一个初冬的日子。桂中地区的初冬其实只能算凉,稍微有点沁人的那种凉。天气阴沉沉的,整个田野呈现着灰的色调。这个季节,已经没有多少农活可干了。中午的时候,我们正在村前的地坪上打陀螺玩。这时孊出现了。她站在地坪的一边,望着通往分界街的那条大路。那天既不是节日,也不是圩日,那条路上基本没什么行人。我不知道孊望什么,但我知道孊这么望着,肯定有她的理由。于是我就停下手中的鞭子,看着孊,任由刚才被抽打得团团乱转的陀螺慢慢慢下来,直到跌地不动。孊抬眼望一会儿,停一下,又接着抬头望。望着望着,只见她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搭到前额上,然后踮起脚尖,脖颈似乎也伸长了……在这阴沉沉的天色里,没有阳光,孊为什么要搭起右手呢?疑惑间,我望向进村的路,那路上依然空空如也,那座进村必经过的八孔渡槽静静地横在阴沉沉的天幕下。

我陪着孊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又拿起那跌落在地坪上的陀螺,重新抽动起来。抽了一会儿,陀螺滚到孊脚下,我正要捡起,孊一把将我拉住,但她并不看我,只是盯着远处的八孔渡槽。我顺着孊的视线望去。只见那条大路上,一个身影正要转过一个弯,马上就走上渡槽了。“黛(壮语,即外婆)!”我惊喜地叫了起来。我的节日就这样在孊的视线中在不期然中降临了。

孊带大我们众多的兄妹,委实是不容易的。生活的艰难和劳作的苦辛,让本来话就不多的孊更加沉默寡言了。我兄弟姐妹多,而爹却是独苗。因此,一年到头家里鲜有客来。而在当年,哪家有客来,那就是一个节日啊,平时吃不到的好吃的东西,就有可能随着客人的来到而出现在餐桌上。而我家,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客来,让我们兄妹比同村的同龄人少了很多乐趣。孊踮起脚尖等来的,却是我们的盛大节日。黛的到来,让我们狂欢了好几天。虽说当时家里并没有多少好吃的东西,但异于往日的菜肴,让我们日常寡淡的餐桌突然变得丰富起来,这已够我们高兴的了。而餐桌上洋溢出来的那种喜气洋洋,更让平时充斥爹训斥、孊抱怨的餐桌的那种氛围一扫而空——这不是节日是什么啊。

因此,每到农闲时候,在村头地坪上玩耍的我们,只要一见到孊出现,我们就必然会停下来,盯着孊看。但这样的盯看绝大多数总是让我们失望。大多数时候,孊经过地坪,或是往菜园子里去,摘菜或是淋菜,或是到田垌里,赶回放养在那里的几只鸭子或牛……总之,我们期待看到孊搭起手篷、踮起脚尖瞭望远方的姿势并没有出现,这让我们大为失望,于是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邪火,爆发出一股蛮力,用鞭子将那只心爱的陀螺猛抽——那陀螺疯狂旋转着,飞速往地坪外的田垌旋转而去……而随着那陀螺的消失,我们也不由得软耷耷地坐在冰冷的地坪上,再没有了玩耍的兴趣。

在那贫穷的年代,孊踮起脚尖的姿势,竟然寓意着我们的希望和快乐。而孊她自己呢?她踮起脚尖,望到了什么呢?

我自己也曾经不由自主地学着婄和孊,踮起自己那柔弱的脚尖,对着远方做眺望状。但以我那尚未开蒙的心智,我并没能望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倒是某一次的上山,一个陌生的场景的出现,让我有了一次记忆深刻的眺望。

那时,我虽然还是个懵懂少年,但同大多数同龄孩子一样,心里也萌长了很多新奇的想法,天然地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向往。那次上山,本没有什么新奇的。我对我们村的后山熟悉得就如自己身上的瘊子。砍柴,割草,寻猪菜,玩耍,采野果,地点都在村后的那几座石山上。大人不到的危险地方,无知无畏的我们都钻熟了,以致村里的牛走失,大人们满山走遍,都找不到,而我们则会顺着牛的走势将牛从十分偏险的地方找回,让大人们惊异不已。

所以,上后山对我们来说,几乎就是每天的例行功课。没有什么新奇的。

但那次上山,却有些不同。

进后山,只有一条路。路的两边,都是几十米的土岭。进入山口,迎面是一座大山。进去后要么往北走,要么往南走,往北走,是邻村黄龙村的地盘,往南,则是我们村的地盘。一般来说,我们都往南走。但那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几个伙伴突然心血来潮,决定往北走,而且不是径直往里走,而是往旁边的那座突兀陡峭的石山上爬。

爬山是我们的强项,即使那山陡峭、险峻。那是我们第一次爬上那座高山。当我们爬到山顶望向更北的地方时,突然发现,我们竟然是在这片群山的制高点上。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片莽莽苍苍的开阔地带。由于登高的缘故,平时被我们视为高的小岭小坡,在我们的脚下变成了可怜的一泡泡渺小的牛屎。放眼望去,我们视力所及的地方,青岚阵阵,白霭丝丝,田野一片透亮。近处,是一个又一个绿树簇拥的灰瓦白墙的村落,而远处,更远处,那些村落已经遥远得变成一小簇一小簇的灰白色小方块。

登高的我们,竟然可以望到那么远的地方,看到那么广阔的地域,那是太新奇、太新鲜了。激动之中,不知道是谁,指着最远处那一抹淡淡的、连成一片的灰白色,说,那就是来宾了吧?

来宾,那是我们这些见识很少的懵懂少年心中最为神往的一个地方。那座小县城离我们也就40来公里吧。但在“交通基本靠走”的当年,40公里的地方已是天涯。

而今,“来宾”这个火星般的地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我们的视野,这让我们是何等的激动啊。

这样,我们几个懵懂少年,忘记了砍柴,站在山顶上,呆若木鸡定定地望着那远远的地方,直到双腿发颤,眼睛发涩。后来我觉得我站的地方还不够高,就爬上处于山顶最高点的一块锯齿般的石灰岩,手搭凉篷,遥望远方,我还嫌不够高,不由自主地就踮起了脚尖……

其实,我再踮起脚尖,那一只脚掌的高度也无法帮助我将远处那一抹模糊到近乎无的白色看得更清晰一些。但踮起脚尖,却将一个少年的心事变得层层叠叠。

踮起了脚尖,却点亮了我心中的希望之火,一个走向远方的渴望油然而生。

而今,我早已“走向远方”。哪怕是数千公里的遥远途程,借助一只铁鸟的翅膀,也就转瞬即达,遑论那几十几百公里了。地球上任何地方,只要借助大家都十分迷恋的孔方兄以及多种高效的交通工具,都能履足亲临。当下,距离已不是问题,甚至远方——这个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产生无数梦幻的名词,也没有了那种令人神往的色彩。

怕是,再没多少人需要踮着脚尖遥望远方了吧?

但是,踮起脚尖的习惯已经深入我的骨髓。哪怕外在的形体动作没能再现踮起脚尖的姿态,但我的内心,一定也常常“踮起脚尖”。人的精神世界过于广阔,而人的内在灵魂其实并不都是神通广大的,在那个世界里,一定有着我们的灵魂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那么,在精神世界里“踮起脚尖”,也会是每个人的应有之义吧?

而在尘世里忙忙碌碌的我们,既为自己的生计操劳,也为自己的子女操心。在这些操劳、操心的背后,我们,何曾有过转过身,抬起头,遥望一下时时在我们身后默默付出的婄、黛和孊们?在我们还需要抚育的时候,她们不但在身体上付出极大的劳动,而在不善言辞的背后,她们时时的踮起脚尖,每时每刻,无时不刻在遥望着我们。

如今他们已经远去,我们的遥望并没有多少次是对着她们远去的方向,偶尔的踮起脚尖也是背离着她们所在的方向的。当我们在尘世忙碌之中偶尔的空闲之时,可能才会转过身来,对着他们的方向遥望,遥望不及,我们也会踮起脚尖来,或许也会用手搭起小小的遮阳篷。

而现在,当我们以失怙之痛,突然想到转过身来回望的时候,我们亲爱的婄、孊、黛,已经离我们远去了。不管我们是多么执着的遥望,不管我们踮起脚尖的姿势能够保持多久,其最后回馈给我们的,回映到我们视线里的,一定是空荡荡的虚空。

只有这时,我们才深深地体会到,原来,那踮起脚尖也望不到的地方,叫远方。

责任编辑 侯 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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