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散中的华裔女性
2014-10-21于晓霞
摘 要:在离散文化研究中,华裔通常也被称为离散者,《女勇士》中“我”与母亲两个主要女性角色充分表现出离散族裔的特点——母亲拒绝与主流文化同化,固守传统与回忆;“我”试图与主流同化,却仍遭排斥。小说主要通过未成年时的“我”的视角来讲述一个华人小女孩的普通生活,并转述母亲的回忆,以隐喻的方式描写了美国华人生活的艰辛和对身份的迷茫。
关键词:离散;女性形象;美国华裔
在离散文化研究中,华裔通常也被称为离散者,美国华裔的文化和文学也表现出明显的离散族裔的特点(徐颖果,2012,14)。而在离散族裔研究中,记忆则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术语。《女勇士》的副标题为《一个女孩在群鬼间的生活忆往》(Memoirs of a Girlhood among Ghosts),明确的指出这是一部回忆之书,小说通过叙述者“我”的回忆塑造出“我”的母亲与“我”两个截然不同的华裔女性形象,并在回忆过程中揭示出华裔、尤其女性的悲惨生活经历,表达了离散族裔对于“家园”的渴望。
母亲——记忆中的勇士
母亲名叫“勇兰”——勇敢的木兰,是勇气与中国古代女英雄花木兰的结合。在中国时的母亲也的确如此,她思想超前, 又极有勇气,用父亲寄来的钱报名进入了医专,敢于在37岁时与一群几乎可以做自己女儿的女孩子们同班学习;母亲又十分聪明,她在同学休息娱乐时偷偷的加倍用功,在获得优异成绩的同时也树立起了威信;而在驱逐鬼怪一事中母亲俨然成为同学中的首领人物。毕业后,母亲成为一名乡村医生,她总是打扮得体,把健康带给村民,很为乡民敬慕。她用计谋从人贩子手中买来一个女孩,并将她培养成为自己的护士而不是伺候人的丫鬟,可以说是母亲帮助那个女孩改变了一生的命运,母亲充当的是解放者的角色,而非与父权同谋共同奴役女性。
在母亲来到美国与父亲团聚之后,昔日受人尊敬的乡村女医生消失了,只有日日与各种“鬼”打交道的洗衣店老板娘。在女儿眼中,母亲总是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举行一些稀奇古怪的仪式,用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做吃的,讲让人冒冷汗的故事,因为一些不确定的原因发火揍人,逼迫女儿做一些让她觉得尴尬的事情。而在“西宫门外”这一章中,读者从全知叙述者的客观视角中进一步观察到了老年的母亲。她胖胖的身材,满脸皱纹,为了生活不知辛苦的忙碌着。那个穿着旗袍高跟鞋,光彩照人的母亲似乎永远的留在了回忆里——母亲一人的回忆里。母亲没有改名字,她还叫勇兰。在中国时她叫勇兰代表了她个人的能力,可以不从属于自己的丈夫,这是一个骄傲的象征;而在美国,勇兰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母亲对于过去在中国时的回忆。研究者认为,当解决了生存的根本问题之后,离散族裔面临在同化与不同化之间作出选择。群体中有人选择不同化,有人选择同化,还有人选择认同居住国文化。母亲很明显是选择不同化的代表。母亲在谈论美国时总是使用“这个国家”或“这个鬼国家”,她从未将美国当成“家”,一直想回到中国。母亲经过几年努力终于将妹妹月华带到美国,用她传统的旧中国式的观念教导妹妹,让她夺回自己的丈夫。在母亲看来,这是勇气的体现,是维护自己权利的正当手段。但读者在鄙视月兰丈夫行径的同时也不免对母亲的言行不以为然。诚然,如果在旧时代的中国——母亲离开时候的中国,母亲的做法都是最正当有利的做法,但时代在发展,即便是母亲记忆中的故土家园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但母亲对“家”的看法却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一刻。母亲拒绝接受美国,但在美国的几十年生活已经在她身上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她的思想在不知不觉中适应着美国观念;母亲怀念中国,但她记忆中的中国已经不存在了,妹妹月兰、老家的来信都在反复向她诉说这一事实。母亲想回中国其实是想恢复从前的身份地位。在美国,由于外表明显不同于白人使得华人成为“永远的外国人”,最多被视为“模范少数族裔”,母亲不掌握反抗的最有利武器——语言,面对现实的压迫,只能怀抱回忆,在回忆中固守自己的家园故土。
“我”——想象中的斗士
书中“我”是母亲的大女儿,小说是以“我”的回忆串起。书中大多时候采用的是未成年时的“我”的视角,只有少数几处是成年后的“我”的视角。由未成年时的“我”来叙述增添了叙述的不确定性,“我”的回忆、想象与现实交织在一起,似真似幻,形成对华裔在美生活的隐喻,体现出“我”所代表的出生在美国本土的移民后代在成长过程中对身份的诉求、对“家”的理解与追寻。
“我”是一个父母老师眼中有些怪异的女孩子。 上幼儿园时我沉默,不说话,在图画作业上涂满黑色。后来“我”能朗读,但别人听到的都是沙哑微弱的声音。但沉默的不只有“我”,“我”的妹妹也沉默了三年,“我”后来的一位女同学沉默的更厉害,即使被“我”扯着头发也不说一个字,”我”的华人同学都十分沉默。在这里沉默是一种隐喻,代表主流文化压制下的华裔生存状态。许多华裔研究学者都认为《女勇士》主要在于打破静默,从主流文化那里夺回华裔的声音。笔者认为造成“沉默”的原因不光是在主流压制下华裔话语权的缺失,还有在长期躲避排华法案迫害时对于华人历史回忆的断裂。为了通过审查,华人不敢说出真实的来历,他们的合法身份是由谎言堆砌而来。作为他们的后代,以“我”为代表的出生在美国的华裔后代不知道祖辈的历史,没有对于他们的回忆,或者是有着对于他们各种似是而非的不确定的回忆。这种回忆的断裂缺失,使得华裔后代难以确认自己的身份,他们有的只有作为“模范少数族裔”、“永远的外国人”这样的残酷现实。
与母亲在面对残酷现实时求助于回忆不同,现实的痛苦逼迫“我”逃离到想象之中。想象中的“我”是像花木兰一样的女英雄,有着一段奇遇;又像岳飞一样背负着国恨家仇般的责任。想象是对现实的逃避,也是少年时的“我”对自己身份价值的期望。在少年时的想象中,体现的是“我”对女孩不受重视的一种反抗——女勇士带领军队建功立业,因为这个女儿,她的父母和整个家族绝不会缺钱少米了,女儿也是有价值的!但想象毕竟不是现实,现实中环绕“我”的是“养女等于白填”、“宁养呆鹅不养女仔”等等对女孩的歧视。因为有误的传言,我惧怕中国,担心回到中国因为是女孩被父母卖掉。因此,中国在“我”看来,不但不是“家”之所在,反而成为恐惧的源头。“我”迫切的想要以美国为“家”,以美国式的成功证明自己,比如门门功课得“A”,考上大学。但种种这些还是无法让“我”成为“美国人”,在二年级表演节目时,全班同学都去会堂,只有华人学生留在教室里,即使这些华人学生还有表现特别的人——一个每次拼写比赛都拿冠军的学生。回忆的断裂,让“我”成为“非此非彼”之人,既非中国人,也非美国人。
结语:事实上,无论母亲还是“我”,都是离散中对于身份、归属迷茫的代表。母亲拒绝同化,在回忆中一遍遍重塑“家园”;“我”渴望同化,却因为种族永远被排斥在主流文化之外。在小说结尾处作者讲述了蔡琰的故事。蔡琰在匈奴处生活了12年,一天夜里她有感而发唱出了既有汉语又有匈奴语的歌曲,深深地感染了周围的蛮人。这个故事用隐喻的方式说明了华裔的身份确定——正确的了解华人移民史,在有选择的保留故国文化传统的同时认同居住国文化,是没有连字符的华裔美国人(Chinese American)[1]!
注释:
[1]带有连字符的“华裔-美国人”(Chinese-American)对于华裔美国人而言是一种二元对立的选择:或者固守中国传统成为永远的他者,或者被美国主流社会彻底同化。去除连字符后,“Chinese”变成一个形容词,而“American”变成一个名词,华裔美国人(Chinese American)就成为了美国人的一员。可参见王斐《华裔美国人的第三空间身份建构——金斯顿<引路人孙行者:他的即兴曲>》(《温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年3月)。
参考文献:
[1]徐颖果主编:离散族裔文学批评读本——理论研究与文本分析[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12年。
作者简介:于晓霞(1979—),女,辽宁省丹东市人,辽东学院讲师,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