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链下的见血封喉

梁龙

启示

民企融资需合理

资金是一个企业的命脉。金融危机的来袭，让企业原本紧张的资金链，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一旦断链，其悲催的命运可惜而知。作为曾经我国最大的纺织印染企业——浙江江龙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就是这样的背景下，因资金周转不灵陷入困境，夫妻双双跑路，导致企业破产。

因为印染行业的特殊性，工序繁杂又处于产业链中间环节，一直以来，很难形成像棉纺、化纤一样的大型龙头企业。在产业集群比较密集的浙江萧山、绍兴，福建石狮等地，大都以中小企业较多。近年来，随着原材料和人力成本飞速上涨、出口形势严峻、人民币大幅升值、融资日益艰难、出口退税率下调等宏观因素变动的影响，特别是节能减排、环保政策的不断加压，致使很多外向型制造企业、代工企业负重前行，尤其是对原本技术相对落后、环保意识较差的印染企业来说，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贷款是无法回避的选择。而银行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纺织行业，更别提是印染行业了，企业要想发展壮大，无奈只能向民间借高利贷。一旦资金断链，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许是职工的工资，也许就是一笔到期的高利贷，再大的企业也难逃破产倒闭的厄运。

可怕的“草筐模式”

2008年的金融危机，是纺织服装行业一个至今都无法抹去的“黑色记忆”，数以千计的中小微企业在这场浩劫中消失了。就连当时绍兴最大的两个支柱企业，浙江华联三鑫石化有限公司和浙江江龙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也相继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据统计，2008年1～8月，全国大型纺织企业的利润，较去年下降三成多，近九成纺织企业均存在资金问题。

2008年10月，江龙控股旗下的印染厂在国庆长假期间还在加班，但10月6日工人突然接到停工通知，搞得大家莫名其妙。而当晚，大批债主来到其在绍兴的总公司进行交涉，各办公室电脑等财物被哄抢一空。8日上午，江龙千名员工自发示威，希望政府出面帮助拿回两个月的欠薪。参与讨薪的江龙员工称，讨薪队伍一度造成交通堵塞，江龙的厂长也参与其中。

如果不是因为拖欠货款和员工工资，也许“江龙控股欠银行贷款达十二亿人民币，民间借贷至少八亿”的秘密无人得知。而银行在这种时候要显得精明许多，“事实上，今年开始就只有少数几家银行在给江龙继续提供贷款，贷款今年到期的，基本上都没有再发放过新的。”绍兴一家国有银行的负责人透露，当下面的业务员听说江龙连中、高层管理人员2007年的红包都没有发过时，他们就果断地停止了贷款。

就这样，江龙被卡住了“咽喉”。

江龙控股的起家颇具传奇，来自江苏的董事长陶寿龙八年前还是绍兴某工厂的外贸业务员，由于他敏于思考，对资金的运作很有办法，于是2003年创办了江龙。其妻严琪在贸易开拓上也颇有一手，中东地区的客商都知道有位头发长过腰的女强人，特别是喝酒很厉害。2006年，全球经济形势大好，江龙控股在新加坡上市，股票名为“中国印染”。

虽然在很早之前，江龙就因为资金紧张出现了问题。“他们迅速融入了绍兴这个圈子。绍兴这两年在纺织政策上的扶持让他们如鱼得水。”一位供货商代表透露。在绍兴企业之间互保，是常有的事情。而当时，当地的8家企业给江龙控股提供了担保，其中浙江雄峰进出口有限公司提供了4.5亿元的担保。而江龙控股旗下的南方控股集团也同样为之前倒逼的华联三鑫提供了担保。

事实上，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一些在绍兴当地属于较大规模的企业，都依靠向银行借款维持规模的高速扩张，进行大量的基本建设投入，市场充足的流动性为其提供了发展的机会。尽管江龙控股创业的夫妇来自江苏，尽管他们2003年才开始办公司，但是他们就赶上了这个好时候。也许他们也想过，宏观调控坚决收缩信贷市场之后，流动性大幅降低，这些昔日高速扩张的会让他们陷入困境。只是，谁也没有料想到，危机来临的这么快。大量技改、节能减排，大量的环投入以及成本压力，为了维持泥足深陷的投资项目，他们只有民间融资，或连环担保，或借高利贷，才能勉强支撑。他们以“筐”状的捆绑式债务结构，横向、纵向、立体发展，几乎能够想到的融资办法，都想到了并且去做了。但是，其中只要有一个环节断裂，企业所依赖的商业模式几乎是在瞬间就变成了四面漏风的“草筐”。一个“草筐”的命运连着若干个“草筐”，就这样，江龙控股被“筐”住了。

当然江龙控股的这次灭顶之灾也与当时外国订单大跌有关。当时公司主营布料印染、绣花等，主要客源来自南美、欧洲、中东等地，2006年出口贸易达7000万美元。2008年起因为全球消费需求下降，订单减少，加上国内收紧银行借贷，最终导致资金链断裂，悲剧发生。

环保逼走“麦城”

2008年2月29日，拥有福安公司51%股权的香港福田集团（420.HK）突然宣布，东莞福安纺织印染有限公司裁员，其生产线和订单将被转移到集团位于江苏盐城市等地区的新厂房。福安纺织成为珠三角曾经疯狂增长的制造企业转型的缩影，搬迁，或者转型升级。

在《福安公司致员工的说明信》上，公司将裁员的原因归结到“国际经济形势的恶化、人民币持续升值、市场不景气、能源成本不断增加等多方面原因”导致的公司巨额亏损。

3月3日，在东莞市长安镇福安纺织印染有限公司厂区，挤了半多小时，张虎兴才从领表处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裁员员工工资、补偿金结算单》等一系列公司裁员补偿相关材料。按照公司规定，他必须在3月6日前办理包括领取赔偿金在内的离职手续，并离厂。张虎兴只是公司一次性裁员约3300人计划中的一个，而当时公司员工大约4000～5000人。

在张虎兴和工友们看来，公司裁员的最大因素是环保压力，公司要往其他地区搬迁。张虎兴还记得在公司最辉煌时期，工人人数接近1万人。而生产旺季时，有时公司一天就用车从劳工市场拉几车人到工厂，培训两天就开始上岗操作。

原来正当福安公司飞速发展时，遭遇了环保“危机”。近年来，东莞政府提出了产业转型的思路，限制“两高一资”（高污染、高耗能、资源型）产业的发展，而福安公司正是“高污染”企业之一。

2006年6月，福安公司因偷排高浓度印染废水被国家环保总局查处。“一个年产值超过40亿元的香港上市企业居然也搞起偷排偷放。”经调查发现，该厂私设了两条管道用来偷排。一条管径达25厘米的铁制暗管，通过两个隐蔽的阀门控制，直接将部分生产车间出来的印染废水排入厂外的总排污管。该厂污水处理能力仅有2万吨，却平均每天产生的废水量至少4.7万吨。当时，广东省环保部门开出了21.7万元的最大罚单，随后东莞市环保局又追缴了1155万元的排污费。从此环保部门对福安公司的监控变得更加严格起来，日常检测达到了每周好几次。

工厂排放量开始减少，在并没有增加污水处理能力的同时，生产规模必然性的受到相应比列的限制。2006年下半年污水处理事件过后，福安纺织的发展跌进低谷。张虎兴所在的纱厂一个部门，原来备料员最少要5到6个人，后来产能缩减到最多只需要2个工人的规模就够了。

因为土地资源的紧张，福安无法进行大的环保改进，最后只能败走“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