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集群的衰落与挣扎

牛方

启示

体制问题制约发展

1990年，迈克·波特在《国家竞争优势》一书中第一次在学术界提出了“产业集群”一词，他指出：“产业集群是工业化过程中的普遍现象，在所有发达的经济体中，都可以明显看到各种产业集群。”1990年，中国人均GDP为370美元，纺织工业产业集群的发展还未进入繁盛状态，但是以中西部地区为主的棉纺织产业带已经形成。陕西即是其中极为著名的地区之一。

然而随着改革开放节奏的逐步加快，市场经济体制的逐步成熟，东部沿海地区纺织产业的发展逐渐步入巅峰，浙江、江苏、福建、广东等地区渐次形成了一个又一个各具特色的纺织产业集群。让人遗憾的是，与此同时中西部地区纺织工业的发展却一步步走向衰落，而陕西又是其中极为典型的代表。

从辉煌到寂寥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陕西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纺织大省”，纺织业是全省第一利税大户、创汇大户。1988 年时，纺织工业总产值占全省工业总产值的14.5%，在当时的陕西，纺织业有着“十三太保”、“四大金刚”之称。最强盛时期的陕西纺织工业，仅西安、咸阳两市就有陕西省纺织总公司、西北国棉一厂至八厂、陕棉五个厂，周边城市还分布着多个纺织机械厂、染整厂、以及纺织院校、科研机构等相配套的完整纺织产业链。西北国棉一厂涌现出了赵梦桃、吴桂贤等当时中国最优秀工人阶级的代表；西北国棉五厂也创造了应治邦这样的风云人物。

如此风光如今却是哀鸿遍野。曾经以化纤涤纶丝闻名西北的陕棉十厂破产后成为私营企业，并且被昔日收购企业的私营主，在将原企业大量设备出售后，进行土地变性转为房地产开发。当年与河南平项山的“神马”帘子布公司不分伯仲的陕棉九厂，在前者发展成为上市公司、在同行业内以净资产27亿元排名第二时，后者却陷入了困境。曾经热火朝天、朝气蓬勃的西安纺织城，如今却是一副由破旧的厂房、寂寥的车间、萧瑟的街区、忧郁的表情……拼凑在一起的垂暮画面。

陕西纺织业就在东部地区节节攀高的画面中一步一步走出了时代的视线。西安工程大学管理学院的王进富老师在“陕西棉纺织产业现状研究”一文中指出“陕西棉纺织产业国有企业居多，历史遗留问题及体制问题制约着总体产业的发展”。具体表现为营销观念及营销能力滞后、设备技术水平落后、创新能力低下、新产品开发不足等原因。

遗憾的西北一棉

造成陕西纺织业衰落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决策层的误判成为了压倒其的最后一个稻草。创建于1951年的西北国棉一厂有着光荣的历史，职工5000多人，曾在1994年被评为全国质量效益型先进企业，1997年开发生产的喷气斜纹系列导电布被列为国家级开发项目，2000年开发生产的特高支高密织物80支、90支、100支系列，被列入国家级新产品目录。产品出口到日本、韩国、欧共体及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除了上述成就，该厂的“赵梦桃小组”更是当年全国家喻户晓的劳动明星，被称为“纺织战线的一面红旗”。

然而2008年10月，这家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家国营棉纺厂正式宣告破产。这个在特殊年代里培养出国务院副总理的明星企业，却在30年改革的最后，留下一个令人唏嘘的背影。今天在它的身后，仍然遗留着职工持股权的争议。相关媒体报道称国棉一厂的倒闭是由于政府高层施压于厂领导班子，要求上化纤项目而导致大量资金流失最终导致资不抵债。

新浪博客有网友称：“当时时任陕西省省长宗宾来国棉一厂考察时指示，国棉一厂应该大力发展化纤，扩建化纤厂。当时的国棉一厂厂长认为化纤分厂不可以搞，业务不是规模经济，搞了必然亏损。但省领导答复：该项目虽无经济效益，但有社会效益。如一厂上化纤后遇到困难，省政府将给予支持。”就这样仓促上马的化纤厂不仅用光了国棉一厂的所有资金，还带来了共3亿元的贷款，每年承担利息2000多万元。

该博客中提到：“因为缺少自有资本金，建厂时正逢物价飞涨，加上产品质量没有保证，化纤分厂从诞生之日起就开始亏损，从一年亏几百万到年亏损1000多万。新任国棉一厂厂长张登社说他为此找了100多次省政府，政府的领导们都是‘有想法，没办法。”在多次求助后，国棉一厂终于获准将化纤厂从主体剥离，但是这一折腾给原本健康发展的企业带来了巨大的创伤。随后几年不断改制、易主但都未能让这个昔日的明星重回舞台，最终以咸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纸文件结束了多年的辉煌，而西北一棉的破产也标志着陕西纺织行业彻底退出国有企业的行列。

挣扎后的重生

西北一棉在陕西纺织业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的破产带给陕西纺织业的打击不仅是具体物化层面的损失，更是对产业发展信心的冲击。应该说陕西纺织走下坡路的状态政府并非没有察觉或者是置之不理，但是市场经济带来的无情竞争使得所有的努力与改革现在看来都是一场无力的挣扎。

十年前，在纺织行业“压锭减员、兼并重组”的产业结构调整中，原西北国棉三厂、四厂、六厂、陕棉十一厂、西北第一印染厂等5户省属企业，被总部位于北京的央属企业华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以承债方式兼并，并以上述5户企业的实收资本之和组建了陕西唐华纺织印染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可是好景不长，新组建的唐华集团并没有改变陕西纺织企业的颓势。2007年底，唐华一印全面停产，接着唐华六棉部分停产，大华公司、唐华三棉自组建来亏损严重，随时面临全面停产的威胁。除唐华四棉尚可维生产经营周转，但计入还原债务利息后，亏损严重，生存艰难。时任西安市国资委主任张普接受《陕西日报》记者采访时称：“截至2007年底，唐华集团及所属企业资产总额14.54亿元，负债总额26.86亿元，由于国内纺织行业效益持续下滑，华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所属企业又多数处于停产、半停产状态，持续经营的企业也亏损严重。为实施国有经济战略布局和结构调整，国务院研究决定，对华诚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移交地区管理并实施整体破产。”最终唐华集团及其所属企业直接移交至西安市实施政策性破产，而唐华集团破产案也被当时媒体称为：“陕西省迄今为止最大的企业破产案”而竞相报道。

破产后的唐华集团由西安市国资委接手成立了5家新企业，并将其整合为西安纺织集团。有媒体报道称：“截至2010年10月底，西安纺织集团已盈利2774万元。”新生的西安纺织集团承载着太多责任和期待，与此同时也做出了许多努力，规划出了宏伟的蓝图，我们期望在新的时代，新的个体能够带给陕西纺织业新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