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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资本在灾后恢复中的效用——以陕西安康市灾害移民为例

2014-10-16付少平

关键词:微观层面信任

杨 洋 付少平

(西北农林科技大学 人文社会发展学院,陕西 杨凌712100)

一、引言

西部地区是地震、山体滑坡、泥石流等灾害的多发区,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也相对落后。自然和社会环境的压力使得灾民频繁搬迁。近几年的重大灾害(如汶川地震、舟曲泥石流等)更加剧了移民活动。以陕西为例,2010年7月,安康市遭遇特大暴雨、滑坡和泥石流灾害,全市因灾倒塌民房12万多间,直接经济损失超过60亿元,陕西省政府由此启动了新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移民搬迁工程,计划从2011~2020年的10年间,从陕南的汉中、安康和商洛3市共28县搬迁240万人。[1]陕南移民搬迁开始受到广泛关注。

社会学对于灾害的研究由来已久,主要关注发生灾害之前、之中和之后个人、组织、社区和社会的行为以及灾害如何影响人的心理、行为、社会组织和文化生活。[2]近年来,“社会网络”与“社会资本”等社会结构因素在灾后重建与恢复的作用日益受到关注。[3]另外,移民问题早已成为社会学研究的一大热点,从社会资本和社会网络的视角出发,探讨移民的社会融合和社会适应等,是国内外移民问题研究的主要方面。[4]本文试图以社会资本的视角,通过基于对安康市移民社区的调查探讨灾害移民社会资本的状况及其对搬迁后重建与恢复的效用。

二、理论背景与研究假设

(一)社会资本:两大阵营的争辩

在社会学领域普遍认为是布迪厄第一个系统阐述了社会资本的概念。他在《资本的形式》中区分了经济资本、文化资本和社会资本,认为社会资本是一种集体成员共享的体制化关系的网络。[5](P189-211)差不多同一时期,科尔曼也提出了社会资本的概念,他从功能的角度定义社会资本,认为它包含了很多形式,比如义务、期望、信息网络、规范和惩罚、权威关系及特定社会组织等,[6]但这种定义的宽泛性和模糊性受到了批评,尤其严重的问题是存在功能的循环论证问题。[7]普特南很大程度上继承了科尔曼,也将其视为社会组织的特征,比如网络、规范与信任,它们促进了互惠性协调与合作。[8]

这三者之间尽管有差别,但有一个共同点是都采取集体组织或制度化网络的视角,强调社会资本的封闭性,将其视为一种公共物品。林南认为这种宏观视角存在混淆概念、循环论证等问题,他将社会资本定义为“嵌入在社会结构中的资源,它们能够在目的性行动中被摄取和/或动员”,其中,目的性行动包括工具性行动和表达性行动,这两种行动会得到相应不同的回报。[9]由此,对投资和回报问题的不同的归属认定形成了社会资本的两大阵营,并且各自发展出了测量方法。

(二)研究假设:社会资本的本土化与启示

边燕杰继承了林南的社会资本理论,对社会资本的本土化研究作了很大贡献,尤其表现在测量方面,提出了拜年网、[10]餐饮网[11]等,这些测量关注个体或微观层面。赵延东、罗家提出的宏观层次上的测量借鉴了普特南,包括社区参与、信任和凝聚力等。[12]这些测量方法广泛应用于社会资本研究的不同领域。就移民来说,微观层面主要研究移民的社会资本对地位获得的效用,[13]而宏观层面的测量则集中于移民的融合与社区发展。[14]将两种方法结合起来的研究关注了灾害移民的社会资本状况及其对灾后恢复的作用,不过,实证调查的结果显示出实际情况的复杂性。一部分研究支持了社会资本的两个层面都有助于灾后恢复与重建过程,[15]也有部分研究只证实了宏观层面的社会资本的作用,微观或个体的社会网络的影响并不显著。[16]

这些研究似乎暗示,尽管存在很大的差异,两种视角的社会资本研究是可以相互补充的,尤其在移民研究方面,两大层面的社会资本都发挥着重要作用,缺一不可。由此,提出研究假设:假设1:微观层面的社会资本对灾后恢复与重建起着显著效用。假设2:宏观层面的社会资本对灾后恢复与重建起着显著效用。

三、变量、数据与分析

(一)变量操作化

因变量测量灾后恢复与重建,包括了三个方面:生活满意度、适应度和对未来发展的看法,将回答结果转化为二分变量(满意、适应、越来越好分别赋值为1,其余为0)。

自变量中社会资本测量指标分为两大层面。微观层面包括拜年网(网络规模、网络密度、网络顶端和网络异质性)、讨论网(网络规模、网络密度)和餐饮网(在过去三个月内作为请客主人、客人和陪客的频繁程度,赋值1~5);宏观层面测量信任(对家人、周围的人、商人、外地人、村镇领导、政府、警察、医生、媒体和法院的信任,从非常信任到非常不信任,分别赋值5~1分);社会参与(是否参与社会组织或协会、上访请愿、选举、提意见或建议,是赋值1,否为0)和社会凝聚力(关心社区程度和邻里关系状况,也分为5个等级,赋值1~5分)。

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状况、政治身份、职业、月收入和受教育程度。

(二)数据收集

根据试调查的情况,在安康市选取了三个相对成型的移民社区,分别是七堰社区、双星社区和大竹园镇社区。

由于社区实际入住的情况与官方报告有出入,在抽样时采取下面的做法:以社区的每个街道口的房屋为出发点,每隔两户抽取一户为样本,如果不在则以左右邻居择一户作为替代,如果左右邻居也不在则跳过。这样共抽取了220户家庭,除去中途退出(11户)、回答不完整(8户)以及其他不合格(4户)样本,共计有效样本197个。

(三)分析与讨论

由于变量过多,有必要对变量进行降维,以减少共线性问题。对微观层面社会资本进行因子分析,并将因子得分转换成从1到100的分值,转化方法为[(因子值-因子最小值)/(因子最大值-因子最小值)]*99+1。采用同样的方法,对信任、社会参与、社会凝聚力进行因子分析和转换。微观层面的因子分析得到三个因子,分别命名为网络资源、网络规模、网络构成;信任得出三个因子,分别为制度信任、公共信任和特殊信任;社会参与得出两个因子,特殊参与和一般参与;社会凝聚力得到一个公因子。数据情况见表1:

表1 基本变量描述

总的来看,样本中的移民男性、中年人居多,大部分移民从事打工、上班或个体经营,且文化程度不高,70%的被调查者月收入在2千元以下,党员比例为18%。微观社会资本中网络构成的得分最高,信任中特殊信任得分即对强关系的信任最高,而社会参与中移民一般很少上访、请愿,社会凝聚力程度很高。

以生活满意度、适应和对未来的期望为因变量,将微观与宏观社会资本作为自变量,同时纳入控制变量的逻辑斯蒂回归模型如下:

表2 社会资本对生活满意度、适应和对未来期望影响的二元逻辑回归模型

模型显示,首先,对于生活的满意度来说,微观资本中的网络规模指标,宏观资本中的制度信任、公共信任和社会凝聚指标都具有显著影响。这表明,首先,移民对灾后重建的满意程度更多地受到周围关系人数量的影响,而无论关系人是否拥有丰富的资源以及是否是亲属。其次,宏观社会资本在提高移民满意度方面起了很大的作用,这与以政府为主导的灾后重建力量是分不开的。再次,微观与宏观层面的社会资本均有指标对适应产生积极影响。就近安置便于移民适应搬迁后生活,而且新建的社区条件明显改善,大部分移民都表示住在新社区更干净,环境更好,住着更舒服,“当然适应了”。不过,由于居住成本加大以及政府分配等问题引起的纠纷,可能导致移民对现状不满。因而,适应的比例(77%)远高于满意的比例(47%)。最后,宏观层面社会资本有利于移民对未来保持乐观。制度信任是唯一一个在三个模型中都保持极显著的变量,可见政府在灾后重建与恢复中发挥的作用得到了充分认可。而公共信任得分每增加一个单位,对未来具有良好期待的优势比增加3.5%,这也表明外向型的社会网络有助于移民保持乐观。另外,务农者比从事非农职业的移民的心态更积极,可能的解释是务农者的社会经济水平相对较低,搬迁后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提高,更有助于提高对未来的信心。而年轻人比老人更加乐观,这也是符合实际的。因此,微观与宏观层面的社会资本都对灾后恢复与重建有显著效应,支持了假设1和假设2。

五、总结与思考

本文简要回顾了社会资本研究的几个代表性理论及方法,并以本土化的测量方法在陕南安康市的移民社区进行了小规模抽样调查,探讨灾害移民社会资本的效用。分析发现微观和宏观层面社会资本的部分指标对灾后的恢复与重建发挥了显著作用,其中,制度信任影响最显著,显示出以政府为主导的制度力量在赈灾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然而,政府的信任绩效随着级别的降低而下降。

灾后重建与恢复需要长期的过程,中央和省级政府的支持主要体现在灾害初期,后期的工作还是要靠当地政府完成,因而解决移民的信任问题至关重要。另外,社区重建要考虑培植社区组织、协会的力量,鼓励居民的多方参与,这也是新型社区建设的要求。当然,灾后恢复不仅需要外界援助,更重要的是自力更生。灾害移民的社会网络目前仍是以强关系为主导的核心关系网络,同质性较强,这有利于情感性的支持。然而,随着移民的心理创伤逐渐被平复,工具性需求占据主导,因而多元化、异质性的网络具有更大的优势。

[1]人民网.陕西启动大规模生态移民工程[EB/OL].http://unn.people.com.cn/GB/13970849.html,2011-02-22.

[2]黄育馥.社会学与灾害研究[J].国外社会科学,1996,(6).

[3]赵延东.社会网络在灾害治理中的作用——基于汶川地震灾区调查的研究[J].中国软科学,2011,(8).

[4]李明欢.20世纪西方国际移民理论[J].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12).

[5]包亚明.文化资本与社会炼金术——布尔迪厄访谈录[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7.

[6]Coleman J S.1988,“Social capital in the creation of human capital”[J].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7]Portes,Alejandro.1998,“Social capital:Its origins and applications in modern sociology.”Annual review of sociology(1).

[8]Putnam R D.1993,“The prosperous community”[J].The american prospect,(4).

[9]Lin,Nan.“Building a network theory of social capital.”Connections,1999,(22).

[10]边燕杰,李煜.中国城市家庭的社会网络资本[A].清华社会学评论:特辑(2)[C].厦门:鹭江出版社,2000.

[11]边燕杰,刘翠霞,林聚任.中国城市中的关系资本与饮食社交:理论模型与经验分析[J].开放时代,2004,(2).

[12]赵延东,罗家德.如何测量社会资本:一个经验研究综述[J].国外社会科学,2005,(2).

[13]Portes,Alejandro,Julia Sensenbrenner.“Embeddedness and immigration:Notes on the social determinants of economic action.”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93.

[14]桂勇,黄荣贵.社区社会资本测量:一项基于经验数据的研究[J].社会学研究,2008,(3).

[15]赵延东.社会资本与灾后恢复——一项自然灾害的社会学研究[J].社会学研究,2007,(5).

[16]蔡志海.汶川地震灾区贫困村农户生计资本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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