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2014-10-14顾彬
顾彬
英国诗人Keats有一次说过一句非常有名的话:“A thing of beauty is a joy forever.”(美的东西让人永久快乐。)这句话已经陪伴我的生活陪伴了好几十年。不过,最近我开始问,真的是这样吗?
几年以前驻北京的歌德学院发给我一种调查表。唯一一个我还记的问题是:“如果你能够在中国代替一个人代替一天,你想作为谁呢?”我当时回答:“快雪堂。”
读者大概可以猜一猜,快雪堂不是一个人,它是一个东西,是北京北海里头的一栋建筑。那么,我当时不想再做人吗?我当时觉得,我还不如变成一个事物呢。虽然有中国的、日本的大师认为连东西也会有灵魂,但是我和快雪堂的关系不从他们的理论出发。
1994年的夏天我住在北京离颐和园不远的古老达园写我的中国古代诗歌史。我经常带我们刚生出来的儿子顾子彬出去玩。有一天我们去北海公园,我就发现,里面有一个封闭的地方。要出10块钱,才能够参观。当时10块人民币还是算不少。因此基本上没有人打票。因为好奇,所以我出我们一家的门票。
读者应该知道,我先会说日语,不会说中文,我先去过日本,晚一些才去过中国。1969年我在日本到处找唐朝。我在Kyoto找到了它的寺庙与花园。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美学感是一面唐朝的,一面日本的。
“文化大革命”末我在北京学了一年现代汉语。当然,北京不是一个唐朝的地方,可是那里的颐和园还保留一些唐朝美学的成分。所以我经常在那里散散步享受风景。夏天到南方旅游时,我到处跑去找唐朝,特别是在南京,可是没有找到。我找到的是世界上最无聊的城市。
从1974年到1994年在北京上课或搞研究工作,我老问我自己,除了颐和园以外北京还会有一个地方能满足我对唐朝的渴望吗?没有想到,我入了快雪堂后,我马上就发现了,它的美就是我想象的。堂很高,外面有松树,地方不大。太阳没有办法入进去。堂里面的黄昏让我想起日本最美的寺庙来。跟日本古老的建筑一样快雪堂还发了它木头优质的味道。啊,我找到了我的天堂。
2008年我又在北京教书。有一次我给一个朋友讲,北海有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咱们去吧。一个春天中午我们到了以后,我的快乐慢慢地变成害怕。快雪堂没有打票处。谁都可以随便来,谁都可以随便走。那天堂充满了人。没关系,人多的话,那么,很多人享受它的美,才好。不过,无论,我怎么看,我没办法再找到它原来的美。它的美到那里去了。快雪堂不再高。为了展览书法,人家已经安装了一个比较低的天花板。连原来的木头柱子都在几张白纸后失踪了。不能再看到它的纯正,闻到它的香气。
Keats的坟墓在罗马。墓碑上写著“Here lies one whose name was written in water。“ (这里有一个人,他的名字是写在水里的。)我恐怕,这类的话也可以来用描写快雪堂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