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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神笔马良

2014-10-11清歌

大学生 2014年19期
关键词:夜话杜拉斯长裙

清歌,资深电台夜话DJ,专栏作者,写小说,制作原创广播剧。

20岁,不,25以前,打开我的衣橱是两眼一抹黑。不是因为缺氧,是因为我的衣服几乎没有别的颜色。从外套到衬衫,从长裙到短裤,从冬到春,几乎是一水儿的黑。

偶尔买件颜色鲜亮的,我妈都要激动一阵。

但我妈并不反对我把自己扮成一只鸦,她觉得年轻的女孩子穿黑好看。她自己是越往后衣越俏,她钟爱各种碎花、折枝、满朵,所以她的衣橱是漫山遍野一片花田。我妈说,人老了,衣服就要提一点亮。她说着,眼睛也亮亮的,一点鲜鲜的颜色点在瞳孔里。

于是,在几乎所有的合照里,我都是一身黑裙,长发披肩,独站在人群一隅。这种独立的,冷然的姿态没有人教我,有一点距离,一点神秘,符合一个夜话DJ的做派,这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当年听众写来信说:“在所有的合影里,你都像是独照……”但这副表情拿到现在,大家已似笑似嘲地称为“高冷”了。

被大家用这样似笑似嘲的表情称谓的形容词还有一些,譬如:流浪、小资、文艺。综合起来,就是“酷”。

酷是每个成长的人绕不过的词,我小时候周围的叔叔们都留长鬓角,阿姨们尖领衬衫和花裙下都有一双白高跟,不论男女都穿喇叭裤,我的青春期里,学校里最拉风的男生们都留着蘑菇头或中分,这叫“郭富城头”。一阵精致的风从台湾吹来,长长的刘海覆盖了花美男们的额头,但正当好年华的谢霆锋又像一把剑劈开了时尚之风,大家说:哇,他好酷。

但认知在改变,偶像会改朝换代。于是花样男子成了洗剪吹,麻质长裙成了银镯女子。那些曾经使我们疯狂,把我们淹没的符号们一个接一个被拍死在沙滩上。新领主随之崛起,中年人想再跟上就得费点力气了。这已不是他们的时代。但也不必拘于此,积累了一定资本的中年人有了更高的方向。“但凡条件好一点,就要把日子过给别人看。”

玛丽姑娘是我闺蜜,她的自我设定形象也一直在改变。我第一次见她,她是个立体的安妮式少女,中分、黑发、长裙、匡威,看她的微博我就脸酸,是真脸酸,看书叫“阅读”,面包叫“吐司”,随便出个门去周边都叫“行走”。 这一番折腾最终以我屏蔽掉她为结束。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发现了杜拉斯更猛,但杜拉斯很难仿制,因为你不能,也不愿让自己急剧衰老。新兴起的古着风(指淘来的经典旧款式衣物,经过搭配现在仍然穿得出街。)救了她,她穿起妈妈款的禅衣、花布裙和粗跟鞋。她以轻声细语和适当的微笑,挽着新男友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次我倒不反感,女人要千娇百媚可人疼,就要不自觉的动作眼神都娇柔一点。芳官要扮假小子讨宝玉欢心,清高如林妹妹,听了几句艳词记在心上,也是想要跟宝哥哥来玩味一番的。

玛丽姑娘的男友是另一种人,热衷于跟着一帮驴友玩穷游,个个背上30斤重的大旅行袋,穿着冲锋衣,脖子上挂着相机,不管拍得好不好,先狠狠刷屏。这样的青年人不少,祖国大好河山,多在脚下踩一踩当然也是好事,只是每每看到不用导航不走正路偏要在山中迷路还要劳烦警察叔叔去营救的新闻总是心塞。这两人在一起,朋友们笑称互相看对眼,宛如《围城》里的苏小姐和曹诗人,互相不愁没有读者。前不久玛丽姑娘生了娃,她的宝宝起名一日三变颇费周折,除了大名还有小名,以及英文名。作精的人生是不会停止的,她的审美和理想即将在宝宝的身上一步步接着呈现。

何况,谁不想做想象中的自己呢?这方面大家都是神笔马良,一支画笔随身带,随时为自己添墨加彩。有刻意为之各取所需,还是刚刚说到的《围城》,里面一众人等没有不装饰矫情的。读书人装清贵,猥琐者装君子,苏小姐满腹算计装雅量,孙小姐世俗精明装纯情,方鸿渐貌似厌憎虚伪,给唐小姐求爱也只好躲在英文里表白,就连清澈如水的唐小姐,也未免刻意过度伤人伤己。没有人对自己是完全满意的,于是要勾勒出一个理想中的自己并执意认为这样的自己更讨大众欢心,让自己走出的每一步,人生链条上的每一环都熠熠生辉。

责任编辑:刁雅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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