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歌剧巡礼
2014-10-10欧南
欧南
【歌剧内容】耶奴法是摩拉维亚山区的一个被人收养的姑娘。山区农民拉卡勤奋忠厚,他爱上了耶奴法,并请她帮自己家里干农活,但耶奴法并不理会拉卡的爱情,反而和拉卡同母异父的兄弟,不务正业的斯蒂瓦相爱,并生下一个孩子。耶奴法的养母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痛恨耶奴法犯下了伤风败俗的事情。为了迫使耶奴法和拉卡结婚,养母竞将孩子投入河中淹死。耶奴法屈服于养母的权威,只得和拉卡结婚,后来溺婴被村民发现,他们以为是耶奴法所为,愤怒的村民想要用石头砸死耶奴法,此时养母出面声称是自己所为。耶奴法也理解了深爱自己的拉卡。
进入到20世纪以后,民族乐派有了更大的发展。随着西方现代音乐艺术的诞生,民族乐派的风格也和19世纪浪漫主义有所不同。在19世纪的民族乐派中,主要体现的是民族意识的觉醒,而作曲家们也将自己的视野渗入到广阔的民族旋律中,通过对本民族音乐的挖掘和创造,以唤醒民族的自尊心从而反抗被奴役的命运。
但对于生于19世纪末期,创作活动在20世纪初的民族乐派的音乐家来说,单纯对于民族旋律的运用已开始有所变化。在20世纪的艺术活动中,音乐家更关心的是对人的命运做出深度的思考,而不再是简单的陈述。和20世纪西方音乐一样,民族乐派的音乐也是复杂的,他们除了仍然扎根在民族音乐的宝库中以外,对音乐的表达方式也显得更为精湛和深刻,而从某种方面来讲,他们的音乐已经不是单一的民族心声的体现,而是通过民族化的音乐表达多维的、广阔的人类世界。
20世纪民族乐派的主要代表人,匈牙利的贝拉-巴托克曾经说过:“以过去和当代西方艺术音乐的普遍知识作为创作的技巧:以新近发掘出来的乡村音乐一种无可比拟的完美材料,作为音乐的灵魂。”在巴托克的音乐创作中,人们可以看出,它既是民族的,也是具有广泛的、能引起人类内心普遍共鸣的、深刻的音乐语言。巴托克将音乐深入到人类的精神世界深处,从中挖掘出我们生存世界的真实。在他的独幕歌剧《蓝胡子公爵的城堡》中,他将一个孤独而残暴的人类内心世界刻画得惊心动魄。巴托克的主要创作领域是在钢琴、室内乐和管弦乐曲中,和匈牙利的另一个民族乐派作曲家科达伊一样,他们代表了新一代的民族乐派作曲家在探索、挖掘和表现力方面的深化。
命运多舛大器晚成
在民族乐派的歌剧领域中,捷克作曲家雅纳切克(1854~1928)是世纪之交时期最杰出的作曲家,他出生在摩拉维亚一个贫穷的乡村小学教师家庭。他的音乐在生前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越来越发现他作品的独特价值。和巴托克等人一样,雅纳切克一生也是致力于民族音乐的挖掘和整理。1901年,他和民间歌曲与方言的收集者巴尔托什共同整理出版了两卷《摩拉维亚民歌集》,其中收录有民歌多达2000首。
在民族乐派的作曲家群落中,格林卡、斯美塔那、德沃夏克、格里格、西贝柳斯等相对为我们所熟悉,雅纳切克多少还是个令人陌生的名字,我们先来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雅纳切克,1854年了月3日生于捷克摩拉维亚的一个小村子里,他早年的经历有些像舒伯特,父亲同样是小学教师兼校长,与舒伯特一样早年也是因为嗓音美妙而进过唱诗班,也曾一度担任过小学教师和合唱队指挥。雅纳切克早年的音乐教育正是从唱诗班里学来的,当时的唱诗班除了唱歌以外,还要学习钢琴、小提琴和基础乐理等相关音乐课程,而雅纳切克的音乐才华正是从这时开始显露出来。20岁时,雅纳切克进入了布拉格管风琴学校开始系统地学习音乐,其后又在岳父的鼓励支持下去莱比锡音乐学院学习,而他的钢琴教师温塞尔曾是门德尔松的同事,这种关系是微妙的,能受教于当代最伟大音乐家的同事,无疑具有激发自己的作用。比如他创作的钢琴小品集《在簇叶丛生的小径上》,就有门德尔松和舒曼钢琴曲的痕迹。1880年,雅纳切克又来到了维也纳音乐学院继续深造,在这里他学习了传统回旋曲和弦乐四重奏的写作技巧,但同时又热衷于像德彪西的那种新音乐。而事实上,雅纳切克在维也纳音乐学院只待了2个月,在一次学生比赛中,他的一首小提琴奏鸣曲最终落选,雅纳切克觉得学校的评委既保守又不公平,愤而退学。
这个事件多少能反映出雅纳切克的性格,而他早年坎坷,落落寡欢的命运多少也来自强烈的不擅合作,绝对自我的性情。在经历了这个事件之后,雅纳切克认识到德沃夏克才是自己真正的榜样,而自己的家乡摩拉维亚才是自己精神的土壤,他回到了家乡摩拉维亚最大的城市布尔诺,这正是他音乐生涯起步的地方。
雅纳切克早年的声誉是靠音乐评论起步的。在布尔诺,他写了大量有关歌剧、民间音乐的评论文章,成了布尔诺音乐评论界的名笔。其间,他除了写作大量的合唱作品之外,写下了自己第一部歌剧《莎尔卡》,然而该剧的剧本作者朱里斯·斯耶并没有同意雅纳切克使用他的剧本(或许是捷克另一作曲家菲比赫也写有同名歌剧的缘故)。所以,虽然歌剧已经写出,但没有上演的机会,这使得雅纳切克沮丧之极。好事多磨,直到1918年,朱里斯·斯耶已去世了十几年,官方这才同意雅纳切克重新改编上演。
对雅纳切克来说,他一生最重要的或许就是在34岁时遇见了捷克民俗学家费朗蒂斯克-巴尔托什。他的倡议深刻地影响了雅纳切克,激发了他的民族思想,并改变了雅纳切克后半生的创作轨迹。他跟随巴尔托什来到摩拉维亚地区采集民间音乐和舞蹈,并为之深深吸引。在回忆录中,雅纳切克曾经写道:“在哈拉皮史的小酒馆里,我们观看农民们变化多样的即兴舞蹈,这就是我的拉什舞曲和胡克瓦尔德民间诗配歌最初构思的来源。”他后来为此写的管弦乐作品《拉什舞曲》是真正扎根民间音乐土壤的作品,其风格粗犷、节奏强烈。而他的个人风格和特点也在《拉什舞曲》中得以成熟,直到他1894年创作歌剧《耶奴法》时,都带有《拉什舞曲》的特点。
雅纳切克因为反对学院里的权威人物,对自己的音乐有着独到的见解,故此一生的命运并不顺利,直到50岁以后才逐渐确立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并开始被人知道。1903年,他的三幕歌剧《耶奴法》在布尔诺上演后,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声誉,直到12年以后,《耶奴法》在布拉格上演后才为他带来巨大的声誉,但此时的雅纳切克已经是花甲之年的老人了。
真实主义歌剧《耶奴法》
歌剧《耶奴法》又叫《养女》,是雅纳切克根据出生于波希米亚的女作家布里埃拉-普列索娃的同名戏剧改编的三幕歌剧。写作过程长达9年。其间雅纳切克的爱女去世,这使得中年丧女的雅纳切克痛不欲生,他把这部歌剧题献给女儿作为纪念,在歌剧第一次出版的合唱总谱上,他写道:“这是给你的,我亲爱的奥尔嘉,让它永远留在你的记忆中。”
雅纳切克的这部歌剧是他的成名作。和斯美塔那以及德沃夏克有所不同的是,雅纳切克的视角始终关注底层民众不幸的命运和痛苦的生活。雅纳切克是世纪之交的音乐家,在创作上无疑会受到瓦格纳风格的影响,但他所要表达的不是瓦格纳的那种崇高的理想气质,而是对于人间苦难的同情。
耶奴法是个敢于反抗家庭,并坚持自己爱情选择的少女,但她毕竟还是被残酷的现实所吞没。耶奴法的悲剧是令人同情的,而在这个世界上,弱者的种种反抗终究会被社会所吞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耶奴法》是个社会问题剧,它和肖斯塔科维奇的歌剧《姆钦斯科县的麦克白夫人》有着异曲同工的地方,都是为了自己的爱和幸福而反抗社会习俗,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而有所不同的只是《耶奴法》最终还是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她原谅了曾经因爱而伤害过自己的人,不像《姆钦斯科县的麦克白夫人》中的女主人公卡捷琳娜-伊兹梅洛娃以死来抗拒不公平的命运。
《耶奴法》是一部具有现代风格的、出色的民族主义歌剧,这部歌剧以“真实主义”的表现手法来描写,音乐显得大胆粗犷,有着浓郁的、摩拉维亚的地域性特征。这部歌剧非常特殊的是,音乐的节奏紧密地配合了捷克的民族语言,更突出了它的民族特性,但歌剧的表现手法却是现代的,它所刻画的是一出养女耶奴法在愚昧落后的宗法制度下的不幸的悲剧。在作曲风格上,雅纳切克成功地运用了散文体手法,使得歌剧在戏剧表现上获得了更大的空间。有人评论说:“雅纳切克是捷克歌剧创作中第一个将剧词用散文替代韵文的作曲家,从而将他的‘语言旋律曲线在更大程度上运用到了他的这部歌剧创作中去。这种大胆的创新,自然使他进一步将传统歌剧中的那种生硬划分宣叙调和咏叹调的、已经僵化了的格局彻底打破了,最终成为一种独特的歌剧结构原则。”《耶奴法》不同于一般歌剧的特征是,全剧没有歌剧中常见的煽情表现,音乐始终紧扣着剧情的需要而发展,他的音乐是服务于人物性格的,不是简单的取悦观众那种肤浅的嗜好而刻意地去渲染,如果说这部歌剧有什么特点的话,那就是朴素,作曲家并没有刻意去批判或者鞭挞宗法社会下人的愚昧和无知,而是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故事,而这个故事会让人自己去思考。
雅纳切克于1921年上演的歌剧《卡佳-卡巴诺娃》也是一部有关现实主义的悲剧,它的题材来自俄国剧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的著名悲剧《大雷雨》。该歌剧结构紧凑,反映了作者对不幸婚姻和自我谴责的矛盾心态,以及细致深刻的表现与驾驭能力。而改编自俄国作家陀斯妥耶夫斯基的《死屋手记》的三幕歌剧《死屋》,则用音乐揭示了犯人内心深处的心理活动。陀斯妥耶夫斯基的这部小说是一部视觉独特和苦难的作品,曾经对尼采产生深刻的影响,它真实地挖掘了身陷图国的囚犯们内心深处的不幸和对苦难的体验。雅纳切克的音乐在描述这种苦难的时候带着一种人道主义的信念,它在歌剧的总谱上曾经写下这样一句话:“每一个人都能焕发出神圣的火花。”表现出他对苦难的同情和对美好事物的信念。
雅纳切克是个深刻、严肃的作曲家,他的歌剧有着人道主义的因素。但由于民族主义歌剧本身语言的关系,使得他们的歌剧传播面并不广。另外,意大利歌剧甜腻的煽情也使得这些寓意深刻的歌剧在传播上存在先天的不足。但不管怎么说,严肃深刻的艺术总是要让位于好听易懂、内容浅显的通俗艺术的。这仿佛是个不容分辩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