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纯真年代》中的宗教内涵

武雁飞

摘 要：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论是基督教神学的根本思想。华顿受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论思想影响，她的代表作《纯真年代》中充满了灵魂与肉体的斗争，最终女主人公圣洁的灵魂摆脱肉体的束缚。

关键词：宗教；灵魂与肉体二元论；精神；物质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8-0163-02

宗教的核心问题就是上帝对人类的救赎问题，开端是人类犯下了原罪，人类的世代子孙都是有罪的，都要受到惩罚，而人类的救世主就是上帝，上帝从肉体和世俗社会拯救人类，与之相关的另一主题就是人对神的皈依。在上帝对人类启迪的过程中，人的灵魂和肉体一样期待上帝的拯救，人的灵魂需要得到神的启示，才能彻底地顿悟，才能和圣灵相通，从而冲破肉体的牢笼，脱离世俗之城，进入上帝之城。这既是神对人灵魂的拯救，也是人的灵魂对神的皈依。

一、宗教神学中的二元对立论

“柏拉图对基督教最重要的影响在于，他提出了一种系统化的理念，世界与感觉世界、灵魂与肉体相对立的二元论，这种二元论后来成为基督教神学最基本的内容”[1]。灵魂与肉体二元论是宗教神学的理论基础。人的灵魂与肉体是分离的，人的灵魂先于肉体而存在，灵魂是理念世界的一部分；而人的肉体只是感觉世界的一部分，是不完善的。人的灵魂只有摆脱肉体的束缚，才能离开世俗之城，进入上帝之城，得到永远的幸福。

作为基督徒的伊迪丝？华顿对基督教神学的领悟极为深刻。她认为，既然感觉世界是不现实的，不可靠的，肉体和物质世界当然也是不值得留恋的牢笼。灵魂或精神可以迈入理念世界，上帝之城，永恒的世界。人类的灵魂是神圣的；肉体，与普通的物质世界一样，是恶的源泉。灵魂一直试图和肉体分离，然而，分离的方式不只有死亡一种，人要为善，要成长，就要让自我的心灵与肉体进行搏斗，与物质世界搏斗，如果灵魂、心灵能战胜肉体，最终心灵就得以迈入神圣的精神殿堂。这就意味着死亡并不是解脱的唯一方式，即使生活在现世，精神高尚的人仍然可以克服肉体的局限，开辟出一片纯净灵魂、高尚心灵的精神家园。在以柏拉图为代表的希腊哲学的滋养下，华顿深刻领悟了宗教的本质，并将这种理解融入自己的创作中。

二、灵魂与肉体的斗争

华顿深受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思想影响，认为灵魂是神圣的，灵魂只有摆脱肉体的束缚，才能离开世俗之城，到达上帝之国。在小说《纯真年代》中，女主人公埃伦·奥兰斯卡从小就是个光彩照人的漂亮小姑娘，她和父母旅居欧洲，之后她失去了双亲，被她的姑妈梅多拉·曼森收养。当埃伦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时就让人震惊，当她和姑妈走下轮船时，“埃伦那黑黝黝的红脸蛋与密实的卷发使她显得神情愉快，看起来与一个仍在为父母服丧的孩子很不相称，她身穿深红色美利奴呢，戴者琥珀色珍珠项链，像一个吉卜赛弃儿一样，大家都为此感到震惊”[2]。其实从这里我们可以发现柏拉图的影子，柏拉图倡导死亡是人类的解脱，是灵魂求得永生的标志。向往灵魂自由的埃伦自然认为父母的死是一种解脱，意味着他们可以离开这个不完善的世俗世界，进入上帝之城了。“埃伦从小就是个大胆的、无拘无束的小姑娘，爱问些不相宜的问题，发表早熟的议论，而且掌握一些域外的艺术形式，比如跳西班牙披肩舞，伴着吉他唱那不勒斯情歌”[3]。

事实上，埃伦对纽约社会的反叛表达了她对世俗社会只注重形式不注重内容、只注重物质不注重精神的不满。在埃伦看来，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就好像人的肉体与灵魂的关系一样，灵魂是高于肉体的，肉体只是灵魂的附属，只是灵魂的暂时居住地。埃伦曾经说过：“要让灵魂内部注满纯净的光辉。”[4]意思是虽然灵魂居于肉体中却不被肉体的恶所腐蚀，仍然纯洁高尚；人的灵魂一直向往精神生活，人的肉体一直趋向物质生活，就像宗教神学里说的一样，身体是罪恶之源。换言之，物质社会也就是恶的源泉，所以人类的精神生活是应当凌驾于物质生活之上的，而不应当像美国上流社会所推崇的那样，奢侈无度，繁文缉节比比皆是。小说中一再向我们展示埃伦重精神生活、轻物质生活的细节。与其他住在第五大街的贵族相比，埃伦·奥兰斯卡的房子就显得简陋了许多，“是一所灰墁脱落的住宅，是从她四处漂泊的姑妈手中租下来的，在纽约西23街的最南端，这是纽约贵族们陌生的一个地段，这条街上大都住着纽约社会所鄙夷的‘搞写作的文人”[5]，像纽兰·阿切尔的朋友温塞特记者就住在小路尽头一所快要倒塌的房子里。埃伦的客厅也远没有贵族的那般奢华，却有幽静淡雅的独特魅力，用阿切尔的话说是“一个具有‘异国风味的亲切场所”[6]。这里的异国指的就是以巴黎为代表的欧洲国家，之所以亲切是由于那里的精神生活高于物质生活，人们的生活更有层次，也更舒心。

而小说中的另一位人物纽兰·阿切尔，他不像埃伦那样旗帜鲜明，他是夹在两个世界中间的人物，一边是传统贵族的物质世界，一边是埃伦代表的精神世界，他一直在痛苦挣扎着，他的灵魂一直在与肉体抗争，虽然到最后他仍然留在物质世界的代表——纽约，可他的灵魂却十分向往埃伦的世界。当纽兰·阿切尔和代表高尚精神的埃伦在一起时，他感到纽约连同他的未婚妻梅都变得很遥远、很渺小，“对着倒置的望远镜，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依稀看见梅·韦兰的白色身影——那是在纽约”[7]。他可以自由地和埃伦在更高领域里畅谈，他的灵魂可以和以埃伦为代表的绝对精神相通，灵魂可以瞬间远离肉体的束缚，所以在埃伦的家里阿切尔感到很亲切、很温馨。可当他走出埃伦的家，一切又恢复到从前，“当他出门走进冬季的黑夜中时，纽约又成了个庞然大物，而那位‘可爱的女子梅？韦兰就在其中”[8]。这时纽兰的灵魂又回到肉体中，他又重新回到世俗世界，他感觉自己又一次被黑暗笼罩，又一次回到了黑暗中了。

相对于对物质生活的冷漠，埃伦对待精神生活是十分重视的。埃伦的姑妈曼森侯爵夫人这样评价她：“阿切尔先生，在物质方面，你知道她（埃伦）打算放弃的是什么吗？瞧沙发上那些玫瑰——在那无与伦比的尼斯台地花园里有几英亩这样的花，种在暖房里和露天里。还有珠宝——有历史价值的珍珠；索比埃斯基国王的祖母绿——紫貂皮——但她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在意！ 艺术和美，这才是她喜欢的，她活着就是为了这，就像我一贯那样；而这些东西也一直包围着她。绘画、诗歌、音乐、聪敏的谈话——啊，亲爱的年轻人——这些东西你们这儿根本不懂！ 而她却全都拥有，并得到最崇高的敬意。”[9]在她的客厅里，一般认为是最不宜放书的地方，还是可以看见四处散乱的文学伟籍；她即使在纽约也时时邀请一些文人雅士到家中小聚，彼此畅谈对埃伦来说也是一种陶醉，来访者也对埃伦表示赞赏。温塞特说：“埃伦离开这条街以后我们会感到有所失落的，这所房子一直是个绿洲。”[10]的确，它就像沙漠里的绿洲一样给饥渴的人们以最需要的甘泉。endprint

埃伦的心灵是高尚圣洁的，她有一种内在的气质，那是一种非同寻常、感人肺腑的内在精神的外化。她成熟、朴实、自信，无论出席多么盛大的晚会，会见多么显赫的人物，她都能做到处变不惊。与埃伦相比，那些贵族老夫人们佩带着钻石首饰，可是她们鸵鸟翎毛中间的面庞仍不如她成熟。这说明是埃伦的灵魂、内在精神在起作用。埃伦的灵魂已经战胜了肉体、世俗的局限，在她的眼中，世俗的一切名利、地位、金钱远不及人在精神上的自由和富足重要。因此在物欲横流的纽约，她不像其他人那样有许多不可名状的私欲，这些私欲在她的心灵中是不存在的，所以她待人接物就比其他虚有其表的贵族们更加直率，更加坦然，这也就是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思想的体现。

埃伦战胜了自己的肉体，成为高尚灵魂的化身。来到了纽约，本想可以忘记过去，安静祥和地生活，可是她没有想到纽约是让她更加伤神的地方。她和一位绅士相爱了，他就是纽兰，他是一个边缘人物，他爱埃伦却又不能摆脱世俗的束缚。为了使纽兰不再承受挣扎之苦，为了成全其他的贵族尤其是梅，埃伦选择了离开。而令人感到可笑的是，以梅为中心的贵族集团竟然在埃伦走后，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他们认为是他们的精密计划和团结努力才把埃伦赶出了纽约上流社会。与这些道貌岸然的贵族们相比，我们再一次看到了埃伦的高尚，看到了她圣洁灵魂的光辉。我们甚至可以把埃伦看成是高尚灵魂、绝对精神的代表，而把相对低俗的纽约社会看成是肉体、世俗社会的缩影，最终埃伦离开了纽约，也就暗示灵魂终于摆脱了肉体的束缚，可以在梦想的天堂中自由翱翔了。小说又一次陈述了柏拉图以及宗教神学所倡导的二元对立思想。

三、结语

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论是基督教神学的理论内核，灵魂先于肉体而存在，它是真实永恒的，灵魂只有脱离世俗的束缚才能得到升华，完成人对神的皈依，然而这种超脱和升华并不仅仅只有死亡一种途径。华顿受灵魂与肉体二元对立论的影响，她的小说《纯真年代》中充满了灵魂与肉体的斗争。小说结尾告诉我们，女主人公圣洁的灵魂最终是可以摆脱肉体的束缚在天堂自由翱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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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文献：

〔1〕赵林.西方宗教文化[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5.175.

〔2〕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51一52.

〔3〕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52.

〔4〕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83.

〔5〕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58.

〔6〕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61.

〔7〕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67.

〔8〕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69.

〔9〕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140一141.

〔10〕伊迪丝·华顿.纯真年代[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138.

（责任编辑 孙国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