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高考复读现象存在的合理性及其局限

王锴 谭才锋

高考复读现象是伴随高考制度产生的，从1977年恢复高考至今，已经三十余年。高考复读教育不属于我国正规学历教育体系行列，是在我国教育制度和社会制度双重因素的作用下催生出的，因此天生具有边缘化的特点。由于其边缘化的特点，长期以来缺乏社会的关注和重视，加之复读生固然存在的学习或心理等方面的不足，使得复读生成为了社会中一类“尴尬的弱势群体”。2007年，教育部部长周济强调：禁止公立学校开办高考复读补习班。至此，复读教育的“存废”问题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探讨与争论。因此，我们有必要去分析复读教育存在的合理性与局限性，以便社会能够准确与全面地了解复读教育，能够公正与客观地看待高考复读生。

一、复读现象存在的合理性

德国哲学家黑格尔曾在其论著《法哲学原理》中谈到：“凡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因此，高补现象作为一个“现实存在”，必然具有其合理性。

1.顺应社会需求

根据教育部每年发布的《全国教育事业发展统计公报》（下简称《公报》）显示，我国高等学校招生统一考试报名人数在2008年达到历史高峰，为1050万人，招生人数为599万。之后几年，高考报名人数呈现平稳下降趋势。但到2012年止，全国高考报名人数依然高达915万，录取率75%。《公报》显示，虽然高考录取人数稳步上升，但是根据陕西师范大学田虎的研究，在2002年至2007年高考报名人数年均增速为18.4%，而录取人数年均增速15.4%，所以录取率年均增速是-0.95%，从而导致高考落榜人数持续增加[1]。近几年虽然高考报名人数有下降的趋势，但由于原有基数较大，高考落榜人数依然居高不下。高考落榜生作为复读生的潜在群体，其规模的逐年扩大将直接导致高考复读生人数的增加。米红对此做过调查，在2002~2006年，全国共有复读生1000万，平均每年210万，年递增24万人[2]。由此可以看出，高考补习学校的出现并不偶然，它对于暂时安置数量庞大的高考落榜生，维护社会稳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复读实际上是对我国当前日益增长的高校资源需求者与高校资源供给不足之间矛盾的一个缓冲。“复读经济”的存在和发展实际上反映了国民对教育的认识和需求程度在逐渐提高。考生对一所高校所提供的教育不满意就不去就读，这是市场调控教育的一个信号，说明高等教育要向社会提供优质的、多样化的教育，才能在市场竞争中具有蓬勃的生命力。

另外，当今社会对于人力资源的需求已经由当初单单对“人才”的需求转变成了对“高级人才”的需求。我国目前正处于社会主义建设的关键时期，需要大量的高科技人才投入到生产建设中去。社会的价值取向导致了个体的选择趋向，如今很多参加高考补习的学生并不是因为没有考取大学，而是没有考取“好的大学”。甚至有部分学生考取了一般的本科学校，却依旧不满足，为考重点本科而选择复读，成为高分复读群体。虽然高校招生人数在逐年增多，由2000年的221万直增到2010年的657万，但其中专科或民办本科的增加占了大多数，而相对较好的学校增加的招生人数并不多。据2013年《公報》统计称：近十年，绝大部分985高校本科计划招生人数保持稳定，有些甚至出现小幅下降。因此，社会对高素质人才的需求在增多，但对其招生数量却并没有明显增加，使得竞争压力加剧，从而造成了众多学生渴望通过复读进入高素质人才行列，高考复读现象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2.适应家庭发展需求

改革开放以来，独生子女家庭占据了社会家庭构成的主流，“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观念较之以往更加得到深化。目前，我国社会保障制度建设还很不完善，子女承担着家庭“养儿防老”的重任。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人子女者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家庭乃至一个家族的希望。而要想子女出人头地，能够“鲤鱼跃龙门”，则必然要求考取一个好的学校，进入社会精英人才行列，为今后能有一个好的工作打基础。另一方面，很多家庭中的父母因为历史原因没能有机会踏入大学校园，迫切期待着自己的子女能够帮他们圆一个大学梦。因此，复读教育不仅仅顺应了社会的需要，也是众多家庭的实际需求。

3.满足个人发展需求

复读生为顺应社会发展需要以及适应家庭需求而选择复读可以理解为是一种被动复读。然而，很多复读生是为了让自己再争取一次高等教育的受教育权，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优质的教育资源。这体现了学生积极进取、不断拼搏的精神。对于这部分学生来说，他们拥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具有较强的发展潜力，复读的机会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实现自己理想的最佳途径，一个重新奋斗一次的机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和追求，对于不断朝着自己目标奋斗和拼搏的人，我们理应给予尊重。持续发展理论强调，人都是有发展潜力的，因此，对于复读生的选择，抱以支持的态度，也是支持个性发展和尊重以人为本价值观的体现。

二、复读现象存在的局限性

高补现象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顺应了社会、家庭和个人的需求，是存在合理性的。但是，作为我国学历教育体系中的“增生”产物，也必然存在对社会和个人不利的因素。

1.挤压了应届生的录取名额

高考复读现象对整个社会来说，挤压了应届生的录取名额，造成应届生的升学压力加大，影响了教育公平。应届生的录取率下降又会导致复读生人数的增加，因此形成一种恶性循环。同时，复读教育还挤占了中学的教育资源，正如周济部长所言，高补教育是对公共教育资源的一种浪费。具体包括校舍资源及教师资源等，即使有些复读学校为民办学校，但依然会向当地公办学校租借相关教师，这对公办学校来说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不但如此，就高校而言依然存在教学资源的浪费，如很多学生已经被录取并收到录取通知书而不去报道，加大了高校资源的空置率。众多“录而不取”的考生不仅造成本就稀缺的高校资源的浪费，还造成与高等教育大众化趋势的不相协调，不利于大中专学校及其它民办学校的发展。

2.高考复读不利于我国的基础教育改革

多年来，我国一直在提倡素质教育，而现在政府和教育部门都极力倡导在基础教育阶段实行素质教育，注重培养学生的综合素质、实际应用能力，注重学生创新精神的培养。而高考复读无疑与此背道而驰，无论是开办复读班的老师，还是参加复读班的学生，他们几乎都以分数的提高为唯一目的，一切活动都是为了高考，他们的共同目的几乎也只是为了提高六月高考的成绩[3]。这样的“唯分数论”是对我国推行素质教育的一种阻碍，也是不利于我国“道术结合”教育发展模式的。

3.增加家庭经济负担

复读教育对家庭来说，无疑是增加了额外的一笔开支。通常来说，一个学生复读一年额外多出的费用保守估计大约需要1~2万。同时，补习一年意味着就会少工作一年，这样一来二去至少相差七八万，这无疑加重了家庭尤其是农村家庭的经济负担。更为关键的是，补习不一定能够获得预想的效果。据调查，通过一年复读能够达到之前自身预想效果的只有30%~40%，还有很大一批学生虽然经过一年的补习，却依然没有考取自己理想的学校，特别是对一些高分复读者而言，他们再提升的空间很小。同时复读还存着诸多的不确定性，如高考制度的改革、教材和知识点的变更等等。复读生不仅需要应对这些外在的风险，还需要克服自身巨大的心理和生理压力，学习上的不足以及情绪上的不稳定成为高补学生在复读中的两大风险。因此，补习对于家庭和个人而言更像是一种博弈。

三、复读教育短期内不会消失

目前社会对于高考复读批判多是认为复读生浪费了教育资源，侵占了应届生的受教育机会，恶化了已经很严重的应试教育。教育行政部门认为高考复读侵占公办学校教育资源，禁止公办高中举办复读班或复读生插班复读，有的高校或有的专业不愿意招录复读学生等。人性化的社会应该将通过个人正当努力获得成功的机会平等、慷慨地给予每一个公民，当出现通过不合理手段去获取正当成就机会的社会群体时，社会不应该简单地批评和粗暴地封堵，而应该改革不合理的社会制度[4]。同时，还有一种说法认为，许多“录而不取”的考生，浪费了高校的招生计划，使得高校资源流失。对此，中山大学邓建生对此做过分析，认为这种说法本身是站不住脚的[5]。因为中国想上大学的适龄青年有的是，这些学校尽可以降分录取。不论分高分低，任何人受教育的权利都是平等的。而且，从这些学校本身去考虑，需要补录和没完成计划的学校主要是一些大中专及其它民办学校。这些学校的教学质量明显低于普通本科高校，在就业的机会方面逊于普通本科高校不说，收费却很高，少则八千，多则一万出头，这还不算住宿、生活等费用。这让那些工薪阶层的家庭难以承受。因此，复读生占用教育资源这一点是有待商榷的。

高考是我国大考，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虽然高考存在诸多问题，但它却是我们当前这个社会选拔人才最合理与公正的制度。有人建议采用教育发达的美国所采取的大学入学考试（ACT）和“学习能力测试”（SAT）与各高校招生政策相分离的做法，将招生和考试政策分开[6]。但是，作为国家目前选拔人才重要方式的高考已经不单纯是一种教育行为，其涉及群体众多，涉及利益极广，因此，高考制度在短期内并不会有重大改变。只要高考制度这种选拔人才的方式依然存在，那么高考复读这种社会现象依然具有存在的价值。

复读教育顺应了社会、家庭和个人的发展需求，是教育的“市场化”产物，会伴随着高考制度而长期存在。但在其发展过程中需要克服相应局限，主要是在教育中要增加“育人”的理念，注重培养学生的创新应用能力及综合素质。同时，也要注意教学质量的提高，尽量减少复读风险。

参考文献

[1] 田虎.我国高考复读群体的现状分析与发展趋势.上海教育科研，2009（1）.

[2] 米红，徐益能.高考复读：中国教育的沉重话题.学习月刊，2006（15）.

[3] 方光宝.高考复读热的原因及影响分析.科技信息，2009（13）.

[4] 符太胜，王培芳.从高考复读生群体的主体视角透视高考改革：问题及方向.现代教育管理，2010（6）.

[5] 邓建生.关于“复读生”现状的分析及理论思考——兼评“复读是对教育资源的一种浪费”.青年研究，2002（4）.

[6] 刘婷，尧新瑜.高中生“高分复读”的原因及对策.教育理论与实践，2010（32）.

【责任编辑郑雪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