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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斯堡妈妈”的一封信

2014-09-24张霞

齐鲁周刊 2014年37期
关键词:同窗总编蜻蜓

张霞

我起了一个恢弘的开头,却陷进这妇人之仁。

这一句送给2009年,那个傍晚我们身处芙蓉街口的一家小酒馆,面前是一盘辣炒豆腐皮和几杯掺了水的冰扎啤。轰隆隆的油烟对着我们的脸发动,一对来自平原县的夫妻用污浊的抹布擦擦桌上的油渍。

那是我来《齐鲁周刊》的第四个月,坐在我面前的是我的编辑丁爱波。交稿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还两手空空。催不上“粮”的他找我“喝一杯”。

喝一杯。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这里面的重要。最后,带着酒劲,我写了一篇《张静初的“上流”冲动》。文章里我总结张静初为“一个心中有梦的女孩对危险的迷恋”,却丝毫不知危险是什么。

“喝一杯”曾是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篇章,酒桌上的我正当年少,目光里除了虚假的锐气就是对生活的不屑。护城河边我们喝一杯、曲水亭里我们喝一杯、山师校园里我们喝一杯、黄河岸边我们喝一杯。

喝酒就是为青春助兴,酒是年轻的菜肴。很多此后的日子里的感谢这种无所事事,以及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放心的挥霍我的青春。很多时候我想周刊到底对我意味着什么,也许就是青春和生活的“避难所”。

青春的酒精就是一种冒险,因为喝酒我们有过很多“不体面”的荒唐,凌晨两点突然跑到黄河只为看看岸边的月亮或者什么都不为,深夜纠集起来爬上泰山顶,黎明的街头和酒鬼寻衅,突然脱下高跟鞋和连衣裙跳进护城河游泳……

鲜血和勋章只是夸大其词,我固执的认为青春就是“呕吐”。人唯有在青春的时候才有精力对着生活不满。时常设想如果23岁的我身处另一个广场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也许就会发胖。也许杀伐果断。

有部电影叫《冥王星》,讲述一帮韩国高中生为了保送名额和优等名次互相杀戮。其实在一定的可见资源里凶狠屠戮、生存竞争才是社会主流。我几乎所有的高中同学都发胖了,都学会了保护皮毛,分得清主宾坐席,当然也包括怎么残酷的对待同类。

观察我身边的每个同事,他们和我或多或少都是生活上的无力者。吴永强写专栏文章《孤独的年轻人》,里面充斥着民工、廉租房、民办教师,观者大叹“屌丝”,可我执迷的正是这种气质。2011年秋天我和吴永强等几个同事在泉城广场上嬉戏,当时有一种两块钱的电子竹蜻蜓,手掌里使劲一搓,竹蜻蜓就飞往蓝天,飞向高空。我们兴高采烈的一遍遍重复这种游戏,奔跑在草丛和广场寻找我们的竹蜻蜓。中间有同窗前来寻我,见到我的同窗,吴永强飞跑过来,没有握手寒暄,满脸快乐的把自己手里的竹蜻蜓递过去邀请他:“你玩”。

他们是同龄的男性,正当26,同窗被这出人意料的招待方式击溃,一时失去了应对,搓着手说,“你玩,你玩。”其它时刻,同窗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对生活振振有词,永强恰恰是不善言辞的那个。那一刻我为我的朋友是吴永强而非其他26岁男性而骄傲。

其实永强们完全有机会把自己装点的更为成功、体面,他们有不错的收入,满腹的知识,出入名流社交场认识不少富贾权贵,但他们柔软并且纯真,关注痛苦而非虚荣。他和每一个他们、她们都有一种笨拙的认真。

醉酒呕吐是生理上的反应,精神上的柔软和丰富也容易造成“呕吐”的痛苦。我说的危险正是来自于此。这种危险无处不在。

泉城路街口有一对瓷娃娃母女,我和同事有一刹那目睹她们无视贫苦和厄运的笑容,掉下了泪,捐助她们一些钱,可我们的痛苦来自于对自己的批判,我们会讨厌自己“因为偶尔对别人的慈悲就纯净美化自己。”甚至讨厌自己自以为是的高度,随时试图打倒和否定自己。

工作带我们走进孤儿院、养老院、女性劳教所、街头流浪汉、底层犯罪者、中国乡村的田间地头……复杂的社会构架,每一个人的灾难,造成了一种危险,那就是不断的精神游戏,不断自我推翻的冒险,对认知和成见的解构。写一些稿件常常让我和痛苦捆绑在一起,我会害怕他们在我身上叫喊,害怕越来越清晰同时也越来越遥远的真相。

小时候在鲁中山区我玩过猎枪,对野兔、山鸡眼皮不眨的下手,并没想过去思考它们的生存。可周刊五年让我深深陷入儿女情长,害怕触犯花花草草,对身边每一个人的痛苦都小心翼翼。我们变得更喜欢对自己动手——这源自2009年至今的那些酒和白桦树下有人在说:“你听,白桦树叶的声音想让人死在这里。”

周刊给我是什么?我认为就是这种无所不在的抒情和无所不在的痛苦,就是再无轻易自信和坚持己见的勇气。它是一个街头。

街头的嘈杂多元与不守规矩本身就是对主流社会的贡献,并不需要功利的实证,比如“垮掉派”的凯鲁亚克和金斯堡们,他们本身的生活就足以构成作品。艾伦·金斯堡的妈妈曾写下一封信,《结婚吧,艾伦!》,钥匙和阳光是其中的主题。总编也曾经给我写过这样的信。

我活的很不让人安心,动不动惹事,迟到,自闭,热恋,分手。她为我的婚恋大费踌躇,几次掏心掏肺的跟我讲述生活的意义,告诉我安稳和婚姻的重要,劝解我接受平庸的好意和好处。

“菜已经买好了,有萝卜西红柿,还有红辣椒,每顿饭,有鱼有肉还有牛奶。”其实我的冰箱里可以有食物,我有经济能力让我活的更舒适,买点鲜花和小米,可是我热衷于精神上的痛苦和危险。

“每顿饭,有鱼有肉还有牛奶。”我也经常想把这封信无力的写给玉雪、爱波、永强、欣芳,总编,还有我身边的每一个人。但是,你知道命运这种东西。总有人自发的选择了艰难,就像《饥饿艺术家》并非没有食物,而是普通的食物真的不合胃口。总编可以劝我,未必劝得了自己。

总编不是物质上的贫乏者,可她时常抱着盒饭,午睡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生生凑合进我们几平米大、挨着厕所、闷热的吸烟室(我们称它为“思想家园”),和我们寻求对话;爱波和永强完全可以更好的包装出一些闪光的身份和标示,但他们更迷恋一种叫“竹蜻蜓”或者“白桦林”的东西,以及我们那些遥远的真相。

周刊人的青春冒险和精神“出轨”,给我的就是母带的意义,本质上它是偏离主流的。一群人的笨拙或者艰难便于一种叫做坚持的选择,我说这里有我的“母亲来信”是因为:对人类最好的安慰莫过于知道你的痛苦并非特殊。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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