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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智与实力的胜利

2014-09-22

现代兵器 2014年9期
关键词:核导弹赫鲁晓夫肯尼迪

从古巴导弹危机看国际军事危机管理(下)

充分运用外交手段,同时注意与对方保持多层次、不同渠道的接触 在我们通常的认识中,国与国之间的接触基本上都是通过外交途径进行的——这种认识多半来源于新闻报道中关于事件当事方进行外交接触的报道。但古巴导弹危机中的事实告诉我们,除了正式的可以公开的外交途径外,还存在着各种在当时不能公开、处于各个层次上的正式和非正式或官方和非官方的接触渠道。

在古巴导弹危机中,肯尼迪和赫鲁晓夫之间进行了大量的信件往来。按罗伯特·肯尼迪的话说,“差不多每天都同赫鲁晓夫有信件往来”。当然,这是指在肯尼迪总统发表电视讲话,将危机情况公开之后。而这些信件的往来基本上都是通过正式外交渠道进行的。也就是说,通常是经过外交部门或正式的广播转交或通知对方国家元首的。比如,美国在第一时间通知苏联自己已经得知在古巴有核导弹和将进行封锁的消息,就是通过正式的外交途径进行的。因为莫斯科和华盛顿之间有7个小时的时差,这就使得外交接触变得很复杂。当时的美国驻苏联大使福伊·科勒,受命要将肯尼迪总统的电视演说文本和致赫鲁晓夫的信件在总统进行电视演说之前一小时送出,也就是要在华盛顿时间10月22日18时送出。提前一小时,是因为从苏联外交部门送到赫鲁晓夫手中也需要时间。而这个时间却是莫斯科时间23日凌晨1时。科勒首先要确定这个时间是否有一位苏联负责官员可以在场并接收文件。按科勒的说法,苏联外交部门的处理速度总是跟不上事态发展的速度。

26日那封信,即赫鲁晓夫同意撤除导弹的第一封信,也是通过外交渠道转交的。但是,这一次的程序完全不同以往。以前通常是苏联外交部通知美国大使馆到外交部去领取相关文件,而这次却是由一位苏联外交部美国司的官员将文件送到美国大使馆的。这位官员于当天17时有点儿气喘吁吁地赶到美国大使馆,一边交接文件一边为文件最后一页没有盖公章而道歉,说是来不及到部里去盖章。这封信虽然不够正式,但它的及时出现使得导弹危机得到了降温。赫鲁晓夫的第二封信,也就是提高价码要求美国从土耳其撤除导弹的那封信,一开始并没有通过外交渠道转交,而是以广播的形式由电台宣布的,随后又通过外交渠道转来了正式文件。美国方面对于苏联的答复(即只回复第一封信中的建议,而不理会第二封信中的建议)则是通过外交途径转交的。这样正式的文件得到了赫鲁晓夫的正面回应,最终解决了这次危机。

除了正式的外交渠道或广播方式,在古巴导弹危机中双方还充分利用了非正式的,甚至是非官方的渠道进行接触。就在美国发现古巴部署有核导弹的第二天,10月17日,赫鲁晓夫就通过塔斯社驻华盛顿记者格奥尔基·博利沙科夫将一封信交给了罗伯特·肯尼迪,信中保证不会在古巴部署能袭击美国的导弹。这种秘密渠道被约翰·纽豪斯称为“后门”。当危机发展到高潮时,双方领导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赫鲁晓夫开始试探美国方面结束危机的条件,这样的试探通常不能通过公开的外交渠道进行。他派出苏联驻美国大使馆参赞亚历山大·福明与美国广播公司电视台负责采访国务院消息的记者约翰·斯卡拉,于10月26日下午进行了接触。苏联方面选择斯卡拉作为接触对象,或者说是消息传递者是有原因的。斯卡拉是一个没有官方身份的人,却负责采访国务院的消息,具有和国务院人员接触的条件和能力。让大使馆参赞与美方记者接触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或者提出的条件遭到美国的拒绝,那么赫鲁晓夫完全可以否认存在这次接触,或者将其说成是一次外交人员私自进行的非官方接触,从而避免遭到国内强硬派的指责。而负责接触斯卡拉的福明也是大有来头,他的身份虽然只是大使馆参赞,但却一般被美国方面认为是苏联大使馆负责情报工作的负责人。这样的身份很容易让美国方面认识到,其传递的消息来自苏联最高决策层。

在影片《13天》中,奥唐奈还对福明的身份和经历进行了详细调查,得出的结论是福明与赫鲁晓夫在卫国战争期间认识,因此判断他是赫鲁晓夫的亲信,从而确定了消息来自于苏联最高层。福明见到斯卡拉后,试探性地提出是否可能以答应撤除导弹并保证不再把进攻性武器运进古巴,以换取美国不入侵古巴的保证。斯卡拉将这个建议转告给了国务卿腊斯克,并由后者引荐给肯尼迪总统。肯尼迪得知这一消息后,认为将其作为解决办法的基础完全可以接受。他就让斯卡拉转告福明,说斯卡拉“已经从政府最高当局得到了很好的反应”,暗示可以接受这一条件。在这种秘密接触的情况下,肯尼迪也不愿意明说自己接受这一条件,因此显得有些含糊其辞。今天的我们可以顺理成章地推测,福明从斯卡拉那里得到回复后迅速转告了赫鲁晓夫,这才有了26日晚上赫鲁晓夫那封同意撤除导弹的信——也许这封信已经写好,就等福明确认美方接受信中条件后发出。这封信并非是正式的外交文书,而是一封赫鲁晓夫致肯尼迪总统的私人信函,由赫鲁晓夫个人亲自写的。

从古巴导弹危机的实践来看,除了正式的外交渠道外,各种层次、不同渠道的沟通同样是必要的,而且在很多时候可以起到正式渠道不能起到的作用。因此,即使我们与某个国家发生利益争端乃至军事危机,都不要简单地排斥与其在各领域沟通的渠道和手段。有时,新闻界、经济界或文化界等人士的沟通同样能够起到非常重要,甚至是无法取代的作用。

在国际军事危机发生之后,与对方摊牌的时机非常重要,一方面要考虑到己方做出决策需要的时间,另一方面还要考虑到己方做好处理军事危机的准备所需的时间 国际军事危机有突发性的,也有非突发性的。古巴导弹危机就属于突发性国际军事危机,因为美国是在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发现苏联在古巴部署核导弹的。美国在发现苏联已经在古巴部署核导弹后,并没有立即展开外交攻势,或者立即动用军事力量投入对抗,而是经过了一周时间才对外宣布相关情况,并部署部队开始进行海上封锁。这其中也有重要的经验需要我们重视。

按照奥唐奈的回忆,10月16日星期二早上,他刚到办公室打算开始一天的工作。这时,肯尼迪总统突然将他叫到办公室,让他看了关于核导弹的照片。随后,总统对惊愕不已而显得有些脸色发白的奥唐奈说:“重新安排一下时间表,好让我们能够在11时45分在内阁会议室就这个问题召开一次会议。有关这事情的真实情况,对任何人都一个字也不要吐露。今天所有其他的约会一概不变。我们要做到,看起来还像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奥唐奈是负责安排总统接见的特别助理,要想让外界感到一切如常,必须让他做好安排,以使得大家都认为没有危险出现。而这一切也都是为了将苏联人蒙在鼓里,以便为自己争取做出最终应对决策所需要的时间。endprint

但是,在美国的政治体制和社会制度下,要想做到保密是非常困难的,甚至连总统患上感冒这样的小事有时也不一定能够瞒过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而这些记者为了争夺头条新闻,是不惜把任何石破天惊的消息随时上报的。这时,新闻记者突然成了比苏联人还要难对付的“对手”。10月19日,肯尼迪总统按原计划离开华盛顿,前往克利夫兰和芝加哥进行竞选旅行。就在到达芝加哥时,总统负责新闻事务的秘书皮埃尔·塞林格突然告诉总统,说有记者打算在专栏上刊登有关入侵古巴的文章,《芝加哥太阳报》记者卡尔顿·肯特甚至有了关于伞兵部队已待命在古巴空降的报道。此时的皮埃尔对于古巴有核导弹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总统一边暗暗咒骂参联会,一边对他说:“打电话给肯特,告诉他那篇报道完全是错的,我们并没有入侵古巴的计划”。总统还要奥唐奈通知相关专栏不要刊登入侵古巴的文章。奥唐奈照办了,当然是以危害国家安全的名义迫使相关媒体撤下了报道。

肯尼迪总统在当时的紧急情况下,不可能再继续剩下的旅程了。因为,在星期一向全国发表电视演说前,他还需要向国会领袖们解释相关情况。为了掩人耳目,需要编造一个令人信服的中断旅程的理由。为此,奥唐奈对满腹狐疑的皮埃尔说:“总统明天可能要伤风,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就只得取消余下的旅行,回华盛顿了”。星期六早上,也就是20日早上,肯尼迪总统对皮埃尔说自己有点发烧,医生建议回华盛顿,取消剩下的行程安排。随后,肯尼迪就戴着一顶帽子登上“空军一号”飞回了华盛顿。这一措施基本上是非常成功的,只有《华盛顿邮报》一名机警的编辑注意到了当天在夏威夷参加竞选活动的副总统约翰逊,也因突然患了感冒而中断了行程,匆忙飞回华盛顿。这位编辑打电话给皮埃尔,问这是不是一种流行病,或者是一种偶然的巧合,后者未作任何解释。

回到华盛顿后,一些意外的情况再次出现。周六晚上,奥唐奈在出席一个充斥着华盛顿要人的盛大舞会时,见到了美国驻联合国大使艾德莱·史蒂文森。后者告诉他,《华盛顿邮报》的艾尔·弗兰德利和《纽约时报》的斯科特·赖斯顿两个人已经打听到了有关导弹危机的情况,尽管只是粗略的情况。奥唐奈随即打电话给总统,说最好由总统找个人打电话给两家报纸,要他们把消息保留到星期一晚上再发表。“找个人打电话给《邮报》和《时报》?”肯尼迪说,“你在开玩笑吗?我要亲自打电话给他们,现在就打。”最终,两家报纸都同意为了国家安全着想,在总统与赫鲁晓夫摊牌之前绝不提任何有关的消息。

执委会成员——财政部长狄龙,原定于10月20日离开华盛顿去参加争取进步联盟的第二届年会。但是,他同时也需要参加执委会的相关会议,不得不比原计划推迟了一天出发。狄龙推迟一天但仍按原计划赴会,虽然也起到了一定的伪装作用,但与他同行的美国驻美洲国家组织大使莫里森却感觉到有事发生了。本来预定18时起飞,但到了18时半狄龙才到达机场登机出发。有人在飞机上告诉莫里森:“我们可能明天就得回来。我们甚至不必打开我们的行李。”到达墨西哥后,莫里森只是知道总统将在周一华盛顿时间19时发表重要讲话,但具体什么内容他并不知道。莫里森唯一知道的是,狄龙告诉他第二天上午9时美洲国家组织要在华盛顿召开一次重要会议,他要在开会前一小时飞回华盛顿。然而,在总统演说发表之前,莫里森却不能离开墨西哥。因为白宫的命令很严格:不得乱说乱动以致引起惊恐。

莫里森和绝大多数美国人一样,是在肯尼迪发表的电视演说中才得知发生什么事的。极度震惊的莫里森后来回忆说:“我得承认我感到我的脊梁骨从上到下全都震颤了。”就这样,通过一系列软硬兼施的保密措施,为肯尼迪总统做出正确的决策争取了时间,而他的苏联对手直到他发表电视演说前都被蒙在鼓里。这在美国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奇迹”。约翰·纽豪斯后来写道:“……在越战和水门事件之后的环境中,任何一位为危机困扰的总统都不会再有时间象肯尼迪那样做出深思熟虑的决定。现在的国会和新闻界已与过去不同……现在,从执委会内部或支持这种或那种方案的国会议员口中事先走漏风声,就会极大地限制总统处理问题的灵活性。”从这段话中,我们虽然看到了把握摊牌时机更为困难,但是摊牌时机的重要性也体现得淋漓尽致。

古巴导弹危机是一次突发性国际军事危机,而有些国际军事危机却有一个酝酿、升级、产生的过程。这样的非突发性军事危机如何掌握摊牌的时机,将是一个更为复杂的事情。作为一个正处于快速崛起的上升期、实力发展迅速但国内各种结构性矛盾仍非常突出的发展中大国,我国面临的国内外形势极其复杂。在这种情况下,如何把握眼前的争端、利益与长远的发展之间的平衡问题,无疑是考验一个国家领导人政治智慧的严重课题。而在经济全球化、信息泛滥这样复杂的国际背景下,处理这样问题的经验在历史上我们是找不到可以参考先例的。现在,我们唯一知道就是,摊牌的时机对于国际军事危机的最终结果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高度重视所采取的行动的合法性,同时努力夺取舆论的制高点,为己方行动争取道义上的优势,以最大程度地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并最大程度地孤立对手 美国是一个法制国家,其法律制度之健全在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不光是美国的政治、经济、文化运行都得到了法律的规范,而且就连军事危机甚至是战争也都需要得到法律的许可。美国还是一个极为重视舆论宣传的国家,即使是非正义的行动,美国人也要通过各种手段来为其披上一件“道义”的外衣。在20世纪60年代的古巴导弹危机中同样如此。

肯尼迪总统通过电视演说将古巴导弹危机的情况公之于众后,就要求驻美洲国家组织大使莫里森去参加该组织的一次会议,他还要求把这次会议变成一个协商机构。会议召开后,莫里森提出决议案,建议把这次大会改为协商机构,授权由最高一级代表——外长行使。这个决议案得到了通过。于是,美洲国家组织中的各国大使都将自己的相关权力移交给了本国外长。当然,由于外长不可能马上到达会议现场,因此这些大使就成了各自国家的代理外长了。美国的相关权力则是由其国务卿腊斯克来行使的。紧接着,美国方面就提出了由于苏联在古巴部署了进攻性武器,因此要求对古巴进行海上和空中隔离的决议。这个决议的主要部分,就是要求援引里约热内卢条约的第6条和第8条,给古巴打上一个“侵略者”的标签,然后授权美洲国家组织的成员国采取任何必要的步骤——包括使用武力,来消除这一和平的威胁。决议还要求联合国派检查小组到古巴,以核实核导弹是否撤除。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决议不能获得通过,那么虽然美国作为主权国家为了“自卫”可以采取任何行动,却不能给古巴打上“侵略者”的标签,自己反倒有变成侵略者的可能。而这一决议的通过也是美国实施海上封锁的法律依据所在。endprint

美国方面其实对于这个决议以什么样的票数对比通过并不是很有底,因为在南美国家中有几个对美国一直不那么“听招呼”。在宣布开会前几分钟,莫里森对其他20个成员国都打了个招呼,进行了最后的核对。莫里森这时已经得知这20个成员国中有几个态度并不明确。不过,让莫里森没有想到的是,预想的态度不明确几国之一的智利却发言支持美国提出的决议,这就使原来有可能失去的票数减少了一票。莫里森又通过与玻利维亚大使的沟通,取得了他的谅解,让他在没有得到指示的情况下也投赞成票。经过一番沟通和做工作,到下午投票结束时共有19个国家投了赞成票。只有乌拉圭的大使没有得到国内的指示,但这位大使要求让他暂缓投票,直到后来他得到投赞成票的指示为止。就这样,美洲国家组织投票一致同意通过美国提出的决议。肯尼迪总统随即宣布,从第二天早晨起,禁止进攻性武器运往古巴。罗伯特·肯尼迪对此后来回忆说:“正是美洲国家组织投了票,才使隔离措施获得了法律根据。它们愿意听从美国的领导,就是给了赫鲁晓夫以沉重而预料不到的打击。这对俄国人产生了一种心理的和实际的效果,而且使我们从一种违反国际法进行不法行动的地位,一下子变成为按照20个同盟国合法地维护自己的立场而行动的一个国家。”不仅如此,这些美洲国家还在以后的几周时间里提供了一些人员、给养和舰只,用于支持美国的封锁行动。对于封锁古巴的行动,美国还得到了西德、法国和英国的支持,在最大限度上孤立了苏联。

美国不光在法律层面上大做文章,而且还在道义上尽全力打击苏联。其中,以双方驻联合国大使在联合国安理会的交锋最为典型。当苏联驻联合国大使佐林表示,美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苏联在古巴部署核导弹时,美国驻联合国大使史蒂文森立即抓住机会进行反击。他说:“先生,情况确已发生变化了,你们——苏联确已把这些武器送到了古巴。你们——苏联确已打乱了世界上的力量对比。你们——苏联确已制造了这种新的危险,而不是美国……佐林大使,你不承认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已经并正在古巴配置中程和中远程导弹基地吗?承认,不承认?不必等人翻译。承认,不承认?”无法作答的佐林拒绝回答,并称自己“不是在一个美国法庭上”。史蒂文森则回答说:“我准备等待你的回答,直等到地狱冰封地冻为止,如果你决定要让我这样等下去的话。”随后,他就在一块黑板上展示了古巴导弹基地的航空照片(罗伯特·肯尼迪后来对此的评价是“效果奇佳”)。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佐林陷入了被动,只是徒劳地对照片的可靠性表示怀疑。史蒂文森则针锋相对地说:“至于佐林先生如此轻蔑地谈到这些照片是否可靠的问题,我不知道苏联能否要求他的古巴同事允许联合国小组到这些基地去。如果可以的话,佐林先生,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很快就能把他们带领到真正的地方去。”就这样,美国在联合国安理会的辩论中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从而为自己赢得了道义上的高位,减小了采取封锁行动的阻力。

美国虽然在古巴实施了海上封锁,但是苏联还可以采取空运手段将需要的进攻性武器运到古巴去。但是这样长距离的飞行必须要中途降落加油。合适的降落地点在西部非洲,而这里拥有可以满足需要的大型机场和加油设施的关键性国家是几内亚和塞内加尔。肯尼迪总统派出了大使前往这两个国家进行游说。几内亚虽然与社会主义阵营国家有着良好的关系,但此时却表示不会帮助任何国家在外国土地上建立军事基地。因此,几内亚宣布不允许苏联飞机在其境内进行加油作业。塞内加尔同样也做出了不许苏联飞机在达喀尔降落和加油的决定。这样一来,美国通过外交攻势也就切断了苏联向古巴运送后续装备的空中通道。

用今天的眼光来看,作为世界头号超级大国的美国在当时具有几乎是一呼百应的能力。今天,这一能力只能说在某种意义上有所削弱,其基本能力仍然健全。因而,美国可以轻易取得法律上的保障和道义上的支持。众所周知,当时美国已在土耳其和意大利部署了针对苏联的核导弹,而苏联并没有在其领土之外部署同类武器。这次苏联在古巴部署核导弹,从一定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是对美国同类行为的一种对等反应。然而,美国却抓住了苏联在导弹危机之前多次表示不会在古巴部署核导弹的表态大做文章,将其贴上了“扯谎者”和“背信弃义”的标签,甚至给面临入侵威胁的古巴贴上了“侵略者”的标签。这一切表明在国际军事危机中,获得法律——特别是国际法的法理支持,以及争取道义上的优势是多么重要。而一个处于实力上升阶段的发展中大国,如何在结盟能力和地区、国际影响力远远不及世界性霸权主义国家的情况下做到这一切,则是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重大课题。

在国际军事危机的解决过程中,尽力争取可能争取到的更为有利的妥协条件,必要时也要做出一定的让步以换取危机的解决,或保住己方的核心利益不受侵害 国际军事危机的解决不同于战争的最大特点之一,就是危机的任何当事方一般都不会遭到彻底的失败。即使是在古巴导弹危机中颜面尽失的苏联,也是在保住其基本面子的前提下妥协的。也就是说,国际军事危机的解决不可能像一次彻底分出胜负的战争那样,使其中一方得到全部的利益,而另一方丧失全部权益。这种情况恐怕只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才可能出现。今天的人们一般都津津乐道于古巴导弹危机中,美国强大的海上力量迫使苏联最后屈服。殊不知,美国也是做了一定程度的妥协才使这次危机得到和平解决的。

在美国的海上封锁开始生效后,赫鲁晓夫因为没有力量打破这种封锁,加上其整体军事实力仍处于下风,只得以私人信函的方式同意撤除在古巴的核导弹,条件只是让美国做出不入侵古巴的保证。正当美国人为此松了一口气时,苏联方面提高价码的第二封信就又到了。信中要求美国对等撤除部署在土耳其的核导弹,这一下子让肯尼迪总统陷入两难境地。如果不同意这一提议,那么危机就可能继续持续下去,很可能要导致一场谁也不希望的核战争。如果同意这一提议,那么他就会被政敌指责为公开向苏联妥协的懦夫,不要说连任,就是其政治生命也就此完结了。更要命的是,这次被赫鲁晓夫抓住的“小辫子”却早就是肯尼迪想要“剪掉”的那个。

部署在土耳其的“雷神”和“丘比特”弹道导弹在肯尼迪看来早已过时,其作用完全可以由潜艇携带的“北极星”潜地弹道导弹代替。肯尼迪总统曾为此说过:“我才不十分在乎这些该死的东西可以派得了什么用处,在艾森豪威尔执政时期,它们早就应该从那里撤回来了。”早在肯尼迪上台之后不久,他就多次要求国务院就撤除这些导弹一事与土耳其政府达成一项协议。但土耳其方面恳求美国不要撤除这些导弹。一方面,土耳其希望保留这些导弹作为对苏联的威慑,另一方面,据说是土方希望留住导弹,也就可以使美国继续支付在导弹基地工作的土耳其人的薪水。就这样,美国几次与土耳其的商谈都因为后者的反对而搁置。肯尼迪总统得知这一情况后,十分恼火。究其原因,用总统的弟弟的话说:总统“显然不愿意在苏联的威胁下命令从土耳其撤出导弹。另一方面,他也不想使美国和人类由于在土耳其的那种陈旧、无用的导弹基地问题而卷进一场灾难性的战争。”这样一来,一种早就想放弃的东西却变成了对手用以讨价还价的交换条件,并且成了苏联进行宣传的宝贵材料。endprint

后来,罗伯特·肯尼迪建议只对赫鲁晓夫的第一封信进行回复,获得了总统的批准。但总统同时也警告别人说,如果这一招不灵,那么土耳其导弹的问题必须解决。也就是说,如果依据赫鲁晓夫第一封信中的建议不能得到苏联方面的妥协,那么美国必须准备在土耳其导弹的问题上做出妥协。随后,腊斯克提议说:我们应该告诉赫鲁晓夫,尽管在土耳其导弹问题上不能达成协议,但总统决心把这些导弹撤出土耳其,而且是在古巴危机一经解决就这样做。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其他人和总统的同意。也就是说,苏联方面提出的撤除部署在土耳其的导弹的要求虽然不会出现在双方的协议里,但美国方面保证将在危机结束后就撤走它们,从而成为一个秘密交易。总统的弟弟受命与苏联大使多勃雷宁接触时,也就按照这一决定向苏联方面进行了通报。

从中立的角度来看,双方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是各退了一步,都有所妥协而达成了协议。但从实际上来看,苏联撤除的是可以对美国本土进行打击的核导弹,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就丧失了很大一部分(如果不是全部的话)对美国本土的核打击能力。而美国撤除的则是早就打算由潜地导弹代替的核导弹,这意味着其即使保证撤除土耳其的导弹,也是最终占有有利地位的。最终,双方也就依据这一条件达成了解决军事危机的意向。

不过,根据后来的一些新的资料显示,肯尼迪总统当时并非将希望完全放在撤除土耳其导弹的秘密交易上。古巴导弹危机发生25年后,腊斯克在给研究这次危机的一次会议所写的信中叙述了一个重大秘密:他当时与总统单独谈了一段时间,会谈的内容执委会其他成员都不知晓。随后,总统就授权腊斯克面见他的一个朋友、前联合国副秘书长安德鲁·科迪埃,交给后者一份将要转交给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公之于众的声明。在这份声明中,将提议苏联和美国将部署在古巴和土耳其的核导弹均予撤除。但科迪埃“只有在接到我们进一步的通知之后,才能把声明转交给吴丹”。不过,“进一步的通知”因苏联方面接受了美国解决危机的条件而始终没有发出,因此这个声明也从未向世界公开过。这说明,肯尼迪宁肯承受公开的导弹交易带来的所谓“向苏联妥协”的政治压力,也不愿意承受他未能采取行动而带来的可能的更大的压力,亦或是说可能的战争的可怕后果。约翰·纽豪斯对此评论说:“最高行政长官肯尼迪知道他握有所有的军事王牌,也清楚即便他能在一场核战争中毁灭苏联,但一枚或多枚苏联武器也会击中一个或多个美国城市。他并不认为为了在古巴的导弹,就有理由去冒哪怕是很小的战争风险。”

在“黑色星期六”的晚些时候,肯尼迪至少采取了三个步骤以减小战争风险:首先,他让自己的弟弟向多勃雷宁通报了导弹秘密交易的内容;其次,如果秘密交易被拒绝,就由腊斯克安排通过吴丹进行公开的导弹交易;最后,他命令以一种苏联人显然可以看到的方式,使在土耳其的核导弹处于非战斗状态。换句话说,就是秘密导弹交易不成,就换成公开的导弹交易,如果还不行,那么就采取实际措施让在土耳其的核导弹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并且让苏联人可以侦察并得知这一切。总而言之,肯尼迪总统打算为了避免核战争的危险,不惜做出更大的形式上的让步,以换取古巴导弹危机的解决。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措施只是形式上的不同而已,其实质都是撤除在土耳其的导弹,也就是说其政策底线并无任何改变。也正是由于这一点,笔者认为肯尼迪是美国历史上最出色的总统之一。只可惜他英年早逝,要不然美国很可能会避免越南战争的梦魇,国际局势也会得到进一步缓和。这一点连他的对手赫鲁晓夫也是同意的。

笔者今天探讨古巴导弹危机的经验教训,最终的目的并不是希望找到一条或几条能够直接套用到今天或者明天可能发生的国际军事危机之中的经验。可以肯定的是,能够直接套用的经验是不存在的。艾森豪威尔曾在1954年3月对记者说过这样的话:“关于战争,我只能告诉诸位一点,而且似乎只有一点,那就是,没有哪一场战争的特点是可以预知的,因为从来没有相同的战争。”这一逻辑套用在国际军事危机中也是完全适用的,也就是说将来不会出现和古巴导弹危机完全相同的国际军事危机。如果当年几乎毫无经贸联系、在政治和军事上紧张对峙的美国和苏联,都因为理智而避免了一场足以毁灭全人类的核战争(赫鲁晓夫的理智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自己处于劣势的实力对比,肯尼迪的理智成分则显得更多一些),那么在经济全球化的今天,简单地诉诸战争手段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面对今天的错综复杂的国际局势,我们必须冷静应对,以发展自己的综合国力为第一要务,发生危机时则坚持在采取坚决有力且具有灵活性的维护自身利益措施的同时,努力制止事态在失去控制的情况下不断升级,最后求得可能发生的军事危机的妥善解决。只有在对方产生严重形势误判,乃至触及到我方的核心利益底线之后,我们再转而诉诸建立在实力基础之上的非和平手段去保卫自己的核心利益。也许,这就是古巴导弹危机留给我们最大的启示吧!

(全文完)

(编辑/弓鸣)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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