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嫂难供

大漠孤烟

1
自怀孕起，我和老公就为坐月子犯愁。老公的母亲早逝，我的母亲体弱多病，我们从未有过育儿经验。月子坐不好，影响孩子一生的健康，更影响女人一辈子，妈妈就是月子没坐好，自我记事起就这病那病地在折腾。
月子要坐好，那就请月嫂。
我这本科生一月才5000元，而月嫂的月薪已越过6000了。狠狠心，为了我和孩子的一生，这钱花吧。
我们选定一位月嫂刘晴，她经过专业培训，有月嫂资质证，带过10个婴儿，39岁的她居然是本科生，并不是普通家庭妇女。
刘晴很敬业，在我分娩第一时间赶到医院，利落地包揽了给我送饭、找护士、辅助孩子吃奶等活计。出院后，刘晴也进驻我家，伺候我和儿子，家务活也归她所有，老公放心地上班去了。
刘晴说话头头是道、天文地理时事政治都懂不少，穿着也很讲究，如果不说她是月嫂，我还当她是职业妇女。刘晴挑剔劲是一流的，我们母子的饮食生活要完全按她的要求做，她不让我洗澡，说：“此时正值春寒，你骨缝正开小心逼进寒气，60岁就爬不起来。”她还逼我喝各种奇奇怪怪的汤，喝得我都想吐了。
第一次洗澡是在刘晴出去买菜，我在莲蓬头下冲了个痛快，洗完后世界都清亮了。虽然我打扫了战场，刘晴还是从我头发上看出了端倪，她阴着脸说：“以后要落下病可别怪我。”吓得我像做错事的小学生。
女友对这事不以为然：“一个月不洗澡谁能活啊？我月子里就洗了两次澡，现在啥病没有。这才10度的天，为什么开着窗？她不知道月子里的人不能吹风吗？也不知她是怎么培训的？”
妈妈的病就是月子里冷风吹的，但以刘晴的说法是：“室内空气不好，对产妇婴儿反而不利。”她一会这讲究一会那讲究，天知道哪个是科学的？
在刘晴的精心照顾下，儿子还是病了，我对有学历资质的月嫂刘晴怀疑起来：她到底会不会带孩子？老公安慰我说：人生病是正常的，就算皇帝的孩子也会得病。我还是纠结：女友的孩子月子里就没得病，我可是花了6000巨款的。
我压着火、拿孩子生病的事跟她吵了几句。刘晴长叹一声：“你这月嫂我不会再当了，太难伺候，我要回原岗位了。”这时我才得知：刘晴原来在一家橡胶厂当高管，管上百号人呢。
2
刘晴走了，我坐足月子要上班了，孩子的托养是个问题，老公去职介所找保姆，工作人员说：“你家孩子太小，建议还是以月嫂的标准找保姆。”
月嫂标准的保姆，自然价钱比普通保姆要贵些，但老公找到个便宜的：月薪2500。一见到她我就有些失望，价钱是便宜，但土里土气、头发鞋子都不利落。
月嫂叫何丽华，她丈夫在建筑工地，她也进城务工。月嫂不好找，满意又便宜的月嫂更不好找，我只能留下何丽华。她做活粗枝大叶、不太爱干净，儿子身上有了尿骚味，我私下给老公抱怨：便宜没好货。
比起刘晴来，何丽华没文化不讲究，但她事事以我们为尊，不像刘晴老管着我，皇太后一般。
奇怪，儿子在何丽华的粗养下，没生病，越来越讨人喜欢，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刘晴前面的精养，他的身体才会这样好？刘晴偶然会打电话过来询问孩子的情况，她已在橡胶厂供职了，据说待遇照样不如月嫂，没准哪天还要重返月嫂行列。
何丽华在我家呆了一段时间，我们习惯了她的存在，但也有不少难以启齿的，家中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总是莫名减少，钱是不值钱，但想着家里养着个小偷，就不舒服。从有月嫂刘晴开始，我就把重要物件上了锁，可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锁住啊。
丢些小东西我不能报警，也不好意思开骂，老公是农村出来的，他对城里人对乡下人的歧视非常反感，当然也会反感我对何丽华没有铁证的怀疑。
女友建议我骑驴找马，准备好新保姆再把何丽华开了。但其他要照顾不足百天婴儿的月嫂要价都挺高，想着何丽华大错没有，儿子很喜欢她，我决定和她再处处。
一天，老公出差，我单位开联谊会，联谊会刚开了个头，我惦念着儿子要吃奶，匆匆赶了回来。我看到家里闯进个陌生男人，那男人衣裳不整、尴尬万分，他是何丽华的老公，从他们晕红的脸上，我明白了：这是利用我家来玩鸳鸯梦的啊。令我恼火的是：儿子在另一间房哇哇啼哭，他们却不闻不问。
这事我没有发作，只是给了何丽华更多黑脸。孩子百天后，何丽华提出了辞职，她说她要到男人工地上找份工作，我说：“当月嫂不好吗？有好房住，还不累。”
何丽华说：“你们城里人看不起我们乡下人，总当成贼，带孩子怎么不累？责任大了去，我想跟我男人在一起，我想他，辛苦点没啥。”
话说得我有点不好意思，想想她也不容易，至于那些丢失的小物件，我就不斤斤计较了。我说：“你走也可以，我把你两个月多出几天的钱补上，但你得先帮我找个会带孩子的吧，要你熟悉的，最好不要有老公，离异的最好。”
我让何丽华帮着找人有我的想法，没老公就不会把男人往家里领，离异的妇女才有育儿经验，这样一省了中介费；二万一有事，找何丽华就行，反正是她熟人；三是她一个档次的应该价格便宜，反正孩子也慢慢大了。
3
何丽华走了，李嫣来了。
李嫣是何丽华介绍来的，她们同村，34岁，离异，孩子归前夫抚养，价格也是2500元每月。
李嫣一点也没有乡土气，她穿着艳丽时尚，当然我一看就知道都是A货。李嫣干活麻利、性格活泼，儿子离开何丽华后哭了几天，很快跟了李嫣。
起初，我在李嫣身上找不出什么毛病，她要价不高，没有刘晴居高临下，也没何丽华土气拖拉，我试了几次把零钱放在明处，一分都没少。我正庆幸总算找到个称心保姆，没想到李嫣要犯就是大毛病。
一天，小区的杨大妈怒气冲冲找我告状：李嫣勾搭上了她儿子。杨大妈儿子36了还没结婚，虽说杨大妈为儿子婚事急得跳蹦子，也看不上李嫣这保姆啊，人家可是公务员呢。
我很尴尬，这事我怎么管？李嫣又不是小孩子，她有恋爱的权力。这事无疾而终，但不久，那天我回来，门口集了一堆人吵成一片，又是李嫣招来的祸。她在网上结识了一网友，却不知人家有老婆，东窗事发后，网友原配找上门来闹事，吓得孩子哇哇啼哭、家里的台灯被砸碎了。幸好及时找来保安平息了此事，李嫣哭得梨花带雨，我只能安慰她，她有什么错？要错也是那骗子男人的错，可惜了我三百块买来的台灯了。
李嫣哭着说：“我孤单一个人，想找个伴有错吗？我不像你运气好，一找就能找个那么好的老公。”李嫣夸老公好，我阴影更重了，有个闷骚的保姆也不省心，我决心辞退她，孩子已大了些，母亲答应过来照看他。
刘晴再来电话时，说橡胶厂效益越来越好，正在招工扩产，我托她给李嫣找份工作，这样好正大光明打发她走。
李嫣招工走了，年过六旬的母亲接手了保姆的工作，我终于长舒口气。
可麻烦事又来了，儿子学走路了，一会抓这一会爬那没一刻消停，比小时候更难带了，母亲扛不住这小淘气，月子里落下的风湿病又犯了。
我一时找不上新人，又要忙工作，真是急死了，只好带孩子到办公室，那时时要人陪、乱叫乱哭的小鬼精，自然是祸害了工作环境，领导提醒我：不要把办公室当家了。
我被搞得焦头烂额，老公却嘲讽我：“你以前瞧不起保姆和月嫂，现在明白了吧？世上没有职业贵贱之分，你们这些高贵人，还就需要她们帮忙。”
我勃然怒起：“你也有照顾的义务，以后我二四六，你一三五，我们轮流看。”
老公哑嗓不吭气了，第二天他讨好我说：“何丽华冬季休工，答应过来带几天，你愿意吗？”母亲病着、孩子闹着、工作催着，难得何丽华能来解围。
企业走入正轨的刘晴越发有白领气质了，她经常来看望儿子，李嫣在橡胶厂找到工作，那里男工多，她的终身有了着落，她将这些归功于我，孩子找了三个月嫂，我也多了三个朋友。
人没有十全十美，月嫂虽难供，但也未必不是一道情谊的桥梁，没有保姆月嫂的日子，我充分感受到老公的话其实挺对：“世上没有职业贵贱之分，你们这些高贵人，还就需要她们帮忙”。 责编/昕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