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啸文集》前言

屈指算来，我走上文学道路，已是半个多世纪了。在这半个多世纪的时光里，我把大部分精力，倾注在了儿童文学创作上。在走上文学道路之初，我主要是热衷于写诗，也写短篇小说（大部分都不是儿童文学范畴的）；我把创作的重心转向儿童文学，或者说是下决心毕生献身于儿童文学创作，是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开始的。我的好朋友著名作家浩然，在为我的儿童文学长篇小说《鹰的传奇三部曲》所写的序言中这样写道：“聪敏而又勤奋的杨啸，开始学习写作，是以抒情短诗，显露出他的艺术才华的，以后侧重于短篇小说的写作。六十年代初，他的《笛声》和《火苗》相继问世。这两部小说集，以及一批未结集的短篇小说，大多以河北平原为背景，热情地描绘了农村变革中的新事物与进步着的新人物；篇篇文笔流畅，有灵气，洋溢着浓烈的新生活气息。这使杨啸赢得读者，受到文艺界的重视，也给他铺设出一条比以往会平坦得多、顺利得多的前程。”“朋友们为他高兴。大家一致认为：不久的将来，杨啸会创作出长篇巨著。因为，他已经开始了这种努力。”“有一天，杨啸风尘仆仆地从故乡深入生活回来，途经北京看我，见面就兴致勃勃地说：‘我写了一组儿童故事。我以后要专门搞儿童文学了！”“我当即表示：抽空给孩子们写点东西，是可以而且应当的，我也在做这种尝试；放下长篇小说不写，‘专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则大可不必。”“杨啸说：‘农村的孩子太缺乏读物，他们的精神在挨饿……孩子们太可爱了，他们的生活，应当在文学作品中得到充分地反映……儿童文学不受重视。这事，别人不爱干，我干！……”“当时，我把他的这番话，看成是一时的感情冲动，艺术家是容易冲动的。所以就没有再把这个题目谈论下去。”“谁能料到，杨啸果真放弃了长篇小说的创作，把自己的全部才能、时间和热情，都倾注到儿童文学方面的求索之中！”

的确，就这样，我成了儿童文学作家队伍中坚定的一员。

就是从那时起，我把为孩子们写作，当成了自己神圣的使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用最多的心血、汗水和激情，来浇灌我心爱的儿童文学之花。从而也迎来了我在儿童文学园地上辛勤耕耘所换来的收获。

当然，在写作儿童文学作品的同时，也穿插着写了一些成人文学作品。

1957年，我支边来到内蒙古，从此在内蒙古草原上扎下了根，至今已有半个多世纪。内蒙古成了我不折不扣的第二故乡。随着我对内蒙古生活的逐渐熟悉，随着我对内蒙古各族人民感情的加深，我的作品就由以故乡冀中平原生活为背景，转向主要写内蒙古草原生活了。

1964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同时出版了我的两部儿童文学短篇小说集《小山子的故事》和《荷花满淀》；1965年，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儿童长诗《草原上的鹰》；197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儿童长篇小说《红雨》（被翻译成英文、法文、德文、日文、朝鲜文、蒙古文、维吾尔文等多种文字，并拍成电影）；1977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儿童长篇小说《绿风》；1984年至1986年，湖北少年儿童出版社重点推出了我荣获宋庆龄儿童文学奖的儿童长篇小说《鹰的传奇》三部曲（第一部《觉醒的草原》、第二部《深情的山峦》、第三部《愤怒的旋风》）；198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了我的儿童中短篇小说选集《君子兰开花》；1994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了我的作为“中国现当代著名儿童文学作家作品选丛书”之一的《杨啸作品选》；1997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出版了我的诗体寓言故事集《幽默寓言故事精选》等等。几十年来，在我的作品中，最有影响的，也是儿童文学。

应该说，儿童文学在我国长期以来是不受重视的。直到1978年秋天，国家出版局在江西庐山召开儿童读物出版工作座谈会，在会上，还提出了当时有名的四个“二”。即全国有两亿多少年儿童；全国只有两家少年儿童出版社（北京的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和上海的少年儿童出版社）；全国只有儿童读物编辑200余人；全国有影响的儿童文学作家（包括老一代）只有20余人（我的名字也有幸忝列其间）。多年来，儿童文学在社会上乃至在文学圈子里往往得不到应有的地位；发表作品的园地少，出书难，甚至被戏称为“小儿科”……尽管如此，我对儿童文学的爱，却始终是深情而执著的；我热爱儿童文学的情怀和坚持为孩子们写作的决心，也从来没有动摇过。

回顾往昔，真是感慨万千。

新时期以来，儿童文学开始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新成长起来的儿童文学作家队伍已经是浩浩荡荡；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也如雨后春笋般地层出不穷。看到这种情况，我真是由衷地高兴。

然而，如今的我，已进入晚年。应该对自己一生在文学道路上所走过的路，做个总结了。这对我一辈子爬格子的文学生涯算是画个句号；对关心我的朋友和读者算是作个比较全面的汇报；同时，也以我的视觉，为我走过的这个时代的面影，留下一份记录；对后来者研究这段历史，也许多多少少会有一点参考价值。于是，就决定要编辑这套《文集》。

翻看自己的这些旧作，常常是心潮澎湃；回想起以往走过的那些难以忘怀的日子，更是思绪万千。这些作品，虽没有多少闪光之处，却实实在在地倾注了自己的情感和心血。

《文集》编为二十四卷。计为：儿童长篇小说四卷；儿童中篇小说一卷；儿童短篇小说一卷；儿童长诗一卷；童话诗·童话故事一卷；寓言诗二卷；短诗二卷；藏头诗一卷；成人长篇小说二卷；成人中篇小说·报告文学一卷；成人短篇小说一卷；散文·文论一卷；电影剧本一卷；电视文学一卷；书信二卷；作品研究专集二卷。共计近九百万字。

把《文集》整理编辑完后，一统计，在我的作品中，成人文学作品，竟占了将近一半。并且，平心而论，我的这些成人文学作品，也并不一定比我的儿童文学作品写得差。然而，大概是因为我太钟情于儿童文学的缘故吧，这么多年来，我竟没有注意到这一事实，而一直认为自己是把主要精力都倾注在了儿童文学创作上（认为成人文学只是捎带着搞的）；并且，文学界也一直是只把我看作是一个专门从事儿童文学创作的作家。这大概是因为，在我国的作家队伍中，写作儿童文学作品的作家太少，写作成人文学作品的作家太多；在我国的文学作品中，儿童文学作品太少，成人文学作品太多；于是，我的儿童文学作品的影响，就显得比我的成人文学作品的影响大得多了。以致我的成人文学作品，被我的儿童文学作品的影响几乎完全遮没了。连我自己也没有把我的这些成人文学作品加以应有的重视。

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们的祖国，经过了无数的风风雨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文学，同样如此。可以说，我是亲眼见证者，也是亲身经历者。编进《文集》里的这些作品，就是真实地记录了这半个多世纪以来，我作为一个文学工作者的心路历程。这些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出版过和发表过的。文学总是和时代分不开的。每个时代的作品，都会或深或浅地刻录着那个时代的印痕。为了真实地展示这些年来我在文学道路上所一步步走过来的脚印，我对这些作品，除个别明显错讹的文字外，都不作修改，以保持其原貌。因为时代在不断地变化，人的认识也随着时代在不断地变化。因此，对记录不同时代生活的作品，在认识上，也就必然地会有变化。有些，原来认为是对的，后来证明是错了。比如，对当年的大跃进，人民公社等等，就是如此。对我来说，当时自己确实认为那些是对的，所以就满腔热情地歌颂了。其歌颂，是真诚的，而绝不是违心的。因此，我愿意把这些作品保持原貌地呈现在读者面前。

〔责任编辑 杨 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