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镜
2014-09-20闵凡利
◎闵凡利
望远镜
◎闵凡利
你故意拉长你的目光,其实目光之外恰是你不愿看到的景象。短浅的目光会让自己活得幸福而快乐!
——献给热爱生活的幸福人们
善州是女的。
这是伍力走在善州街上的感觉。身边飘过一个又一个女人。女人们的穿着大胆而热烈,经过一个冬天的孕育和保养,那露在外面的肉儿鲜红而白嫩,在阳光下灼灼刺目。看着这些年轻得让人气短、让人心花怒放的姑娘,伍力的心不由地痒痒起来,像是心里爬进了蚂蚁那么的难受。难受归难受,可伍力没有做出对不起金叶的事。金叶是他的女人。是个很饱满很有风韵的女人,是伍力的珍爱和骄傲。金叶的漂亮让他感觉到美丽是那么的易碎,就像薄胎瓷器,那么地让他提心吊胆!
金叶的美不光在表面,而是在骨子里。金叶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总是那样到位,每一下都做到伍力的心窝窝里。在伍力眼里,金叶是他的菩萨和天使。
伍力和金叶的结合一点也不浪漫,他们的结合很平淡,平淡得就似一杯白开水。伍力的一个朋友说给他介绍一个女孩,他说那就见见吧。之后就见了。他感觉很满意,就对朋友说没意见。朋友问金叶呢?金叶当时想了想,之后也说没意见。于是,两人就交往了。趟水一样的,开始浅,浅着浅着就深了。
当时的金叶是技校毕业没有固定的工作,所从事的职业也就是东一榔头西一锄的,到处打工什么的。伍力见的时候金叶那时是在一家打印社当打字员。伍力是机关里的一名科员,是吃财政的。有固定的收入和礼拜天。在外人眼里,这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条件。当然,金叶是凡人,这些诱惑是躲不开的,想一想,尘世上的凡人有几个能躲开呢?那除非是神仙。金叶不是神仙,金叶对生存有一种危机感。所以金叶把伍力紧紧抓住不放,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说起来伍力的长相不是多出众,可也不难看。但伍力有一种东西吸引着她,那就是伍力的从容和大度。
交往一段时间后,两人就结婚了。婚后的金叶去了尤盛的公司。尤盛是伍力的朋友。一次尤盛来伍力家,尤盛求伍力办一件事。伍力顺便问了尤盛,你们公司还要人吗?尤盛说也要也不要。伍力说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尤盛说,有技术有特长能给我创造效益的我要;反之,不要。伍力说,你弟妹金叶,你是知道的,现在给人家打工,我看,不如跟你去干。尤盛看了一眼正给他沏茶的金叶,眼就亮了,当然,这亮是在尤盛的心里,尤盛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尤盛说:你说的是弟妹,好说,我办公室里正缺一位像弟妹这样的工作人员呢!
金叶就去了尤盛的公司。尤盛公司的效益很好。金叶的薪水就领得很及时也很丰厚,比伍力的工资高出老大一截子。伍力就很满意。只是,金叶很忙,忙得连和伍力在一起过周日的机会也没有了。
开始的时候伍力不太适应,觉得自己就像是离群的雁,孤独得心里发慌。可不孤独就意味金叶领不到这么丰厚的薪水,指望着他的那点工资,只够他们两人的生活开支,根本没有节余。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只够达到一般城市人的温饱水平,离党中央提出的小康水平还有很大的距离。金叶一上班,那情况就不一样了。他们吃喝完还要剩下金叶一人的工资。在这个叫善州的城市里,那算是“地主”阶级了。也就是说,金叶一上班,她们两人就一脚迈进了小康生活,进入小康社会了。进入小康社会的伍力当然是不会感觉孤单和心慌。小康社会,那是一个幸福的社会,伍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入,伍力那是坐上火箭了。除了幸福,伍力是不会再有什么的了。
伍力就觉得他娶金叶娶对了。这从而说明一点,他是有着敏锐眼光的,他是有远见的。这年月,有远见的人太少了,所以伍力就觉得自己很了不得。走在街上的伍力就觉得自己浑身通泰,非常的清爽。只是有一样,伍力的礼拜日显得有些单调了。以前金叶没上班时,有金叶陪着,她们的生活是动感的,比如说说话了,做做爱了什么的,那都是两人之间的动感游戏。可现在,伍力的日子是静态的。他打发时间的活计就是看看书,报纸,电视什么的,还有一项,就是遛街。伍力是从农村走进城市的,虽然进城这么长时间了,可他总感觉对城市了解不多,他就喜欢在这个叫善州的小城里东南西北地逛,漫无目的。逛累了,就在街头上吃碗混沌或者炸酱面什么的。
上午的时间就这样打发了。
在遛街的过程中,伍力发现了很多东西。他发现其实遛街也有很多学问。比如说,一般人遛街,都按交通规则走路的一侧,或左或右,绝不走路中。中间车来车往,不是闲人走的地方。可有一部分人却专爱走路的中间。伍力发现,敢走路中间的人不是官人就是傻子。鸭子一样摇摇摆摆过来一个,不紧不慢悠着四方步,目不斜视,旁若无人,准了,是个官人。一般小老百姓谁敢摆那个谱呀?敢要那个味呀?哪有那个胆?除非是官人。官人是社会上最有能力的人,什么都敢做,妞都敢泡,污都敢贪,别说在路上走那么几步了;还有就是疯子,疯子比官人更潇洒。不光敢走路中间,还敢在路上打滚撒泼。像小孩子一样自然从容无拘无束,不像官人们有做气,有玩秀的感觉。一有做秀的感觉,那就是在表演了。一表演人就会累走起来就会假也很僵硬。疯子的走接近儿童的随意和天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撒尿就拿出那家伙在路上画蚯蚓。然后就是一路欢乐一路活泼。疯子走过,路就显得很欢活,满是了内容。不似官人走过,路像僵死的蛇,那么空洞和做作,让人感受不到一点的轻松和喜悦。
说起来伍力是半个官人。可伍力却不喜走官人走过的路,他喜欢踏着疯子的足迹走。这样伍力会拾一路的欢乐。可最近,伍力有一个感觉,也就是真正的疯子少了。不像以前,哪个路上都会发现个把的,现在不多了,即使有,质量和纯度也不比从前。那时的疯子是真疯子,货真价实,可如今的疯子有假冒伪劣的味道。品位上也比以前低,正像一个老俗语所说的那样,猫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走在街上,看着身旁飞驶而过的车辆,看着人们潇洒地打着手机,伍力就开始了思考。伍力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这年月,像伍力这样爱动脑子的人太少了。因为人们已习惯了按部就班,习惯了方便即时,习惯了被动和服从。谁还犯那个傻啊!这年月动脑子,不是脑子有问题那就是傻帽儿啊!
可伍力是科员,是娶了美女金叶的人,伍力爱动脑子就不是傻帽儿了,伍力是一个有个性有思想的人。伍力想:人的聪明和创造,其实在做着身体某一部位的或某个物体的延伸或延续。比如汽车,人一天步行不过上百里路,用汽车能行千里,用飞机却是几万里,用宇宙飞船或火箭就更快了。所以说:人们发明的汽车、飞机、宇宙飞船、火箭什么的那些东西都是双脚的延伸;再比如电话、手机等通讯设备,不论多远,你说的话,别人能听到,别人说的话,自己也一样能听到。这就是嘴巴和耳朵的延伸;比如电灯,一拉开关,电就来了,灯就亮了,黑暗就驱走了,电灯就是太阳的延伸。当然还有很多,所有的这些,无非是在说明着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所有的创造,只不过是使自己延伸得更长更久。
当然了,现在是2005年春日的一天,伍力走在善州的大街上,伍力的思考让他自己发觉自己真不是一个凡人。伍力就一阵地激动,脸上绽出了只有胜利者才有的微笑,那微笑是那样的与众不同和自信。也就在这时,伍力遇到了一群人。一群人正围成一个圆,圈住了一个人。那个人正在和围着他的人讨价还价。伍力便凑了上去。
是个卖望远镜的。
望远镜是草绿色的,与伍力小时侯看的战斗片中我军的指挥官胸前佩带的一模一样。卖者是个南方人,善州人称他们为蛮子。蛮子说他的望远镜是标准的军事望远镜,倍数有50的,有100的,还有200的。当然了,倍数越大价钱也就越高。
伍力挤进了人群,拿起一个。接着他举起望远镜向远处一看,一个女人肥沃的双臀挤进他的眼里,吓得伍力在心里一哆嗦。女人的双臀摆动,颤出了千种娇媚,颤得这个季节风情万种。伍力放下了望远镜,去搜寻那个肥臀的女人。女人在他的前方很远很远的地方,远成了一个黑点,一个可能马上就要消失的黑点。伍力重新举起望远镜,那个肥臀又生机勃勃地颤在他的视野里。这时的伍力猛然间明白了:望远镜其实就是眼睛的延伸!
一高兴,伍力就买了一个。钱不多,一百多块钱。伍力把望远镜拿在手里,非常高兴。这是生活中眼睛的替代品,以后去旅游,带着它,能看到很多眼睛看不到的景观。不错,是一件有意义的物件!
伍力抚摩着刚买的望远镜,心里美滋滋的。他清楚,只要举起这个物件,远处不属于他的景致就一下子抓到了他的眼前,清楚地让他翻看。以前一眼看不到顶的大楼,现在就站在他的眼前,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起去年的贺岁片《手机》里费墨先生的一句话,这是费墨对手机的一种感慨。费墨先生说:太近了,太近了,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其实,费墨先生说的只是浅层次的。实际上,我们人与人之间是越来越远了,无论心、还是情,还有爱。人都不好去找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了,只有用手机来维持着。手机就是一条线,很细很细的一条线,就像小时候母亲给他缝衣扣的线一样,那么没有筋道,又是那么的可怜。但如今他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大楼,那种近,是一种压迫,是一种振颤。很远很远的风景,马上冲进视野。有了这物件,伍力发现,他和原来物体之间的距离缩短了,拉近了。那些遥远的物体,仿佛就在他的手边,那么伸手可及,容易触摸和翻弄。
拿开望远镜,眼前的景致骤然消失,还原成了先前的空旷和辽阔,各种物体还是重复着先前的姿势,那么的可笑。
伍力是在天没黑之前回的家,简单吃了点饭,在吃饭的时候他打开了电视。现在的电视里人人都瞪着两个大眼睛在说瞎话,说假话。哎,伍力叹了一声。连新闻都有偿了,连说真话的地方也开始瞎话连篇了,况且说假话的美其名曰:脱口秀。就是说真话和假话不脸红的人。伍力看到新闻上说美国在伊拉克搜寻大规模杀伤武器的人什么也没有搜寻到回国的报道就笑了。伍力就笑美国太小儿科了,明明想揍萨达姆,想消灭人家,这是人们都看得很清楚的事,还硬给自己找借口,你当我们都是傻瓜?伍力看着看着就失去了兴趣。他拿出了望远镜,抚摩着,非常小心而专注,此时,伍力感觉只有这个望远镜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窗外灯火璀璨,万家灯火里飘荡着日子里的美满和幸福。电话铃想了。伍力接了,是金叶的电话。金叶的话语很简短。金叶说,今晚加班,晚些回家,自己吃吧。
伍力就拆开一包方便面。拆的时候,伍力心里很不是滋味。自从金叶去了尤盛的公司,伍力就和方便面结下了不解之缘。当然了,伍力是有脾气的。现在这社会,连狗都有脾气,别说他伍力人了。可每次数着金叶交到手里的“银子”,看着金叶一身的倦气,伍力就没脾气了。伍力就良心发现了。伍力就自己安慰自己:现在的日子过得这么美满,多亏了金叶!这美满是金叶在支撑啊!伍力就发现了自己的龌龊和小气,伍力就想:自己真是太自私了!
吃过晚饭伍力只看了几眼电视,电视里除了广告还是广告,他干脆关了。接着他拿起了望远镜,来到了窗口。
每一个窗口都是一个故事都是一本书,伍力就逐个逐个地翻看。这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家庭。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晚饭。气氛热烈而融洽。伍力看出这家人日子过得虽然不是多富裕,但他们过得有滋有味。他从给老人盛饭的男女主人的眼里看出了日子的和美。男人在厨房里忙着,女人在趁给老人盛饭的当口,还接了一个吻。当然,那个吻接得很匆忙,几乎有点蜻蜓点水,但伍力还是感觉到他们的日子真是美好极了!
伍力把望远镜转到了另一个窗口,是那幢房子的中层,那是个好楼层。从外面的装修和窗口边挂着的那个二饼一样的盒子上伍力就知道,这间房子里住着的一定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不是款爷就是官人,这样的房子,除了他们,谁能消费得起?窗帘也是高档的,只是没有拉上。透过窗口伍力看到了里面的人物。一男一女,在相拥着。女的附在男的身上,很陶醉的样子。两人就这样一直抱着,很忘我。从他们的步履上,伍力知道他们是在跳着慢四步。他们好像进入了一种境界。不一会儿,两人就转到了窗口处。伍力这次看清了,女人是裸着身子的。女人有着金叶一样的长发,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那瓷白的身体散发着一股诱人的芳香。看着女人的裸体,伍力心里的火苗一下子燃起了。烧得他气短心慌。伍力一个劲地吞咽口水,想以此浇灭心中的欲火。可心里的火太大了,那点水不光没有起到水的作用,反而变成了油,使他心里的火越燃越烈。伍力只好放下望远镜,轮回着双手,眯起双眼,把自己泻了。伍力一边做着,一边想着自己已进入了金叶的身体。他在翻滚,在深入,在冲锋——于是,他那酝酿在身体里的岩浆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射出来了。他如水中的船进入了幸福的旋涡。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深入,自己在这旋涡中下沉下沉下沉——
伍力睁开了眼,望着自己的狼籍,无可奈何地笑了。说实在的,金叶不在家,解决自己他只有靠这种方法了。以前他还认为这是丑呢,他觉得这是一种羞,这是一种耻,可自从金叶去了尤盛的公司,他只有这样来打发那突如其来的欲望了——要是金叶在自己身边该有多好啊!
可金叶在加班。
对了,看看金叶加完班了吗。
金叶的公司在他左边的那幢大楼里,那是一幢九层高的大楼。金叶在五层。伍力去过几次,有几次他名义上是找尤盛玩,实际上是去看金叶!金叶的房子间和尤盛挨着。金叶是尤盛的秘书。金叶的窗口都是花。金叶喜欢花,不管到哪儿,都养一屋子的花。像水仙、杜鹃、玫瑰、康乃馨,还有睡美人、菊花什么的,花不是多名贵,不像尤盛的屋子里,只几盆,兰花、梅花还有盆景树什么的,不多但很有品位。金叶的花虽然不名贵,可花儿朵朵鲜艳,盆盆开得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进了金叶的屋子,就像进入了一个小花园。
伍力架起了望远镜,金叶在五楼楼梯左边的第二个门,往里一走的那个房间就是尤盛的办公室。尤盛的办公室是非常空旷的,那种空旷是一种气势的空旷。空旷得让人心虚,让人生出敬意。有次伍力开玩笑地说,你一个人要这么大的房间干什么,又不是当厂房。尤盛就笑着对他说,你不懂。伍力说不就是想大出一种威吗?尤盛说你只说对了一半。伍力问那一半是什么?尤盛只笑笑。然后就说另外的话题了。那一半是什么,伍力知道。伍力是机关上的科员,伍力什么不懂?伍力当时就暗暗地在心里嘲笑尤盛,别觉得自己是个董事长,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以为自己是圣人,那是自欺欺人,天下有几个混蛋呢?现在这社会,一个混蛋都没有了!
伍力仔细地找,金叶的房间里黑咕隆咚。他往左移了一下,又看尤盛的房间。尤盛的房间也是漆黑一片。伍力就想,也许他们下班了,或者去出席什么酒会了。
伍力把目光移到了近前的那幢楼。伍力想,现在反正也没事,这样吧,看看刚才跳舞的那对,他们的故事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两人已移到了床上。不知为什么,他们的窗帘没有拉,屋里的灯光暖暖的,很暧昧,很有情调。伍力看到两人像蛇一样在缠绕。此时他偷窥的欲望像夏日雨后的竹笋,锋利地穿透了理智的地面。伍力来了兴致。这样的时候,对寂寞的他来说,可是消磨时间的最好办法。他重新调整了焦距,以使镜头里的景象更加清晰。伍力看到男的在笑,那笑是淫亵的笑,那笑好开心。男的正面转向了镜头。啊!伍力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一声叫得他心里一紧。因为面对他的不是别人,是尤盛。尤盛在行使着男人的伟壮和征服。他把男人的伟壮表现得淋漓尽致。伍力看到尤盛身下的女人像海水的波涛一样在不停地起伏。伍力心里好似烧开的水,在不停地翻滚。他觉得自己很卑鄙。他偷看了尤盛的隐私,就像一个偷了朋友东西的贼一样那么的不道德,不地道。伍力放下了望远镜,然后长舒了一口气。他把这口气久久地压在心底,长长地呼出,借此来让狂乱的心平静下来。可伍力接着就笑了。这笑是自己笑给自己的。他知道自己太有点杞人忧天了。现在这社会,人和人之间还有什么隐私呢?大家都活在玻璃里,活在一种透明中,哪还有什么自己绝对的隐私和空间啊!
这样一想,伍力就轻而易举地原谅了自己。自己是要原谅的,是要经常原谅的。活着本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自己如不原谅自己,那自己就是傻瓜了。伍力念叨道,这个尤盛,他的家不在这儿啊,什么时间又在这儿买的房子?
尤盛的妻子伍力见过,留着齐耳的短发,标准的一个美人。当年,他们的那届同学聚会,尤盛的妻子就成了他们眼中的靓点和风景。直到后来他娶了金叶,金叶的漂亮让伍力能和尤盛一样在同学跟前挺着胸脯说出洪亮的话来。同学的聚会尤盛的妻子的美丽不再唱独角戏了,他伍力的老婆能平分一大块的秋色给他那本就是不出色的脸孔。想想从前单身的时候,尤盛的老婆是他的梦中情人、自慰的对象呢!
鬼使神差似的,伍力又举起了望远镜。伍力看到尤盛在那儿正奋力耕耘。伍力想起身在农村的老父。老父就是用这种心情来对待自己土地的。那种爱,是一种偏激的爱,一塌糊涂而又执着坚贞。女人上了尤盛的身。那个女人好疯狂啊,看到她的疯狂伍力就想起金叶在床上的温柔。那是羔羊一样的柔顺,像春天的一块疏松的土地任他开垦播种。女人越来越兴奋,越来越癫狂。伍力看得心血喷张,看得眼里闪出了绿光。真是一个好女人啊。伍力想,假如我要能和这样的女人有过一次肌肤之亲,那该是多么美好幸福的事啊!想到这儿,伍力就觉得全身燥热,胸中就似地心的岩浆那样充满了不安与骚动,胯下的那挂标示男人的物件无缘无故地充满了战斗的力量。
在这个时间里伍力是目不转睛了。伍力把目光狠狠地咬住那个女人,像咬定青山不放松的革命老黄牛一样。女人在忘我地工作。不知为什么,伍力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谁呢?伍力一时又想不起来。
女人越来越把生命张狂到了极致,飘逸的长发随着女人的起伏遮住了她的整个面孔。女人感觉到了长发的麻烦,他用手捋了一下脸上的头发。这个时候,女人的整个面孔朝向了伍力。女人的整个脸孔被伍力看了个结结实实。看了个结结实实的伍力一下子呆了——
是——金叶!
伍力就感觉自己被尤盛一棍击在了头上,脑子一下子大了蒙了;伍力就觉得自己是六月阳光下的一块冰,倒塌融化了;伍力就觉得他是掉入水中的一个溺水者,精疲力尽的手已抓不到救命的稻草了;伍力就觉的他心里腾起一股火,那是烧毁世界的一把熊熊大火啊……
也就在这时,伍力原来缠绕在心里的一个个谜团都逐个找到了头绪。自从金叶去了尤盛的公司,他和金叶之间的房事已经贫穷到了杨白劳的地步。有时金叶回家,他想要金叶。金叶说累,他也就不好再坚持。有时金叶过意不去,把自己给他,也是在敷衍。他做得热火朝天,而金叶却呼呼地睡着了。他像是在和睡美人做,像是在奸尸。那时,他觉得自己真可恶真龌龊。他就想欲望这东西真丑陋。他暗暗地责骂自己:伍力啊伍力,你怎么像牲畜一样啊,你没看到金叶累得那个样?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她是在为这个家累啊,在为你累啊!你还在要求她,你真不是人啊!你枉披人皮了!
可此时的金叶不是跟前那小鸟依人般的淑女,而是一个骚妇,一个淫荡十足的妓女。他和尤盛变换着花样。每一个花样都让伍力怒火中烧。可此时的金叶太幸福了,两只乳房随着身体的癫狂就像茫茫波涛上飞翔的海鸥,飞翔出海的野性和生命的欢乐!
伍力接着就抓过身边的一只花瓶摔了。花瓶是金叶买的,里面插的是金叶最喜欢的玫瑰。那是一只白玫瑰。金叶说,他喜欢白色的,因为白色是纯洁的!伍力狠狠地踩在了那枝白色的玫瑰上。他仿佛听到白色的玫瑰身子破碎的声音,他感觉这样很好,就又踩了一下。
这个时候,伍力想起了昨天他对桌的同事给他出的一个谜。问:什么样的帽子最重?什么样的帽子最轻?他当时想了一下,就笑了。他说他知道,最重的帽子是钢盔,最轻的帽子是纸帽子。同事笑了。同事说他猜得不对。他问是什么?同事说:孝帽子是最重的,你见过孝子吗?一带上帽子腰都累弯了;绿帽子最轻,有的人戴上,一辈子都不会觉察到呢!
伍力记得他当时直夸同事聪明。这虽然是一个笑话,且有些荤,可这个笑话里有很多机智的东西。这是很让人长知识的。
现在伍力才明白,同事是故意通过这个笑话给他传达出一种信息。可他太愚钝,没有参透其中的玄机啊!
伍力感觉自己真他妈的是一个十足的傻瓜。
伍力虽然知道自己是傻瓜,可他在这个时候很清醒。他告诫自己:冷静啊,千万冷静!
伍力越想冷静越冷静不了。他感觉自己像刚刚发生过地震的印度洋海底板块,内心已聚集了海啸的能量。伍力就抓起桌上的一瓶酒。酒是“难得醉”,伍力一仰脖子,酒就一路火光杀进了胃里。伍力觉得这样很好,就又喝了几口。开始的时候,伍力还感觉嘴麻溜溜的,可接连几口下去,伍力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伍力觉得酒这东西真好,真他妈的好!
后来,伍力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伍力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就有醒的时候。醒来的伍力发现金叶正站在他的眼前,当然夜很黑了,金叶说喝那么多酒干什么?金叶有些不耐烦,潮红红的小嘴噘着。伍力虽然头痛,可脑子很清醒。伍力说我想喝。伍力这句话说得有些气势。金叶好像不认识伍力似的,用眼看了一下伍力,想说什么,嘴动了一动没有说出来,看样子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金叶接着弯下腰,把碎在地上的花瓶和玫瑰扫到了垃圾桶里。当扫玫瑰时,伍力看到金叶伸手拾起了那枝他用脚碾碎的玫瑰。金叶看着玫瑰有那么一会儿,接着轻轻地叹了一声。这声叹息虽然声音很低,可伍力还是听到了。
金叶问:喝这么多酒干什么?和谁在一块喝的?
伍力装着没有听见。伍力想,我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金叶见伍力不回答自己,也许是自己心虚,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口气缓了一些。伍力明白,有一句话金叶必须要问。如不问,金叶就不是金叶了。金叶果然问了伍力:为什么喝这么多酒?
伍力想,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你金叶这样问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可伍力知道,金叶问了他这一句,他真的不好回答金叶。他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像噩梦一样,可它已烙在他的脑海里了。可他就是不能回答,一说了他们两人都得塌倒。塌成一堆泥。伍力清楚,人世上的一些东西,明知道是这样,可就是不能说出,一说出,他们就不是他们了。就好像人人身上穿着的衣服,不能给撕掉一样,一撕掉,就光剩下赤裸裸了。到了那个时候,什么丑陋了,什么无耻了,什么可笑了,会一一明现出来。伍力想绅士一些,伍力想体面一点,伍力还想尊严一些,伍力没有理金叶!
金叶说,凉开水我给你兑好了,你喝一杯吧!
伍力还是装着没有听到,两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金叶这时进了卧室。不一会金叶换了睡衣出来了。金叶看到她放在伍力身边的凉开水没有动,就又叹了声,来到伍力身边坐下了。她扶起伍力,端起凉开水喂伍力。伍力不想喝。金叶说:喝吧,不然,会伤肝的!
这句话金叶说得很温柔。伍力一阵激动。可一想起望远镜里那个疯狂如妓女一样的女人,伍力的心开始痛了。他眨了眨自己那双不太大的眼睛,然后闭上了,他想把在望远镜里看到的女人忘掉。当伍力再睁开眼时,发现那个妓女一样的女人已似一棵大树一样扎根在他的脑海里了!
伍力只好在金叶的怀里把水喝了。可这水好比似油,把他心里的火又点燃了。他推开了金叶,接过杯子咕咚咚地喝了。然后他甩了甩头,想把一切全忘掉。金叶问他怎么了?他说头痛。我他妈的头痛!
伍力看着在身边忙忙碌碌的金叶。这是一个贤淑的女子,身上哪有半点骚妇的影子?他扪心自问:金叶是那样的女人吗?
不是的。金叶不会是的!金叶怎么会那样呢?金叶绝对不是的!!!
可望远镜里的那个女人却千真万确是金叶啊!这一切,怎么解释呢?
伍力皱起了眉头。思考到最后,伍力得出了一个答案,那就是,这都是尤盛的缘故!
是尤盛的缘故!谁不知道尤盛是一个采花老手呢,在学校里,尤盛就摘了他们学校里的几朵校花,有两个女同学挺着花蕾一样的肚子或去医院做了人流或是辍学做了别人的妻子。金叶这么单纯的女子哪是尤盛的对手呢。金叶太弱小了,这是一开始就注定的。伍力就狠捶自己的头: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伍力就怨自己,是你自己拿着羊羔往狼嘴里送的呀!
一个想法就这样很快在伍力脑海里形成了。望着一身倦意的金叶,伍力想对她说,金叶,你以后不会再这么累了!可他张了一下嘴就又闭上了。他把这一句藏在了心底!
第二天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伍力给尤盛打了个电话。伍力说,老同学,好久没一起喝酒了,聚聚吧!伍力知道尤盛心虚,只要他这么一说,尤盛心里就打鼓,就会推辞。果然尤盛说他忙,公司里事儿多,还有几个外地的业务,还有几个单子要签。伍力知道尤盛这是在跟他摆谱,以证明自己是多么的优秀。忙,如今这时代,人人都在抓钱,哪有不忙的?伍力就说,咋了,老同学不给面子?伍力说得有些尖刻。伍力知道,只要他这么一说,尤盛一定会沉不住气。尤盛的这点品性伍力是摸得很清楚的,十几年的老同学了,谁不知道谁呀?不出伍力之所料,尤盛果然哎了一声,无可奈何似的,说好吧,下午就陪老同学一醉方休!
尤盛来到酒店时,伍力已在酒店里等候他多时了。看到尤盛时,伍力知道尤盛是他要捕获的一条鱼,现在已经游进了他的网里。伍力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惊扰的,不然他的全盘计划就要付之东流,就要瞎子点灯白费蜡。虽然此时他恨不得一拳打在尤盛的那白白胖胖的四喜丸子脸上。但他忍住了,他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伍力就很真诚地给尤盛笑。当然笑里面就有了一些巴结和奉承。伍力说,这个酒一直就要给你尤董事长操持的。金叶去了你的公司,给你添了很多的麻烦,你给的薪水又这么的丰厚,几乎是我工资的两倍。感谢话我就不用说了,就用这酒水来表示我的谢意吧!一番话说得尤盛解除了戒心卸去了防备。尤盛原来悬在心口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尤盛原以为他和金叶的事败露了,或已有什么风声传到伍力的耳朵里。听伍力这么说,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伍力现在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做贼心虚啊!
看到尤盛越来越放松的样子,伍力知道尤盛现在像鱼一样已经开始咬钩了。伍力在心里哼了一声。尤盛,别觉自己有几个臭钱,就以为自己了不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那是错了,错大了!
尤盛就像一条鱼一样,按着伍力的设计一步一步游进了网心,进入他伍力的圈套。尤盛喝得很高兴,也把自己放得很开。尤盛一个劲地夸金叶能干,并说伍力娶了一个好老婆。伍力知道尤盛这是在奉承他。可这奉承伍力听了心里更加难受。
伍力就故意问尤盛,金叶是好老婆,我怎么就没感觉出来呢?
尤盛说,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呢!
伍力说你说金叶好,金叶哪儿好呢?
尤盛用已经大了的舌头说,哪儿都好。哪儿都好!好得美不胜收啊!
当尤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伍力知道他胸中想罩住的火再也罩不住了,那火腾的一下子就燃烧了!
接下去的事就发展很快,尤盛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伍力用一啤酒瓶砸倒了。尤盛当时喝多了,伍力举起酒瓶时他还以为伍力要和他对吹呢。尤盛就说,伍力,你不行——那个行字还没出口,伍力的酒瓶就已砸到了他的头上,尤盛就倒下了,接着,伍力又砸了第二下,第三下……
当伍力把一箱子空的和满着的啤酒瓶都砸完的时候,他知道,尤盛是永远再不会说他伍力是不行的了!
伍力面对着身边那些已经吓呆的面孔,笑了笑。然后他弹了弹自己的衣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口气出得他好舒畅。他感觉他喉咙口堵着的塞子一下子没有了,这感觉太美了,真是太幸福了!
当伍力带上手铐被押上警车时,他还处在幸福的回味中,伍力就觉得他憋了很久的一泡尿,今天终于撒出去了,真是太美妙了!
若干天后,当伍力以故意杀人罪被押上刑场的时候,那天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伍力就想自己,想自己的这一切到底是因为什么?想来想去,伍力就想起了望远镜。伍力就想,如果我要不买那个望远镜,结局也许就不是今天的这个样子了!
是的,一定是的!
当行刑人员的枪就要扣响前的一秒种,伍力突然知道了什么是痛苦。他大喊了一声:望远镜!接着,枪就响了——
伍力扑在了大地上,像一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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