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另类的“幽默”
2014-09-19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文/姜 惠,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
电影《1942》海报
2012年上映的电影《一九四二》以艺术的真实性再现了1942年河南特大旱灾及人祸给三千万灾民带来的灭顶性灾难,自该片上映起,就在影视界引起了或大或小的震撼、轰动,尤其是对冯导影片内容黑色幽默的呈现方式更是各抒己见、褒贬不一。
“小说和电影作为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在大众强烈的文化需求下,联袂出演,共同构建审美娱乐的载体。”[1]冯小刚导演的电影《一九四二》是以刘震云的一部报道体小说《温故1942》为蓝本改编而来的。小说《温故1942》为了突出调查体的客观、真实性采用了多线并行、重叠叙事的采访体,而电影是商业性的,它为了迎合消费者的审美需要则必需有一个吸引人的完整故事情节。如果说刘震云的原著《温故1942》具有政论性与散文化的风格笔调,那么冯导的电影《一九四二》则必须是集中化、形象化、情节化、细节化的具体呈现,因而不难看出这两种艺术形式差别之巨大,这无形中也加剧了冯导在改编时的风险和难度,好在电影具有“非记录性”的特点,小说和电影这两种不同艺术形式之间由此才能得到成功的转换。看过影片的人都知道,《一九四二》是一部灾难片,它涉及到几千万人的生死存亡,也触及了民族的伤疤,但是整部影片并不沉重,也没有太多的泪点,反而不时地注入令人发笑的元素。相比原著,影片不但减弱了对“灾难”的展现力度,还减弱了对“苦难”的揭示力度。冯导之所以把灾难和苦难的血腥镜头都弱化,甚至舍去,想必一定有他的道理。难道冯导拍《一九四二》的初衷不是向后人展现当时的深重“灾难”?还是冯导希望通过影片向我们传达更深刻更重要的东西?这就使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影片内容深入挖掘。首先,从影片的语言着手,我们不难发现其中掺杂的幽默、滑稽,如:逃荒路上,“老东家”同村的一个村民躺在马车上悠悠地说:“要我说,灾荒也好,灾荒让他们(老东家)也跟咱一样。”再如,影片中一个老汉临死前说了一句话“我比老李多活了两天,我值了,哈哈哈……”还有个说河南大汉有血性,饿死前还说“早死晚不死,早死早超生”等等类似于佛教的话语,让整部电影弥漫出另一番滋味的“幽默感”。其次,从影片的镜头来看,这种诙谐的黑色幽默几乎贯穿了整部影片的始终,成为影片的主基调,如:在一阵狂轰乱炸后,“老东家”的马车粮食全被抢走,这时“老东家”对“瞎鹿”说:“刚才那半袋米还不如都借给你哩。”再如当“老东家”的儿媳怀有身孕行走不便,马车又被官兵抢走后,“老东家”只好去求同村的瞎鹿借车坐坐,瞎鹿的媳妇“花枝”很快答应了,接着说出了答应的理由:“过去总是咱求他,现在他也有求咱的时候,真解气儿!”等等,类似的言语、镜头还有很多很多,这种贯穿于整部影片的另类“幽默”显然是冯小刚的有意为之,也是《一九四二》所要传达新意的精髓所在。
黑色幽默信奉存在主义哲学,强调人类社会的荒谬、混乱和神秘莫测,以及与环境的不协调,并以夸张到荒诞程度的幽默手法来嘲讽社会和人生,表现人类的灾难、痛苦和不幸。它以喜剧的形式来表现悲剧的内容,从而产生荒诞不经、滑稽可笑的喜剧效果,因而又有“绞刑架下的幽默”、“大难临头的幽默”之称。[2]《一九四二》影片的开头就为我们描述了1942年发生的大事件大背景,河南旱灾、蝗灾、三百万人饿死,“在死三百万的同时,历史上还发生着这样一些事:宋美龄访美、甘地绝食、斯大林格勒血战、丘吉尔感冒。”这是刘震云小说里的原话,在电影中原封不动的保留了下来。这也为影片后面体现1942年河南遇难在蒋委员长那里显得“重大”而“不重要”做好了铺垫。在风云突变的大时代,个人的悲惨只是你个人的大事,饿死三百万人与甘地绝食、丘吉尔感冒比看似重大,却未必有其重要,充分揭示了历史的荒谬。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这种对生命的态度,在超越苦难之后,都用一种含泪微笑的喜剧方式来反讽生命。刘震云是一位带着幽默意味的作家,善于自我解嘲,习惯于用幽默的话语去描写严峻的事件。通过《温故1942》可以看出他仍是以一种戏谑的态度去记录这段历史,着重描写各种身份的人对这段历史的态度,记得他在一次采访时就曾说过“当严峻对付不了严峻的时候,就用幽默和自嘲。”[3]冯导在拍摄《一九四二》时就沿用了此精神,并且贯穿于众多小细节,使得细节刻画比原著显得更加深刻。
当然,也有评论者对冯导的改编持批判的态度,尤其是对冯导“黑色幽默”的呈现方式表示不赞同,如有网友就在网上评论说“此片的败笔就是留给灾民生活的有限时间不去表现灾民生活的常态,却热中于扑捉‘变态的幽默’”其实冯导拍摄的成功正是抓住了“幽默”,正如刘震云自己所言:“罗马街上的声音比较嘈杂,在嘈杂的声音中回到1942年格外有它的意韵。”[4]灾难在任何民族面前都有,但用幽默的态度就说明这个事情发生得太频繁了,正如小说的开头就说“饿死人的年头很多,你问的是哪一年?”严峻通常让人变得非常麻木,更麻木地对付严峻,严峻就会变成比严峻更严峻,用严峻的态度来对付严峻,严峻就会变成一块铁,鸡蛋撞到铁上就粉碎了,但是你用幽默的态度来对付严峻,严峻就会变成一块冰,冰掉在幽默的大海里就熔化了。因而我们说冯氏的这种另类的“幽默”,体现着言说者的生活态度、生存哲学和自己对世界的理解方式。它以沉重的悲剧为基调,让悲剧的内涵借助于喜剧的外壳得到表达。对言说者而言,它是一种“无笑的幽默”。这种“无笑的幽默”的底色,不是亮色,而是黑色,幽默的背后是巨大的苍凉,所以,它又属于“黑色的幽默”。
因而,我们说《一九四二》不能简单地用喜剧或悲剧来定义,它应该是一部震撼人心的民族心灵史,它以三百万人在死亡面前的幽默为出发点,回顾着过去,关照了现实。灾难中的中国人在死亡面前的幽默,比那种严峻更有探究意义,也更让人感到悲凉。《一九四二》以幽默的方式真实地再现了历史,使观众的心灵在穿越历史时空,认识历史真实性中受到震撼,是历史题材作品改编成功的经验,对以后灾难性、历史性题材影视创作具有典范意义。
[1]黄鑫迪.从抽象到具象的演绎:由小说《温故1942》到电影《1942》的改编策略[J].信阳师范学院学报,2013(3):115.
[2]互动百科.黑色幽默[EB/OL].(2013-02-15)[2014-04-15]http://www.baike.com/wiki/%E9%BB%91%E8%89%B2%E5%B9%BD%E9%BB%98.
[3]陈弋弋.《1942》刘震云:今天说1942 不说2012[Z].新浪娱乐,2012(12).
[4]刘震云.《1942》专访[Z].凤凰电影对话,20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