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文澜书院与广州十三行商

2014-09-18周珊

关键词:行商士绅

摘要:在广东书院发展史上,文澜书院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它不仅是广州西关绅商参与地方公共事务时一个因缘际会下的附属产物,还是清代书院制度与广东书院文化发展下的时机选择,更是广州十三行行商家族主动融入地方士绅圈和参与地方事务管理的着力举措。文澜书院不仅为行商带来投身地方公益的口碑与荣誉,为其赢得了在商言商、遇绅而绅的身份认同,更为行商家族实现“由商入仕”的发展战略提供平台与契机。

关键词:行商;行商家族;文澜书院;士绅;西濠

中图分类号:G649299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1009-0X(2014)04-0108-0710

广州文澜书院位于今天的下九路文澜巷一带,创设于清代嘉庆年间(1810年),民国20年代最终消亡社会乱治之手,前后约百年。前半个世纪里,文澜书院不负众望,坚守本意,是广州西关文化兴盛的参与者与见证者,也是十三行商们结合公众利益与个人利益的双赢举措,更为行商们进一步赢得了在商言商、遇绅而绅的身份认同。后世学者为文澜书院著文立传,多以再现文澜书院创设缘由和所需人力、物力条件为研究之重。本文在此基础之上,拟从书院创设背景入手,讨论文澜书院对于行商在实现个人利益与公众利益之双赢的基础上实现身份认同的转变和家族“由商入仕”发展战略的意义。

一、文澜书院——广州十三行商参与地方公共事务中的选择

文澜书院产生的直接前因在于广州西关官濠(西濠)的年久失修。关于广州西濠沿革,于阮元《广东通志》中专有记载。西濠原位于广州西南部,本与其他东、南濠涌一般,各自奔海。因着广州地势东北高,西南低,西关偏又河道网布,临近珠江,是以长久以来,西濠时通时塞,与民不便。自宋始,经略使陈岘曾设濠通江,及至元明两代,随着广州城的迁延拓展,西濠水利翻修事业时废时举。入清之后数十年间,雨季则泥沙堵塞造成水不通而漫岸,旱季河道干涸不便民生,不通舟楫。加之河涌边居民常常填埋河岸改建民房,加剧了水灾频发与瘟疫丛生。尽管如此,伴水而居处,西濠周边毕竟繁华起来,当时十三行商馆与屋舍大多都建筑在西关。乾嘉年间,潘、卢、伍、叶四大行商家族都择居于此,首富潘家的海山仙馆位于颜庆桥附近,伍怡和家族后来居上,置宅于十八甫,叶大观家族世居在十六甫与泮溏,以经营茶叶外销致富的卢广利家族住在十七甫。除此之外,清中后期,广东许多科举名人也诞生于此,同治十年(1871年)辛未状元梁耀枢居住于十一甫,同治十三年(1873年)甲戌科榜眼谭宗浚居住于西关丛桂里,家居西关多宝坊的咸丰九年(189年)探花李文田年26岁便考中探花,其他举人进士举不胜举,如此效应,不少富商巨贾引为“风水宝地”,宁愿搬迁至此。西关繁华日盛,对西濠的疏浚与维护工作终于提上日程。

嘉庆十五年(1810年),广州六脉渠、玉带河一带已被率先疏浚,为民所赞。西关绅民闻讯,纷纷绕濠商议,提请解决办法。西关士绅何太清、颜平章、庄清槐、高仕钊、龚在德、潘如彦、钟启韶、张衍基、萧钺扬、张如芝牵头报求官府,经时任广东布政使曾燠批准并动工,得以“东南起濠口,西南尽柳波涌,断者续之,涸者浚之,弇者廓之,室之据其中者移之,桥之卑而舟航难达者高之,濠之广以丈之尺为率,桥之高之水平为准。民不知劳,吏不相扰,数月之内,波澄堤固,委输演漾,顿其旧观”。

至此并未完结。据曾燠所述,西关绅民担心日久西濠仍陷淤塞,必须“置有公所,设立经费、岁时聚集,轮值管理,随时挑挖”。十三行商潘敬能堂、卢广利、伍怡和、刘东升、叶大观堂,潘丽泉、梁天宝、谢东裕、李万源、麦同泰、黎西成共立契约,主动捐送位于太平门外下九甫绣衣坊后界洪恩里,共计洋商公产房屋十二间。此屋舍原为乾隆五十年间义丰行商蔡昭复私产,因其拖欠夷账,官府查封并派员估算后以时价11 820两白银变抵欠账,下令洋行承买,遂成商会公产。以此建立永久清濠公所,并附以其他屋舍出租经费用以维持疏浚所需,更扩建屋舍创设了达百年之久的文澜书院,以振西关文风。

于事件始末中很难发现十三行商人是如何具体介入此项地方公共事务中的。比如说,清濠前的舆情调研与地势勘察,行商与地方士绅应是共同参与了,但能否明晰西关士绅向广东布政使曾燠报求疏浚西濠的行为中,行商是直接参与或是背后助推?行商是否为疏浚西濠捐输钱物?如果捐输钱物了,是由地方政府劝捐或者是行商主动捐输?创设永久清濠公所与文澜书院的提议是何时酝酿的,尤其就后者而言是早有预想择机而设或是恰逢时机顺势而为呢?这些问题的提出有助于还原行商参与清理西濠与创设文澜书院的前情后事,更有助于从侧面反映清代中期的广州十三行商拥有何种的社会地位与威势。

”(0华 南 理 工 大 学 学 报(社 会 科 学 版))Y(〗第16卷Y)

”第4期(周珊:文澜书院与广州十三行商

在史料得以更多挖掘之前,我们可以做一些合乎逻辑的推理。首先,据吕鑑煌辑录《文澜众绅录》中所载,疏浚西濠的工程由西关士绅何太青等具文呈请,这里面没有提到过西关豪商。工程结束后,时任两广总督蒋攸铦晓谕西关众绅士,需协同完成善后事宜,这里面也没有提到洋商巨贾。只在关于设立永久清濠公所与文澜书院之时,对行商主动捐输公产流露赞同。这说明,地方公共事务中涉及与官府公文往来事宜,只有士绅被赋予权力,商人的地位虽自明清大有提高,但在影射到身份、地位与荣誉的情况下,商人仍然无法介入官绅议政的核心规程内。

其次,身处由商入仕的转型期,行商家族必然察觉到,参与疏浚西濠工程是一个难得的契机,不但得以兼顾公私利益以期双赢,还通过创设文澜书院进一步经营官绅商人际网络。

广东布政使曾燠于嘉庆十五年(1810年)到任广东,遍访民情获悉广州城内水利之患,广州城内六脉渠、玉带河一带先行开展疏浚工作,随即西濠工程也参与其中,可以说,这是清中期广东地方官府关于广州城内水利事务的一次全面主持,工程量不可谓不大。清中期之后的地方官府很难单独完成这些公共事务,一则是由于清政府相关例则拘束使然,清政府有例则,涉及主干河流的水利工程由河务管理官员负责,朝廷拨付经费,而地方上的支流疏浚和维修工程则由州县官自行招募人力与经费,相应的,工程是否有必要修缮以及如何修缮也均由地方主管官员处置。261二则,清政府官吏贪墨行为的普遍与办事效率的低下早已为时人诟病,在许多的公共事务中,比如办学、赈灾、济困等民间事务上更多仰仗地方士绅,因为他们更负责、更有效率。三则,这个时代,城镇中的士绅、乡村中的乡绅在地方事务管理上掌握着比过去大得多的话语权,他们以非正式或私人性参与地方政治的行为是得到政府和公众普遍认可的。11所以,此次疏浚西濠的前情后事、方方面面都有地方士绅推动和襄助的身影。但这绝不意味着地方士绅单独持有工程的主导权,有理由相信,行商家族独具的长远眼光促使其必然积极参与地方公共事务,并寻求机会实现利益最大化。

广州十三行商的角色比较特殊。在商言商,其显性角色是商人身份,在清朝的商业行政管理制度中,他们与内地牙行商人是同一性质。据清政府规定,绅士不得从事经纪行业,十三行商恰好归于此,换句话讲,行商的职业不允许其位列绅士。不过,行商可以绕过法律,他们被当成绅士,是公开的秘密。163这是因为,一方面,十三行商既是民商,也是官商,是清政府特许经营外贸的“红顶行商”,大多知名行商都会捐纳三或四品顶戴,虽然获益有限,不具实权,但毕竟具有了接近官绅的显性身份。另方面,更为重要的是,经过百年发展的广州十三行商,不独兢兢业业恪守商人职责,还非常重视家族成员由商入仕的转型培养,这里面原因很复杂,但是摆脱贱民身份与自欺欺人的顶戴荣誉,以科举士人身份真正融入地方士绅圈,参与地方政治是非常重要的理由。疏浚西濠是地方官府比较重视的水利工程,且事涉自身与公共利益,造福乡梓,名利双收,行商不可能放弃这样一个能够自然介入“唯一能合法代表当地社群与管理共商地方事务参与政治过程的集团”的机会283,也不会忽略投身公益慈善事业所带来的社会影响力,所以,与从前被官府劝捐和摊派不同,行商参与疏浚西濠工程是主动与自愿的。

最后,随着明清商品经济的发展,位列“四民之末”的商人有着更大的活跃度,地位得以明显提高,尤其是清中叶后的地方公共事务里,常常是绅商一体,共同参与。除了钱财之外,商人家族往往通过捐官或者直接培养子弟参加科考进而出仕,不仅如此,大凡巨商或世商均有着良好的文化素养与谈吐,乐于结交士绅,附庸风雅,并与之缔结婚姻。他们通过投入慈善公益活动或者兴办文化事业,积极寻求公共事务的参与甚至主导,积攒口碑与威势,进行政治投资,由此经营着政绅商之间的复杂关系网络。所以,振兴文运的感慨与追求为行商家族历来就有,笼络科场士子以达到进一步融入士绅圈主导地方事务的目的也不是一次疏浚西濠事件才突发奇想的。文澜书院的出现既是时世需要,也是行商的长远打算,恰逢西濠疏浚工程,行商应是处处主动,且书写神来之笔,上助朝廷解决政务,下而惠及西关居民,前与西关士绅成功合作,后将赢得士子追捧且造福后世。

二、清代书院制度与广东书院文化发展下的文澜书院

因是异族入驻中原,为压制舆论,清初采取抑制书院的政策,雍正后逐渐放宽了限制,官办与民间书院先后兴起。文澜书院的产生固然是在疏浚西濠的前提下,由地方政府、士绅与豪商共同促成的,但自清中叶开始,书院发展的兴盛景象也极大地推动了地方绅商“以振文风”的热情。

有学者对清代书院的发展情况进行统计40-41,在地区分布上,清代19个省级区域中,广东省以新建和重建31间书院高居榜首,呈现了教育与文化迅猛的发展态势;观察以时间为坐标的发展轨迹,经历乾隆朝的高调繁荣后,嘉庆朝的发展有急转直下之感,这个阶段恰恰是清王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虽然在历史的惯性下,书院的发展仍未停止,但与前代对比显然缓慢许多。然而,整个大环境的变化似乎并未影响到广东地区兴建书院的热忱。根据刘伯骥先生在《广东书院制度沿革》79中的介绍,笔者对广东地区自宋代至清末的书院沿革与发展情况进行了统计。嘉庆以前(包括嘉庆皇帝在位2年,以下同)的广东书院建成数量上看,康雍两朝大约平均每年建成书院一间有多,而到乾嘉年间,平均每年建成书院便近两间了,这说明了清中期后书院文化确实走向了兴盛,也是雍正乾隆年间两次降谕奖崇的结果。单列广州府(包括番禺与南海)情况,嘉庆以前,共创建书院14间。康熙年间7间,6间官办;雍正期间无;乾隆年间3间,1间官立;嘉庆年间7间,4间官立。19世纪以前除却雍正年间,其他年份均是好些年才建成一间书院,而自嘉庆五年(1800年)后,书院建成密度便很高了,且此后私立书院逐渐增多,文澜书院便是在广东书院文风兴盛期而应运而生的。值得一提的是,文澜书院问世后十五年,两广总督阮元便创建了清代著名书院学海堂。学海堂最初选址并不在今天我们熟悉的广州越秀山上,而恰恰是创办于文澜书院内,其办学宗旨与方向与文澜书院完全不同,而办学手段却有借鉴之处。

广东文史专家黄泳添先生曾根据光绪三十三年广州城区图为底本绘制了当时广州城区(以越秀区为主)书院坐落图,虽时过境迁,然而清晚期的书院发展格局还是比较清晰地呈现出来:以清代广州府衙为圆心、以半径一公里的范围(32平方公里)为范围,形成了一个层次鲜明的文化圈,它大概相当于今天广州东到德政路,南到大南路,北到越华路,西到解放路一带,涵盖了清代上百所的合族祠书院。笔者对比了康雍乾嘉四朝广州府书院14间书院,除却文澜书院位于广州西南地的西关处,竟再无法找到第二间在其附近,此种情形即使延至清末也没有得到明显改善。可见,在广东书院文风兴盛之际,西关地区绅商聚集之地兴建书院是应时应景的,且长期占据了特殊地位。

文澜书院的独树一帜,不仅在于位置,更在于它的性质。与十三行商不同,广东盐商所捐建的书院多为省办书院,山长多为翰林进士出生的大绅,专课八股文,例如粤秀书院、越华书院、应元书院等,此类官办和私立书院或为开课考课为主的应试场所,或成讲求理学或博习经史词章的讲学之所。而文澜书院并不开课授学,业余协助官府疏浚西濠,主业却是一个以汇聚绅商来举办文会活动的公益场地,后来更成为绅商社交集议之会所。大约因其非主流书院,所以关于书院更具体的一些情况并不容易知晓,无论是就中国书院发展史,还是广东地区的书院概观研究,文澜书院都被其他著名书院的光芒所遮掩,长期湮没于人们的视野之外。

三、行商家族“由商入仕”——文澜书院不负所望

永久清濠公所与文澜书院所在屋舍原本倾颓,一直未得用。值此疏浚西濠之机,十三行商捐出屋舍,以修濠后所余工钱进行翻修,众多屋舍得以出租用以永久清濠经费,并于嘉庆十五年(1810年)最终成就书院,正所谓“一举众善备,种福无涯矣”。391-393余后的百年里,文澜书院以其特别的管理规程催生并发展了广州西关地区的官绅商网络。

首先,由于书院基地为行商捐送,卢、潘、伍、叶四大家族被推举为递年轮值,属于常驻,除每年入冬后应约集西关众士绅商讨并处理西濠的违建违占行为之外,还需要配合经由公推程序产生的当地士绅对书院行使日常管理责任。这些士绅必须是居住在西关的官员或者有“功名”傍身。最初约定为八位,发展到 “文风日盛”,需要增加至十二到十四位才能维持书院管理的正常运转。制度将行商置于左右书院发展的位置,建立了与地方士绅间的常态和广泛的联系,堂而皇之地介入地方文教事业的管理发展中,它不同于过去行商与地方士绅的联系主要是建立在机缘的、小众的或者单向输出的基础之上。文澜书院士绅名单中辑录了行商家族及其后人中的大量精英人物,表明行商家族“从商入仕”的转型获得了极大成功。即使至186年十三行被付之一炬,但其家族影响力未必受到实质性的削弱,这正归功于19世纪早期开始的家族从业转型,以及对地方士绅圈持之以恒的渗透。

再者,入院门槛之高反而使得士子争相以进入为荣,书院规程首款明确了入院条件“凡寄居西关须税业三十年后进庠中式始得入院送报,到院时必须通知当年值事及各老前辈查确并无欺饰及身家清白者方可列入”。也即,具有西关籍贯,拥有一定财力且获取功名者才够资格进入学院,缺乏功名的一般富户也无法进入书院,表明了其倾斜西关士绅的初衷,但行商家族的发展格局并未受到限制。当然,这种要求并非绝对,许家并非世居西关,但以其经营商业于西关,亦作西关论。行商家族中一些通过捐纳而获取功名的人不受条件限制,另外,伍家捐地捐款给文澜书院,院例规定他们永远可以以非科甲出身的一人加入文澜书院,并参与祭祀和分胙,后来行商潘家同例。

三者,书院每年有春秋二祭的大叙会和若干次小叙会,参加者囊括上至知名士绅,下至刚考中秀才者。西关人都认为能参加文澜书院的活动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如终身未能青一衿,被认为是毕生一大憾事。文会征文被送往西关地区外正身榜名的老师审阅,以示公正。比如,历任广东粤秀、越华和羊城书院的山长,清代画家谢兰山便曾担任文章的评阅老师。征文获奖者予以物质鼓励,更以致送贺仪的名义重奖科举功名者以及入仕者。状元喜仪银三十大元,榜眼探花二十大元,授翰林和主事中书知县各八大元和四大元,举人、副拔贡、恩贡、新进生员均赠大元。文会活动中,从第一至第一百名参与者均奖励不等钱物,由此可见文澜书院文会盛况,士绅云集。通过对文澜书院成员组成的统计,自嘉庆至光绪年间,书院产生甲班(进士)29人,其中行商家族就占7人;举人 172人,副贡 24 人,拔贡 11人,优贡4人,其余岁考、科考、官立学校毕业生不可胜数,西关士林几乎被纳入其中,如果以张仲礼先生对中国绅士社会地位的分析,获取贡生功名以上者即为上层绅士,那么,文澜书院成员以上层绅士为主流。从清末民初文澜书院的社会活动来看,其成员的组成层次对广东地方政治产生了实质的影响。表1文澜书院甲班进士名录(行商家族成员)姓名功名、授职家族梁同新道光十五年进士,钦点翰林,官至顺天府尹行商梁家,梁经国四子梁肇煌咸丰进士,授翰林编修,官至江宁布政使,曾代左宗棠行代理两江总督梁同新子易学清同治七年进士,官至户部主事,清末藏书家行商易家梁肇晋同治十三年进士,礼部主事梁同新子,梁肇煌弟潘宝鐄光绪二年进士,钦点翰林行商潘家,潘有度长子潘宝琳光绪十五年进士,钦点翰林潘有度次子伍铨萃光绪十八年进士,散馆授编修,官至郧阳知府行商伍家行商襄助官府由来已久,不少行商的顶戴花翎便是通过捐输钱财而获取的。从前,他们通过“邀封翎顶”的方式换取一定程度的体面和便利,19世纪初,随着对“由商入仕”家族发展战略持之以恒的推动,行商家族逐渐出仕者甚众,且不乏京官,在广东地方士绅圈内日渐崭露头角,发展中的文澜书院造就了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网,虽至清末,书院文风日渐颓废,但影响力和参院者的号召力还被晚清政府或者民国广东政府所倚重。刘禄山在《话说西关文澜书院》提到,书院中活动的士绅通过文会之谊,上通翰林院士,借之弹劾来粤官员,所以外省来粤官员往往会事先拜访书院的主事者以求庇护。书院的主事者通过选举产生,往往为当地豪绅,所以这无疑为地方势力与官府间加深利益牵扯提供平台,也许这正是行商希求的局面。

四、结语

清中叶广州文澜书院的创设是行商家族发展“由商入仕”战略的成功范本,头戴“红顶商人”的大帽辛苦经营了一个世纪后,行商发出了“宁为一条狗,不为行商首”的悲鸣,这是血与泪的倾诉。事实上,文澜书院创设的前几年,行商们已不堪重负,纷纷谋求退出。也许,在行商家族看来,退出十三行并不意味着退出历史舞台,出科入仕正是他们为家族后人选择的另一条道路。不仅如此,文澜书院的创设还以小见大地印证这样一种现象,即在明清商品经济发展的背景下,长期位列“四民之末”的商人地位获得了显著提高,商人的士大夫晋升途径越发多样与顺畅,通过捐纳官位、笼络士子、提升自身儒学修养、缔结士商婚姻等方法,成功地渗透地方管理,这些变化逐渐促使整个社会价值系统发生微妙的调整。

猜你喜欢

行商士绅
晚清士绅的拍照秀——近代名人日记翻检拾得
在日升月落时
十三行行商与清代戏曲关系考
广州十三行同业管理法律研究
“行商”
行商的哲学思考
对于士绅在“双轨政治”中的作用的分析
湖南守旧士绅的翼教与维新运动的转向
近代中国士绅地位变化初探
民国以来士绅权力探析(1913-1954)——以苏州救火联合会为个案的考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