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骨文书毛泽东诗词》序

赵西林

毛泽东同志是伟大的革命家，也是杰出的诗人。他的诗集， 为人们描绘了一幅幅生动的革命历史画卷，同时也表露了他的博大胸襟、豪迈气慨和滚烫的诗心，永远激励着后人。因此，许多文学家、艺术家以不同的文学艺术形式，如报告文学、电影、戏剧、音乐、绘画、书法等来传播那些震古烁今的诗作。以甲骨文书写毛泽东诗词，早有人尝试过、实践过，但由于难度较大，多是写一首或数首。现在秦世昌先生以2004年长春出版社出版的《毛泽东诗词鉴赏》（珍藏版）为底本，书写了毛泽东67首诗词，可以说是一项新的创举。

甲骨文是我国商代后期重要的文化遗存，也是我国现存的最早的古文字，至今已有3000多年了。但我国今天使用的汉字，仍然是甲骨文的“直系后裔”，与甲骨文是一脉相承的。自1899年甲骨文被发现以来，已有一些学者和书法家将甲骨契文引入了书坛，集字书写诗联和文辞。这不仅反映了中国书法艺术源运流长的历史，而且在当代书坛上别开生面，独树一帜，具有高度的审美价值和认知意义，深得人们喜爱。

郭沫若在《殷契萃编》自序中说：“卜辞契于龟骨，其契之精而字之美，每令吾辈数千载后人神往……而行之疏密，字之结构，回环照映，井井有条……定知存世契文，实一代书法。”这位集历史学家、文学家、书法家于一身的学者既然肯定甲骨契文的审美价值，那么，我们不妨来具体分析一下甲骨契文在用笔、 结构和章法上的特点。为了便于理解和记忆，我曾用诗作过表述。 现在分别记述如下：

“横竖点斜崇朗健，弯孤圆曲贵浑然。单刀直入呈龙爪，逆刃回锋岂结缘？”甲骨文是用青铜刀或玉刀在龟甲兽骨上镌刻成的文字，亦有少数是用笔濡漆或墨或朱砂写成的。单刀镌刻是甲骨文主要的契写方法，下笔轻而犀利，行笔重而丰实，收笔提而劲锐。但无藏锋、逆锋、回锋等笔法。甲骨文的基本笔画是横、竖、点、斜、曲。这五类笔画可组成甲骨文任何字。可贵的是横竖的方折笔与圆弧的圆转笔结合自然，才显出甲骨文的妙合天成、古朴生动。

“结体通灵异态多，个中定则赖研磨。象形自有天然趣，整合神形写字模。”讲的是甲骨文的结体特点。甲骨文是成熟的文字，但它又在发展变化之中。从它的结构看，有的宇就有多种写法，多种形态。有的可以正面写，也可侧面写；有的可以多写几笔，亦可少写几笔；有的辅助符号可以增，亦可省；等等。但它这种多变的写法，亦是有规律可循的。甲骨文不是图画，它是抽象的文字。但它较其他书体更具有鲜明的象形性。飞禽走兽，栩栩如生；山水草木，景象盎然。这亦能启迪书家的神思，使其大展才华。

“布白分间趁势书，纵横跌宕且相呼。萧疏茂密风神在，似见星空闪烁图。”是讲甲骨文章法的特点。甲骨文的章法——分间布白，总是根据书写的内容和甲骨的不同形状来契刻的，或中或旁、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疏或密，灵变中相呼应，洒脱中见风神，灿烂如满天星斗。

世昌先生所书的这一版本，是用宣纸直行书写，以朱丝栏相隔，显得端庄朴茂。布白平正自然，而又灵动活泼，气脉贯通。结体上是随形赋字，其大小、轻重、正斜、方圆皆能相互照映，错落中见平衡，浑厚中见奇巧，方折处斩钉截铁，干净利落，圆转处娴熟融合，自然流畅。笔法上起笔犀利，行笔丰润，收笔挺括，刀意在墨韵中凸现，镌味在笔趣中妙合。总之，作品深得甲骨文精义，让人感到仪态万方，气度不凡，生动地表达了诗词的内容，值得再三玩味！

甲骨文至今破译可识之字大约1500个，要用来表达今人的思想、文辞是远远不够的。在书写毛泽东诗词时，如遇到甲骨文中没有的字怎么办呢？那可采取“通假”的办法来解决。“通假”又称“通借”，即汉字的通用和假借。甲骨文学者安国钧先生在其所著《甲骨文集诗联格言选辑修订本·自序》中曰：“字之音相若，形相似，意相近者为「通假」，但必有据。”如“漫江碧透”一句中，借“曼”代“漫”，借“璧”代“碧”，这是用音同或音近的字来代替本字或所缺之字。在“雄关漫道真如铁” 一句中，借“集”代“雄”，在“万马战犹酣”一句中，借“甘”代“酣”，这都是以形相似的字代替本字或所缺之字。在“可向五洋捉鳖”一句中，借“爪”代“捉”，在“虎踞龙盘今胜昔”一句中，借“般”代“盘”这都是以意相近之字代替本字或所缺之字。其实，“通借”还有一层意思，即可以遵照汉字造字的规则，合理地适当地“造”字可借鉴甲骨文时代较近的金文，亦可借鉴战国时代的货贝文、玺印文、兵器刻文或陶文等古文字。值得注意的是，要使借鉴改造过来的字符合甲骨文书法的特点。也许有人认为这种办法不妥，其实，甲骨文字学与甲骨文书法是有区别的，前者是科学，应该严谨；后者是艺术，通假应该是允许的。我国甲骨学科的奠基人之一董作宾先生在他的《甲骨文书法》一文中指出：“在此应该声明的是，书法是美术品之一，不能全用学术立场加以限制。”这就是甲骨文字学理论权威兼甲骨文书法大家的态度。

虽然甲骨文是一种古老的文字，但甲骨文书法在书法史上却是一朵最年轻的新花。在强调弘扬优秀文化遗产、促进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时代，应该让它在我国墨苑中大放异彩。

（作者系贵阳市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