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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隶书创作的路线图

2014-09-15张瑞田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4年8期
关键词:书体书法创作

张瑞田

一、隶书的庄严

二十世纪80年代初,我打开《张迁碑》,粗犷的语言、朴茂的气息,在远隔千年之久,直抵我的内心。虽然,我的理想并不是当一名书法家,甚至依据80年代的价值取向,对于书法,或重或轻地凝聚起了疑虑的目光。没有办法,那个时代的选择丰富而多元。

青年时代的精神一瞥,决定了今后的审美判断。对于隶书——中国文字的一种书体,开始了漫长的艺术的审视。在启蒙和更新观念的时代语境里,我顽强地留住了对隶书的记忆,保存了对隶书强大的兴趣。以至于影响到自己对文学、戏剧、电影、音乐的欣赏和选择。

我为什么喜欢隶书,为什么对这样一种书体有着如此强烈的精神依恋?依据当然不会是一种,然而,起主导作用的是隶书的庄严。

《张迁碑》是庄严的,汉隶是庄严的。我们内心对人生与未来的猜想,也一定是庄严的。庄严是我们的精神之根。

华人德的隶书很像一位深沉的老者,不会搔首弄姿,不会大惊小怪,如哲人一样自信地、客观地与我们面对。华人德的隶书是一种回归,平实而安静,复制了东汉的谨严与气魄,也展现了现代人的优越与乐观。

有人说华人德的隶书笔法滞涩,保守,没有变化。其实,保守不是艺术创作的贬义词,没有变化不等于说固步自封,只是我们习惯了拿自己的尺子去衡量别人。这样做的结果是,别人永远是错的,而自己绝对是正确的。岂有此理!

书法是“保守”的艺术。比如,我们临帖,首先面对的是“像”与“不像”的问题,进行创作,又会面对胎息何家的诘问。其实,这样的问题,不是书法独有的,文学、戏剧、电影、美术,概莫如此。新时期小说创作,有杰出表现的莫言、马原、王朔、洪峰、格非、余华、残雪等,被西方和拉丁美洲文学左右,叙述风格、故事特点、人物形象,与卡夫卡、博尔赫斯、马尔克斯等人的作品形成了技术与风格的对接。陈凯歌、张艺谋、田壮壮的电影,每一个镜头,均具有西方电影的语言特征。

书法艺术有特殊性。第一,书法是抽象的,是建立在汉语文字基础之上艺术,不具有其他艺术样式的丰富性,因此,也缺少可供人们恣意解读的条件;第二,书法具有实用和审美的双重功能;第三,书法是内向型、私人化的艺术。以上三点,是书法区别其他艺术的重要表征。

既然古人规定了一种书体,而这种书体又被广泛认同,就说明这种书体是科学的,是有规律可循的,是可以介入中国人的世俗生活和审美活动的。

沈定庵的隶书奇崛、高古,有金石气。沈定庵在汉隶中体会最深的也是庄严。他发现,隶书的庄严客观培育了中国人的严肃性格,正是中国人的严肃性格,使得我们对书法产生了久远的审美趣味。

沈定庵运动地审视隶书,他不轻易地夸大隶书的表现形式和语言特点,即使努力展示现代人的某种追求,也是在有限的维度里,实现一己的梦想。沈定庵对清代隶书有自己的发现,对伊秉绶情有独钟。清代隶书是中国书法史的又一个高峰,庶几是书法人的共识。有清一代金石器皿的大量出土,让清代学者和书法家看到了历史深处更加辉煌的文化遗存,对中华民族的庄严,有了深切的体会。伊秉绶依靠汉隶,倾听既往的文化遗响,形成了对隶书的艺术判断和新颖的创作风格。沈定庵看到了伊秉绶的独立意义,为此,他也想在隶书创作领域有所突破。不管如何突破,他坚持隶书的庄严,他知道,庄严是隶书重要的美学语言。

二、抒情,当然是美好的

东汉是中国隶书集大成的历史时期,大师如云,名碑林立。本是书法载体的文字,终因文体的雷同、立意的浅显、思想的苍白,使人们不屑提及碑文,却把兴趣集中在文字的体式上,也就是我们所看到的隶书书体。于是,中国的艺术长河、中华民族的审美意识,就开始关注隶书,饶有兴趣地看着这种书体的演变。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在不同书法家的书写实践里,隶书的生命一次又一次被击活。

考察当代隶书创作,鲍贤伦、谷国伟就是一个有趣话题。他们年龄不同,被书法界津津乐道的政治地位、社会影响也不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对隶书的倾心和向往。他们孜孜以求在隶书书体中的探求、思考、实践,以他们的艺术勇气,在隶书创作中完成圆融而系统的呈现。

鲍贤伦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笔墨沉稳,格调高致。与其说鲍贤伦用笔写字,毋宁说他是用笔抒情。我们的毛笔书写,与民国、明清、唐宋、秦汉形成了巨大的分裂,我们手中的毛笔,失去了教化的功能,业已成为当代人精神的卡拉ok。

不知道鲍贤伦与谷国伟是否有过接触,彼此是否交流过书法创作的经验,我觉得他们都是用笔抒情的人。

用笔抒情,是当代书法与传统书法的分野,是中国文化断裂后的理智选择。我非常愿意强调这一点,也希望更多的人愿意讨论这一点。

谷国伟是当代书法创作的新生力量,如此说,自然是指其年轻,再有就是其对书法艺术的执著。从进化论角度来说,太世故的人有种种可能会获取现实的最大利益,但,这样一种人不会在艺术领域有所作为。艺术需要真诚,需要献身,需要对现实某种惯常价值观的扬弃。这样的状态说说容易,做起来很难。有意思的是,肯于这样做的,年轻人居多。回答这个问题并不难,年轻人有理想,有理想的人才敢于藐视黑暗,向往光明。在艺术上,年轻人“哗众取宠”,常常取得“革命性”的成就。

当然,谷国伟的“哗众取宠”和“革命性”的成就我们有目共睹。第一,谷国伟依据自己的生命体验,拓展书法艺术的审美途径,努力建立多元化的当代书法艺术的审美格局。作为80后书法家,谷国伟自然有其优势。思想解放和新的书法资源的发现,决定了书法欣赏标准的立体和扩大,此前的“党同伐异”没有立锥之地。基于这种背景,谷国伟在汗牛充栋的书法史料面前,进行了大胆的抉择。于是,他把目光投向了秦简,以及以秦简为代表的民间书法。他在这个难以把握或难以进入的艺术资源中,细致分析,艰难选择,汲取自己需要的艺术养分,以及与自己的审美心理相颉颃的历史表现。第二,谷国伟选中了一个目标,便毅然绝然地奔向这个目标,心无旁骛,专心致志。民间书法的生命趣味无可厚非,但,民间书法的率真、质朴和艺术语汇的不确定性,又给民间书法的热爱者带来了难题——如何判断,如何确定,又如何建立自己的信心?秦简也好,汉简也罢,其勃勃生机可以鼓足人类的力量。但,有时它也会把我们引入歧途。谷国伟清醒地认识到民间书法的“危险性”,他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巧妙进入秦简的文化空间,筚路蓝缕,建立了自己的表达方式和自己的艺术标准。第三,谷国伟的成功探索,让我们进一步认识到,书法新资源的开发,是书法创新的宽阔途径。谷国伟的“简书书法”,让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以往的简书创作,放纵有余,内涵不足,浅陋的结体、草率的线条,难以建立宏阔、凝重的价值标准,也不可能形成普遍的审美共识。令我们欣然的是,80后书法家们突破了这个“瓶颈”,他们没有历史负担的创作心态,以前所未有的探索和系统的书法史知识,以及崭新的艺术感觉,实现了当代书法创作的一种突破。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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