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变迁与话语转换中的“领导关怀”叙事
2014-09-12张延国
张延国
文学史上存在着一种常见的文学现象:同一题材,不同时代的作家会反复书写,由于时代语境不同,作家的思想观念和文学旨趣各异,这些相同题材的文学书写往往呈现出不同的面貌,多个文本之间表现出极强的互文性和对话性,高晓声的《陈奂生上城》和夏天敏的《好大一对羊》正是这样的两篇典型作品。
《陈奂生上城》写于1979年,发表于1980年,讲述了一个上城农民的喜剧故事:昔日的“漏斗户主”陈奂生进城卖油绳,受凉感冒而恰巧被路过的县委书记吴楚碰到,吴楚派司机将他送到招待所。受到领导眷顾,陈奂生感激不已,得知这种关怀需耗资五元,又不禁心疼,对招待所内的物品泄愤和破坏。回村后,难以释怀的陈奂生转换了思路,通过“精神胜利法”将原本难以承受的领导关怀转化为自我炫耀的资本。2001年,夏天敏的《好大一对羊》发表,它叙述领导关怀农民,却给农民带来灾难的悲剧故事:云南高寒山区的黑凹村干旱寒凉,自然条件恶劣,赤贫的农民德山老汉一次有幸与地委刘副专员结成了帮扶对子,后者送来一对洋种羊,扶持德山老汉脱贫致富。然而这对扶贫羊根本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为了养好它们,德山老汉花光了积蓄,耗尽存粮,最后,为给羊打草,还搭上了女儿的生命。农民因被扶贫而进一步贫困,生存恶化,家破人亡。领导的关怀没有帮助农民脱贫致富,走上幸福之路,却成为他们难以承受之重和生存的梦魇。
可以看出,两篇产生于不同时代的小说具有相同的故事内核:领导关怀农民,却给农民带来难以承受之重。不仅故事内核相同,两篇小说还在诸多方面具有相似性:如对城乡差别、官本位、“精神胜利法”的揭示;对农民的景观化呈现等等。不过,尽管二者相似处甚多,但故事讲法迥异,人物形象大不相同,叙事流向判然有别,结局一喜一悲。按照“互文性”理论,这两个文本之间构成了典型的互文性和对话性。而且,饶有趣味的是,同一故事不同讲法的两个文本都得到了当时主流文坛的认同和褒奖,都在各自的时代获得了文学生产的合法性——前者获得了1980年度的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者则在2005年被授予第三届鲁迅文学奖(2000-2003年)的中篇小说奖。
本文力图通过这两个具有互文性、对话性文本的对读,探讨以下问题:二者分别是如何想象乡村的?各自表现出了什么样的思想观念?为何同一题材故事不同讲法的两个文本都在各自时代获得了文学生产的合法性?随着时代语境的继续转换,这两种讲法又为何渐渐丧失了合法性和认同度?
一、《陈奂生上城》的乡村想象及其“认识型”
(一)《陈奂生上城》中的农民形象和官员形象
对于当代农村题材小说而言,作家的乡村想象离不开乡村结构中的各种人物形象及其关系的塑造,而在乡村社会结构中,农民和基层官员是最重要的两种构成力量,因此,中国当代农村题材小说基本上就是围绕着这两大形象体系及其关系来想象乡村世界。
在《陈奂生上城》中,高晓声通过今昔对比、空间转换塑造了一个具有政治隐喻意味的农民陈奂生:昔日的陈奂生是“漏斗户主”,在“极左政治”之下一贫如洗;今天的陈奂生遇上了好政策,物质和精神上都得到了新生:“肚里吃得饱,身上穿得新……身上有了肉,脸上有了笑……围里有米、橱里有衣,……陈奂生真是无忧无虑,他的精神面貌和去年大不相同了……”空间上,作者让陈奂生离开他熟悉的乡村,进入到完全陌生的城市,在招待所里出尽洋相。通过心理暴露,作者展示出陈奂生在精神层面上的种种弱点和负面:自私狭隘、愚昧奴性、易于满足、“精神胜利法”等。
在塑造陈奂生时,文本尽量将笔力聚焦于他一人身上,对其所在的社会关系网络进行虚化、简化处理,不过从这些虚化、简化处仍能看到作者对官员这一乡村社会群体的想象。
文本中的官员有两种,一种尚未出场而作为历史上“极左政治”的象征背景而存在,一种则是现任官员的代表——县委书记吴楚。前者联系着陈奂生赤贫的物质生活和屈辱的精神状态,是历史罪责的承担者;后者则是新时期“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人格代表:善待民众,热心服务农民,但关怀农民而给农民造成负担,爱民而不知民。在对两种官员及其象征的时代政治的形塑上,文本对二者做了切割和区分,否定前者而肯定后者。即使对后者好心做错事,爱民而给民添负担不无讽喻意味,但在情节设计上又给后者做了开脱:县委书记吴楚公务繁忙,急着去省城开会,不能亲自送陈奂生上医院和招待所,关心农民却给农民带来沉重的负担和精神压力,属于做好事考虑欠周,纵使有错亦属无心之失。
(二)《陈奂生上城》的“认识型”
为何《陈奂生上城》会如此想象乡村?是什么原因决定了作者对农民、官员和官民关系的形塑?这些都关联到文本产生的时代氛围和当时流行的“认识型”。“认识型”是福柯提出的一个核心概念,它是“在某个时期存在于不同科学领域之间的所有关系。‘认识型是西方文化特定时期的思想框架,是‘词与‘物借以被组织起来,并能决定词如何存在和物为何物的知识空间,是一种先天必然的思想范型。”在福柯看来,文学本质上是一种话语,不同的时期存在着不同的话语系统和“认识型”。“认识型”制约着一个历史时期的文化构建,同时也制约着那个历史时期的解释系统。假如将这一理论运用到农村题材小说的阐释中,大致可以说,不同的时代具有不同的话语系统和“认识型”,而不同的话语系统和“认识型”又生产出不同的农村关系、农民形象和官员形象,也决定着故事情节不同的走向。而且,什么样的农民与官员形象能被读者和批评家接受,具有合法性,也为一个时代的“认识型”和语境决定。《陈奂生上城》和《好大一对羊》的差异正是基于时代语境及其“认识型”的不同。
《陈奂生上城》产生于“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新时期”。其时,“文革”以及当代极左政治已经丧失了政治合法性,举国反思文革以及当代政治灾难缘何得以发生,“现代化”“改革开放”取代“阶级斗争”“文化革命”成为宏大叙述。与政治转换同步进行的是“认识型”和话语型的转换,“阶级话语”逐渐失去了支配性地位,“‘新启蒙主义迅速成为主导性的思想潮流,获得了强大的合法性和感召力,成为解释历史、塑造未来的思想力量。”正是在“新启蒙”话语、“现代化”话语的感召、规约之下,高晓声展开了《陈奂生上城》的构思。文本的人物形象设计、乡村秩序图景和思想观念无不契合当时的主流意识形态。而且,它还呼应了“后文革”语境中知识界关注的一些重要话题:“文革”等极左灾难缘何产生?为何全民都会受到少数几个人的蒙蔽和愚弄?除了主要领导人的一时之失,普通民众又在这场劫难中有何责任?中国国民性、传统文化是否在这场劫难中起着某种作用?从陈奂生的自私狭隘、愚昧奴性、易于满足、“精神胜利法”诸种性格负面上,批评界发现了阿Q的遗传,从而将《陈奂生上城》与五四启蒙话语中的“改造国民性”“反封建”等对接起来,同时将陈奂生的性格负面与“文革”等政治灾难发生的群众因素相联系——缺乏主体性的民众,成为专制独裁的温床。因而,启蒙民众、继续五四“反封建”的任务、追求人的主体性和现代化等都成为必需。就这样,《陈奂生上城》以其故事化、经验性、心灵化的叙事将“新启蒙”的主流观念形象化、情感化,并与之共振,成为新时期的一种“政治寓言”。endprint
二、《好大一对羊》的乡村想像及其“认识型”
(一)《好大一对羊》的乡村想象
在哈罗德·布鲁姆看来,伟大的文学传统既是后继者源源不竭的文学资源,亦是后继者力图超越的目标,文学传统带来的“影响的焦虑”伴随着每一位后继者的创作。后继者要实现对传统的超越,凸显自己存在的意义,势必要对传统建构的文学图景、各部分的关系进行调整、改写、重组和补充。从《陈奂生上城》到《好大一对羊》,二十多年间,时代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后者依据变化的时代语境和文化氛围对前者做了一系列的调整、改写、重组和补充,从而建构出与前者迥异的乡村图景,彰显出不同的思想观念。
首先,《陈奂生上城》中被遮蔽、虚化的官员在《好大一对羊》中都得以现身,从地委刘副专员到小小村长的官僚群像都得到了出场表演的机会。《陈奂生上城》对历史和现实、昔日的官员和现任官员进行剥离和区分,将一切贫穷苦难归罪于前者,从而撇清责任,借否定历史而肯定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的正当性、合法性。《好大一对羊》则将现任地委刘副专员与历任官员视作一个整体,二者具有一致性和延续性:历任官员的施政使原本山青水秀的黑凹村环境恶化,不宜生存;现任地委刘副专员则借扶贫为个人树立形象,猎取名声。整个官僚体系都围绕长官意志和权力规则运转。高层官员虚伪自私,基层官员冷漠专横。《陈奂生上城》中得到肯定和正面形塑的现任官僚体系,在《好大一对羊》里沦为底层民众的对立面,社会苦难的根源。
其次,主要农民形象德山老汉和陈奂生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面对沉重的领导关怀,陈奂生最终通过“精神胜利法”,变负担为荣耀,找到了转化平衡之法。陈奂生的故事之所以能成为一曲喜剧,从官僚体系而言,以县委书记吴楚为代表的官员爱民助民,真诚服务民众;从陈奂生自身来说,其性格中的种种负面:狡黠自私、狭隘破坏、奴性愚昧、“精神胜利法”,这些固然是国民悲剧性命运之重要因素,但亦是底层民众应对难以拒绝的外在政治的一种“弱者的武器”。可以料想,设若陈奂生遭逢德山老汉的际遇,其所具备的民间智慧和灵活的处世法则应当会让故事有转寰之余地,大概不会被逼至家破人亡的惨境。然而,二十年后的德山老汉在难以拒绝的领导关怀面前,虽怨怼不满,但只能逆来顺受,被动应付,终于在层层官僚的步步紧逼下,难逃厄运。
与官民形象嬗变相伴的,是批判对象的转移和批判力度的加大。《陈奂生上城》的讽刺矛头主要指向陈奂生,且大多采用善意的调侃和轻喜剧式的漫画夸张。《好大一对羊》则将批判锋芒指向官僚体系,讽刺犀利。愚昧昏聩、奴化和具官本位思想的德山老汉虽受到挖苦调侃,但文本对其既有批判,更有同情。文本将悲剧的最终根源直指层层官僚的政治高压。
小说的形象塑造和情节设计都对应着作者的思想观念,不同的官民形象、乡村秩序图景都是作者思想观念的产物。充满民间智慧和底层生存策略的陈奂生与吴楚式的爱民的父母官,反映出高晓声对当时乡村政治的认知:官民之间虽有隔膜,官员的无心之失可能会带给民众一定的麻烦和负担,但这种烦恼只是暂时的,民众自有其强大的生命力,他们能通过民间智慧去化解僵硬的官僚政治,官民之间的不和谐、不合拍只是一出无伤大雅、皆大欢喜的轻喜剧。从德山老汉一无所有、赤膊上阵去应对强大的官僚政治来看,夏天敏没有赋予民众自卫能力和可以依凭的资源,民众只能像羔羊一样束手受难。从情感诉求上来说,这样一个善良天真而又被逼入绝境的农民更容易激起读者的同情;从情节走向上来说,应对乏术而又不觉醒的民众与步步紧逼的官僚之间的矛盾势必难以化解,而激化成悲剧。以此也可窥见夏天敏的官民观念:民众善良天真而又愚昧,可悲可悯;官员伪善而强横自私,整体溃败,官民之间的温馨面纱早已褪下,他们之间的冲突矛盾不可避免。
(二)《好大一对羊》的“认识型”
《好大一对羊》的乡村想象与其所处时代的“认识型,和话语型紧密联系。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随着贫富悬殊的扩大和社会阶层分化加剧,农民的生存状况再次进入知识界的视野。与20世纪80年代“新启蒙”话语将农民的苦难归因于失去合法性的社会主义实践不同,此期知识界日渐流行的是“底层话语”。“底层话语”认为,中国社会已分化成上层、中产阶层和底层,底层政治上受压抑,经济上处于弱势,文化上被代言,鲜明的阶层分化和不合理、不公正的资源配置加重了底层的生存困境。底层理论激活了中国知识分子为民众代言,为民众鼓与呼的传统人文意识。农村的空巢化和衰败贫穷、农村留守儿童和老人的生活现状、进城农民工的人身权利和国民待遇等问题都得到了知识分子的持续关注,与之相关的题材也在文学作品中被反复书写。
从启蒙话语到底层话语的转换,折射出知识界认知观念的变化。20世纪80年代知识界基本形成一个共识:上层的开放民主和下层民众的启蒙觉醒是矫正官僚缺失、制约滥政、走出“文革”的重要前提。而在“拨乱反正”的开明政治已经展开之时,如何启蒙民众,激发民众的主体性,形成民主的土壤则至为重要。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后,知识界则发现,随着“威权主义”的盛行,民众和官僚之间的资源占有严重不对等,底层民众很难对掌握多种资源的官僚体系产生必要的约束和反制。因而在乡村书写上,探讨的重点已不在于农民的奴性,也不在于坏人做坏事,而在于体制之弊,权力批判和体制批判逐渐取代了国民性批判和道德批判。缘乎此,从《陈奂生上城》到《好大一对羊》,作者的讽刺对象和批判重点发生了转移,底层民众从被讽刺到被同情,官僚体系成为批判的中心。
但是,《好大一对羊》产生的2001年,“底层话语”在知识界正处于上升阶段,尚未形成一种支配性和控制性地位。知识分子忧心现实,不满于社会的贫富悬殊,同情底层的苦难,积极为底层代言和呼吁,整个知识界都弥漫着一种浓厚的底层意识。尽管如此,知识分子对于官僚体系和体制还是寄予厚望。面对底层苦难和社会不公不义,其所倚重的解决办法往往是向高层进言,为民鼓与呼。与进言和“苦谏”的诉求方式相伴的则是知识界对官僚体系的认知:中下层官僚异化蜕变,是底层的乱象之源;高层虽有造福民众之心,却为中下层官僚所蒙蔽,好政策难以惠及底层民众。因此,知识分子希望通过代言,下情上达,将“沉默的大多数”的真实生存现状反映给高层,以引起“疗救的注意”。显然,进言和“苦谏”的后面,是浓厚的“帮忙”意识和清官情结。所以,《好大一对羊》尽管对中下层官员、对乡村非常失望,满怀讽刺,颇具底层意识,但它怨而不怒,仍然延续着旧有的启蒙话语和反官僚主义话语,它是在主流意识形态框架内的自我修补。因此,《好大一对羊》是一个混杂着启蒙意识、反官僚主义意识、底层意识的混沌文本,或者说,它是从启蒙话语向底层话语转化的一个过渡性文本。endprint
相较于批评界认定为“底层写作”典范文本的《那儿》,《好大一对羊》对官员的负面形塑至多不过是虚伪自私、官僚主义严重、蜕化变质,各级官僚在民众那里还有权威和声望,民众对自己宿命般的苦难命运尚无知无觉,对官僚体系亦抱有幻想。而《那儿》中的官民之间已然尖锐对立,彻底分离:官员巧取豪夺国有资产、赤裸裸奴役民众,民众则已对官员抛弃幻想,新的阶级对垒再度浮现。无疑,《好大一对羊》明显缺乏《那儿》鲜明的阶级意识和抗争意识,也没有所谓浓厚的“左翼精神气质和血统标识”在前者那里,被“底层论者”所推崇的异质于主流意识形态的反叛性、颠覆性尚未产生。正因其混沌性和非彻底的“底层意识”,《好大一对羊》舒缓了与官方意识形态的紧张关系,不同层面的读者都能从中读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启蒙主义者把《好大一对羊》当成启蒙叙事,体制内的反官僚主义者从中发现了反官僚主义倾向,而“底层论”者,则找到了“底层意识”。因而其左右逢源,为各方接纳认同,并成功获得第三届鲁迅文学奖。此后,“底层写作”大潮涌动,一些底层写作的经典文本相继面世,这时,《好大一对羊》渐渐为这些具有鲜明底层意识和阶级意识的作品所取代而为人淡忘。
结语
从新时期之初到新世纪之初,随着社会语境的嬗变,知识界的话语生产和“认识型”经历了几次大的转换。每一次的话语转换、更迭都意味着新的合法性话语体系以及接纳、排斥机制的重建。一种新话语取代旧话语获得合法性和支配性地位的同时,这一话语往往也被此一时段的人们认为是真实的、反映社会本质的;曾经在某一时段被认为是真实的而在时代转换后业已丧失合法性的旧话语则往往被视为虚假、偏离社会本质。革命话语向启蒙话语的转换,启蒙话语向底层话语的转换,莫不如斯。
《陈奂生上城》和《好大一对羊》这两个具有互文性、对话性的文本正是时代政治从“新启蒙时代”走向“威权时代”这一转换过程的文学表征。体现不同的知识权力、承载着不同意识形态功能的两个文本都反映了当时的社会变迁和话语生产实践,它们因呼应时代主流话语、情绪而被认为是真实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生活,取得了合法性,赢得了体制内文坛的承认和褒奖。但随着时代转换,新话语的流行,这两个文本又被认为虚假、落伍过时,而渐渐为更契合变化的时代语境的典型文本所取代。只要时代不停止它前进的脚步,那么伴随时代变化的话语转换以及所谓经典性、合法性文本的兴衰沉浮就将是文学上的永恒景观。因此,不同时代对同一故事或相似故事的不同叙述,既是一种历史的必然,也体现了历史叙述的意识形态性。这些叙述,其地位平等,不能以本质主义的思维,肯定某一阶段的叙述,而又否定另一阶段的叙述。然而,遗憾的是,人们往往容易厚此而薄彼,抑或厚彼而薄此。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青年项目(13YJC751079)、陕西省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12J192)、长安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2014G6335044)、长安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2014G6333016)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长安大学文学艺术与传播学院)
(责任编辑:孟春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