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植物
2014-09-10曹春雷
曹春雷
郊游归来,发现有位小小的“客人”不请自来——是一枚苍耳子,牢牢地附着在我的裤脚上,跟随着我从山野来到了这都市。也许它不安于山野的寂寞吧,想来城市寻找另一种生活。我把它摘下来,埋进窗台花盆的土里,算是成全了它的心愿。
在故乡的田野上,苍耳随处可见。不过,它不叫“苍耳”,而是叫蔷子,直到读大学后才知道它的《诗经》里的名字叫“卷耳”:采采卷耳,不盈倾筐。小时在深秋,苍耳换了衣装,由青翠转为褐黄色,浑身尖尖的刺儿,像一个小小的狼牙棒。我和伙伴们去田野捡柴草,苍耳子就用它尖尖的刺儿,勾在我们的裤脚上,让我们携带着它,实现它的旅行梦。
大概每一株植物,和苍耳一样,都有着想要流浪的梦吧。虽然它只能固守原地,但总是想方设法,通过子孙后代实现自己的梦想。
苍耳喜欢搭车旅行,而蒲公英则借助风。深秋时,故乡田野的蒲公英上,一个个绒球摇曳在风中。我和伙伴们摘下来吹着玩,比赛谁吹得远。嘟起嘴来,用力一次,一粒粒种子就会乘着小小的降落伞,飘飘悠悠飞过去,落在了远处。
田野里还有种叫做凤仙花的,果实成熟后,用手轻轻一触,种子就会像子弹似地喷射到2米远的地方。还有种叫酢浆草的,开小黄花,开花后结的果五棱形,成熟时,果实背部裂开,果壳卷缩起来,一下子将种子弹出去,抛射到远处。
喷瓜最有趣。结出的瓜带毛刺,像黄瓜一样。我和伙伴们喜欢看喷瓜的表演,寻找到成熟的喷瓜后,用手轻轻一触,瓜就从瓜秧上掉落下来,并“砰”的一声爆裂,能把种子喷射出五六米远。
人,何尝不是一株流浪的植物呢?
当年和我在田野上割草,比赛吹蒲公英,看喷瓜表演的伙伴们,带着父母的梦想,在他们期盼的目光里,通过考学、当兵、做生意、打工等种种途径,都走出了大山,在城市扎下根来。
有时候,远离家乡是被迫的。小区有棵柿树,枝干嶙峋,苍干虬枝,今年春天被从某个大山深处移植而来。刚来时,水土不服,垂着枝叶,恹恹地,园林师给它打了吊瓶,如今早已恢复了生气,还挂上了几个红灯笼一样的果实。
这几天,有时夜深睡不着觉,我就会下楼来,在柿树下坐一会儿。我不知道,在每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这棵柿树会不会和我一样,一颗心始终在张望故乡的方向?
(摘自《思维与智慧》2014年第5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