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鹦依人(四)
2014-08-30惊鸿
惊鸿
上期回顾:潘潘伤心地离家出走了,没想到安哲冒着严寒就找了过来,于是第二天光荣感冒。潘潘偷听安哲讲电话才觉得不对劲,怎么他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卧室里的安哲还在睡,但是脸色红扑扑的,好像睡得很不安稳。这回即使隔着我的毛皮大衣,我也能确定他在发烧。问题是,该怎么喂他吃药呢?
我从浴室拧了一条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他哆嗦了一下,微微睁了一下眼。
我赶紧说:“安哲,起来吃药。”
他哼唧了一声,却没有动,眼睛又闭上了。
用力推他两下,还是不动。
我再喊:“安哲?安哲?吃完药再睡啊。”
还是不理我,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
想来想去,只能把厨房里那个带尖嘴的小号量杯取来,把他要吃的药都放进去用一点水化开。再接下来……
我小心翼翼地站在枕头上,嘴里叼着量杯,用一只爪子去掰他的嘴。
咦,牙咬得这么紧呀?用力扒拉了半天,这家伙就是不肯张嘴,忙活得我都要出汗了。
看他这么不配合,我恼羞成怒地在他的下巴上用力挠了一爪子,趁他张嘴呼痛的瞬间,将量杯里的药一股脑都灌进了他的嘴里。他似乎呛了一下,不过还好,药都咽下去了。他皱起了眉头,不知是因为药很苦,还是我挠得太狠。
唉,这不是没办法吗。我有点内疚地看着他下巴上的爪印,在心里反复念叨:反正你是男人,也不怕破相。
还得喂他喝点水——我发现被我挠了一把之后,再掰他的嘴就顺利得多了。看来,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果然最直接有效……
也许是药开始起作用,没过多久他就睡得很安稳了。
我靠在他旁边躺了下来,觉得又累又饿。本想靠在他旁边睡一会儿的,可是转念一想,安哲一会儿睡醒了也得吃点东西吧?我记得原来生病老妈都要煮点粥给我吃,好像电视里生病的人也都是吃这个的吧?
我飞快地在脑子里把熬粥的程序过了一遍,嗯,好像……不算复杂。我再仔细地想了想具体实施的难度,无非就是我的两只爪子没有办法端锅,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
看在我刚苏醒的时候安哲天天照顾我的分上,我决定豁出去了。
嘁,不就是熬粥嘛。
熬粥的过程比我预料得要顺利一点,毕竟大金刚的优势是力气比较大。唯一的意外就是点火的时候,因为凑得太近,脖子上的毛被烧着了,吓得我一头扎进了水槽,好一阵扑棱。
粥熬好的时候,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安哲还在睡,但是呼吸显得十分平稳,额头上也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对于发烧的人来说,出汗应该是开始好转的迹象吧。
我放心地钻进浴室里把自己洗干净,又仔细地照了半天镜子。还好,脖子上的毛只是烧焦了小小一撮,似乎也不是很显眼——总的来讲对我的美貌影响不大。也许是因为看得久了,我也慢慢地开始欣赏起自己的新皮囊来。
就在我左扭右扭照镜子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清脆的敲门声。会是谁呢?
我钻出浴室,看到大门正好被人从外面推开。我疑惑地想,难道是上午快递员走的时候没有关好门吗?似乎是哦……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依稀觉得黑暗中这个窈窕的人影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眼熟……她停住了脚步,迟疑地呼唤了一声:“安哲?安哲你在家吗?”
原来是她——我忽然想起他们今天似乎是约好了要一起去看望谁谁来着……可是,这个约会不是被安哲推掉了吗……
秦凯薇试探地往里走了两步,犹犹豫豫地停了下来。厨房和卧室门前的壁灯都亮着,厨房的炉灶上还安放着一锅刚刚煮好的米粥……而家里却静悄悄的,难怪她要疑惑了。
“安哲?”她又叫了一声。
卧室里的安哲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秦凯薇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快步走进卧室,伸手在门旁边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啪”的一声扭亮了顶灯。
眼前的景象似乎吓了她一跳,她赶紧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他身边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烧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安哲动了动,微微睁开了眼睛。
“感觉好点吗?”秦凯薇关切地问。
安哲摇摇头,似乎想坐起来,秦凯薇赶紧在他身后塞了一个枕头。
“你是不是已经躺了一天了?”秦凯薇似乎有点埋怨他,“怎么不打个电话告诉我啊。要不是给你送蛋糕过来,还不知道你生病了呢。”
安哲的样子还是有点迷糊。
秦凯薇帮他掖了掖被角:“想吃点东西吗?我刚才看到厨房里有白粥,我去帮你盛点过来吧。”
安哲注视着秦凯薇的背影,目光还有点痴呆,却明显地柔和了下来。
她再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粥和一小碟酱菜。她端着碗打算喂他吃粥的时候,安哲也终于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自己接了过去。
秦凯薇也不说话,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他吃粥。
我也站在床尾的木柱上笑眯眯地看着他吃粥,头一回觉得秦凯薇来得还真是时候,否则,要我用这双鸟爪子盛粥,还真是很有难度呢。
吃完粥,秦凯薇端来水杯,安哲顺从地把药也吃了。
他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脸色也不像刚才那么红通通的了。他的目光依次扫过床头柜上大大小小的药盒,脸上的表情不知不觉变得柔和了起来。他凝视着秦凯薇的笑脸,十分认真地说:“谢谢你。”
“不用谢。”秦凯薇微微一笑,“你干吗跟我这么客气。”
我愣住了。
他在跟她说谢谢?
她来看望他,帮他端饭,当然是应该道谢的。
可是看他的表情,在他心目当中,这一切不会都是……
……
他们在我的面前隔着柔和的光线互相微笑,连我都感觉出了他们之间多了那么一点点亲昵的气氛……
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细细地打量秦凯薇。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得出她完全明白安哲的那一句“谢谢”里包含着什么意思,而她,居然就那么坦然自若地默认了……
一点愤怒倏然涌起,却又飞快地退潮。因为此时此刻的安哲,脸上竟然浮现出那么动人的微笑,柔和得好像……
像什么呢……
我怔怔地望着他的笑容,心就那么一点一点地苍凉了起来。
我想,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就是一只鸟吧。
第十二章 当人真好
我慢慢地从卧室里退了出去。
穿过黑沉沉的书房,一步一步踱到了露台上。然后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爬上了宽大的摇椅,把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坐垫里。这个坐垫真的很柔软,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被它硌痛了……
好静的夜。
透过头顶上圆弧形的玻璃顶棚,我可以看到深邃迷人的夜空,和冷冷清清的点点星光。空气里弥漫着植物们潮湿清新的味道。这是我最钟爱的地方了,每每躺在这里看星星,心都会变得安静。
我听到了从卧室里隐隐传来的谈话声,轻柔的,时断时续的。像阳光下缓缓流动的温水。我不想听,可是它们却像一种逃避不开的纠缠,就那么围绕在我的耳边……这让我突发奇想:唐僧的紧箍咒就是这样来的吧。
原来声音这种东西,真的可以起到让人痛苦的效果……
我慢慢地晃着,晃着。不觉得轻松,反而感觉越来越无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秦凯薇的脚步声慢慢穿过了客厅,然后传来一道轻微的关门声。留神倾听卧室里的动静,静悄悄的,安哲也许又睡了。
想到安哲,我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凝视着头顶上一望无际的夜空,什么都不想去想,可是脑子里却偏偏纷乱成了一团。
尽管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隐隐地作痛,我还是一丝睡意也没有。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二次失眠。
头一次是在前年的春天,佩佩过生日。我们俩在她的小公寓里喝了很多酒,然后佩佩趴在我的肩膀上说她和萧君分手了。萧君是他们公司新调来的一个青年才俊。两个人据说一见钟情。那人我也见过两次,高大俊朗,留给我的印象还不错。前几天还在街上撞见过两个人手拉手地逛珠宝店。不明白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问她为什么,她只是哭,问得急了也只说已经正式辞职了。
我了解佩佩,她是那种一旦下了决心就算九头牛去拉也不会回头的人,又死要面子。酒醒之后绝对会若无其事。只是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促使她那么彻底地要从他的世界里消失呢?
甚至甘愿放弃那么丰厚的薪水?
我真的不明白。只记得那一夜,她一直哭一直哭,而我尽管喝得头晕眼花,神智却异常的清醒,就那么搂着她一直坐到了天亮。心里那种万般无奈的感觉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此时此刻,让我难以入眠的,同样是无奈的感觉。
无奈,无奈,无奈……
远处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忽然亮了一下,我诧异地抬头,沉沉的夜幕上突然之间爆出一团绚丽的烟花,紧接着又是一团。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这暗夜里蓦然出现的精彩,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如此绚丽而短促的生命,却盛开得如此忘情。犹如一个即将赴死,却依然云淡风轻,谈笑自若的艳丽女子。让人在仰望的时候,心底里无端地就自卑了起来。
这也许是谁家嫁娶,又或者是哪个有钱人千金一掷在博红颜一笑吧……无论是什么原因,都让我此刻黯淡的心情豁然一亮。
斯佳丽不是说过吗,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天亮的时候,安哲退烧了。
秦凯薇带来了自己煮的粥,很自觉地承担起了照顾病号的重任。家里平白无辜地多出一个人,让我感觉很不自在——就好像有什么很宝贝的东西就要被别人拿走了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对于照顾病号来说,她的确要比我更胜任……
每次看到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样子,我都忍不住会想:当人……多好啊……
这种让我不自在的局面一直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后,秦凯薇奉命出差,终于依依不舍地结束了在安哲家免费做保姆的幸福生活……而这时的安哲也已经基本恢复了原状。
几乎每一天,她都有电话打过来,而他对着她说话的语气也开始变得随意……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默默地走开。
我开始觉得,把头藏进沙子里,说不定真的可以忘掉不开心的事呢……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年轻人,果然恢复能力惊人。我们的生活很快又恢复了老样子。偶尔一起去超市采购,懒惰的时候在家叫外卖;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散散步……
小区的附近新开张了一家音像超市,安哲带着我散步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溜达了进去。
店里装修得很简洁,灯光打得也很有技巧。因为人不多,我们进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干涉。这算是自打我可以自如地进出超市以来,人生……鸟生经历上的第二次大的飞跃吧。
耳边流淌着轻柔的室内音乐,我站在安哲的肩膀上跟他一起东张西望,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又在摩挲下巴上的伤疤了。看来当时我挠得的确太使劲了,可是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他那么不配合呢。这几道伤疤让安哲很是困惑了一阵子,不过暂时他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从货架上取出一盘《隆梅尔》放进购物篮里,然后又去看旁边的战争片,在他的背后,是儿童柜台。一排一排的货架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儿歌和卡通片。正对着我的是一部经典老片《美女与野兽》。
我的脑子里立刻闪出那首好听的插曲。这曾经是我最喜爱的一部卡通片了。不过,从我现在的角度来看,它应该不算是童话故事,归类到记录片里是不是比较恰当呢?
翅膀轻轻划过封面上野兽那双温柔的眼睛,我忽然就有些伤感起来。其实野兽算是幸运的吧,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被下了魔咒,只要去学着爱人,再等着别人爱自己就好。相比之下,我的经历是不是更像一个笑话呢?我甚至对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都一无所知。
我拿起这部老片子,丢进了安哲的购物篮。
安哲拿起来瞟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放了回去,回头继续看他的战争大片。
我拍着翅膀跃上货架,用嘴叼住它再放回到安哲的篮子里。
安哲莫名其妙地看看我,拿起来又放了回去,一边善意地提醒我:“潘潘,那个是一部卡通片——你知道什么是卡通片吗?就是哄小孩子的。咱们家里没有小孩子哦。”
这还是我变成鸟类以来,头一次这么渴望拥有一样东西,这样的心情安哲是不会理解的。我的目光扫过了封面上那双温柔的眼睛——他算是跟我有相似的经历吧,而他最终摆脱了魔咒不是吗?这个结局对我而言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我坚决地扑了过去,再一次叼起了这张光盘。
安哲微微皱起了眉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深邃的目光里充满了疑问。另外的一只手又开始习惯性地抚摸下巴上的伤疤。
我们俩大眼瞪着小眼,沉默无声地对峙着。直到一个清亮的童音插了进来:“叔叔,它这么喜欢这部卡通片,你就买给它吧。电视里说,宠物也需要有自己的玩具,我昨天刚看的。”
我们一起扭头看他,说话的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圆圆的脸,圆圆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我。
他的话让我心头一热,多么善良可爱的孩子啊。
我把光盘放进安哲的篮子里,探过脑袋在那孩子的小脸上蹭了两下,那孩子起初被我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即就察觉我是在向他表达谢意,于是也大着胆子抚摸我的后背,高兴地笑出了声。
回头看看安哲,这回他没有再把它放回去,他只是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我。
一直到我们走出了音像超市,他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穿过小区里的林荫道,他忽然用力地搂了我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恐怕我真的是一个不太合格的主人吧?而且,还是个自私的人——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别人到底需要什么呢。”他低下头揉了揉我的脖子,自言自语地说,“潘潘,你说我以后是不是应该学着考虑考虑别人的需要……”
我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想不明白买光盘这么一件小事怎么会给了他这么大的启发,竟然让他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过听起来倒也是不坏的建议。
以后我再看中什么东西,是不是就……
越想越得意,我忍不住奸笑起来。
第十三章 帅哥童海林(一)
秦凯薇要回来了。
安哲挂掉了电话,竟然露出了几分孩子气的笑容。他把我举到眼前,笑眯眯地问我:“潘潘,你说,欢迎一个女孩子,用什么方式最好呢?”
我的脑袋耷拉下来。
安哲晃了晃我:“别这样啊,潘,我生病的时候人家照顾过我啊。你总不希望自己的主人是一个没有礼貌,不懂得回报别人的家伙吧?”
我斜了他一眼,问题哪里有这么简单?真当我是动物的智商啊——骗谁呢?
“我……请她吃饭吧?”安哲犹豫地看了看我,“要不……再送她点什么礼物?”
我没有出声。
“走吧,”安哲用大脑门顶了顶我,“咱们去逛逛街,看看买什么比较合适……”
安心打来电话的时候,安哲带着我刚刚从西四路的立交桥上绕下来。说是逛街,但是我又不能进商场,都是他自己在逛了……
至于他到底买了什么礼物,我刻意不让自己的目光往后座上瞟——他讨好女孩子的东西,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许是因为刚才堵车堵得太厉害,安哲接电话的时候语气显得十分不耐烦。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他眼睛瞟着窗外,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等你回来自己去取,反正已经放了两个月了。你不是下个月就回来吗?”
安心像声音好象在撒娇。
安哲没好气地数落她:“我都快成你的保姆了。房子帮你看着,宠物帮你养着,还要负责帮你取衣服?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从前排座上支起耳朵看他,语气不善啊,宠物是指我吧?有我什么事啊?
“我总不能整天围着你转吧。”安哲停顿了一下,恶狠狠地说,“说好了,最后一次。你要再烦我,我就把你的宝贝鹦鹉打个折卖了。”
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安心惹他了关我什么事啊?
安哲瞟了我一眼,伸手揉了揉我的脖子:“别生气,我吓唬她呢。真要卖了你,洗澡的时候谁给我拿毛巾呀。尽管咱家毛巾经你一拿都坏得特别快。”
我白了他一眼,说得我跟个童养媳似的。毛巾坏了是质量不好,我乐于助人也有错啦?
安哲自怜自艾地叹气:“看来得先去为大小姐效劳了。”
我无精打采地缩回座位里。他刚说了要带着我去鼎福园吃水晶包的,看来,唉,我还真饿了。广播里正在播放我喜欢的一首英文歌曲《Who Wants To Live Forever》,我百无聊赖地跟着哼唱。《音乐之声》里面的玛丽亚不是说忧愁的时候就唱歌吗?
安哲扭头夸我:“学得还真快啊,潘潘,你可真让我刮目相看。”
我瞟了他一眼,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听就一边学会了?那是鹦鹉还是录音机啊?
车子驶进小区大门口的时候,我隔着车窗看到了高大气派的大理石柱子上几个金光灿灿的大字:丽日公寓。安心就住这里?这一带的房子可不便宜啊。
洗衣房离安心住的那幢楼并不远,安哲取了衣服就带着我步行过去。安心的小窝在十七楼。
我站在安哲的肩膀上,东张西望地打量我正牌主人的闺房:两居室的精致小套房,几乎每间屋子都有十分宽大的落地窗。家具上还蒙着防尘罩,看不出本来面目。
安哲打开衣橱,马马虎虎地把衣服挂了进去。我赶紧凑了过去,据说通过衣橱可以了解一个女人,不知道这说法是真是假?
衣橱里的衣服并没有严格的分类,只是很随意地挂在一起,有飘逸的蕾丝长裙和正式的套装,也有缀着流苏的牛仔裤和镶水钻的小披肩。从颜色上也看不出主人有什么明显的喜好。眼花缭乱之余,我只能得出这个结论:安心大概是个极端自信的人,所以各种着装风格她都敢尝试……
书房外面也有一个大露台,上面摆了一张和安哲家一模一样的摇椅。只不过露台上的几盆植物都半死不活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浇水了。
房间据说是有人定期打扫,但是看到厚厚的防尘罩还是有一种要被灰尘窒息的不舒服的感觉。不知道我在这里住了多久,竟然一点熟悉的感觉也找不到。我决定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首要选择当然就是厨房。厨房里设备齐全,连煎锅就有不同型号的好几个,但是干净得纤尘不染,怎么看都不像是世俗烟火之地,更像是供杂志拍照用的样板间。厨房一角立着一人多高的冰箱,拉开门探头一看:除了厚厚一摞丝袜,剩下的就是瓶瓶罐罐的化妆品。
这个安心,她把冰箱当成什么啊?女性用品储藏室?
飞出厨房,安哲正在接电话。起初以为是安心,听他说话才知道不是。
“不去了,你们去玩吧。”他笑着说,“我还没吃晚饭呢。”
电话里是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声音。
“再说,我家妖精还在呢。”安哲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眼,笑嘻嘻地说,“真要带它上那种地方,你不怕闹翻天啊。”
妖精这么个富有创意的称呼,不会是说我吧?
“那真要出什么乱子,你可别怪我啊。”安哲又笑了,“我们俩都饿着呢,先给我们点吃的,我们半个小时以后就到。”
安哲伸手把我抓在怀里,一边往外走,一边喃喃自语:“跟这帮家伙也好久没有聚聚了,不管怎么样,要保持良好的合作气氛呀。你说是不是?”
哪儿跟哪儿呀?我丧气地望着他,看样子是不会去鼎福园吃饭了。
水晶包啊,翡翠饺啊,我的口水啊……
没想到他会带我来这个地方。
我记得上班第一年的年底,设计部的聚会就选在这里——佰石俱乐部。
那天红毛喝多了,挤在吧台上一个劲地拉扯人家调酒师,非要让人家看他露一手。结果连着砸了两个高脚杯,被部长黄小春架回了包间。
头顶上嫣红的霓虹灯光肆无忌惮地洒落在我们的身上,在这样绚烂而又柔靡的灯光下,安哲的脸显得有些陌生,仿佛和我隔着极远的距离。
冷风吹过灯光迷离的街道,风里都带着微醺的酒意。忽然就想起上次来的时候我身上穿的那件玫瑰紫的长裙,裙摆上缀着黑色的羽毛和好多亮闪闪的小珠子,一走起路来就沙沙作响,红毛隔着半张桌子把脑袋凑到我面前说:“可意,你今天活像个妖精。”
忘了我是怎么反击他的了,只记得那一夜大家喝了很多酒,到最后连一向老成持重的黄小春都喝高了,跟谁都说:“明年咱们一定要压过策划部的那帮土匪……”
佰石的楼梯上铺着厚厚的玫瑰图案的深红色地毯,墙壁上黑色的大理石之间镶嵌着大幅的镜子。空气里流动着甜腻的香水味。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没有改变过,却已经物是人非,让人连感慨都无从谈起。
安哲带着我招摇过市,成功地吸引了走廊里所有的眼球。他还在用目光搜索的当儿,我们左手边的包间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正好和我们打了个照面。
安哲说:“正找你们呢。看吧,你不是仰慕已久了吗?这个就是我家的妖精。”
黑色衬衣笑着拍了拍安哲的胳膊,然后歪着头看我。他的脸形要比安哲消瘦,唇边若有若无地含着笑意,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偏偏长了一双流光溢彩的丹凤眼。
他上下打量我,然后戏谑地朝我伸出手:“在下童海林。”
这人好像和安哲蛮熟的嘛。我心里一边暗暗嘀咕,一边伸出爪子跟他握了两下。我说:“幸会,幸会。”
童海林笑了起来,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在我的脑门上轻抚了一下。他身上混合着烟味、酒味和暧昧不清的香水味,让人第一时间就感觉危险,却又在危险里透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从他肩上看进去,包间里还有七八个男女,都已经有了几分酒意。看到我,他们纷纷围拢过来,又惊又喜地冲着我流口水,我还饿着呢,哪有心思跟他们风花雪月?看在都是安哲同事的分上,我也不客气,直奔茶几上的果盘就去了。看来他们光顾着喝酒了,水果几乎没有人动过。
提子,喜欢。苹果,喜欢。西瓜,凑合。橙子……
果盘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手心里放着几颗剥好的开心果,以为是安哲,吃完了一抬头,原来是童海林。
心里忽然就有一点点不舒服,这个男人,让人本能地就想和他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我叼起茶几上的半袋开心果跳回到沙发上,紧靠着安哲的腿开始喂自己吃东西。嗯,还是这里比较有安全感。
安哲还在和旁边的黄头发说话,空出来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抚摸着我。
偶尔一抬头的工夫,却看到童海林的目光正向这边看过来,轻描淡写地扫过安哲的面孔然后又落到了我的身上,妩媚的丹凤眼里满是意味不明的东西。
两个女孩子起身要去补妆,我赶紧朝她们扑了过去。卷头发的女孩子笑嘻嘻地把我抱了起来,说:“要跟我们一起去?先说你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哲还没有说话,童海林笑着说:“安总都被迷倒了,肯定是女孩啊。”
包间里的人都笑了,安哲似乎不以为意,脸上始终挂着我没有见过的懒散笑容。在柔和的橘色灯光里他仿佛很放松,又仿佛跟周围的一切都万分疏离。
不冷不热,他好像在和什么东西刻意地保持距离。
在这样的环境里,有这种感觉不是很奇怪吗?
下期预告:和安哲的同事玩闹了一番,潘潘发现自己好像更加了解他的落寞了。另一方面,童林海好像发现了潘潘的不同寻常,成功激起了安哲的愤怒……更多精彩,尽在下期《飞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