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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一样的队友

2014-08-30冷青裳

飞言情B 2014年8期
关键词:艺文桥牌佳佳

冷青裳

简介:顾佳佳就是传说中猪一样的队友,专克自己队友。她在一场比试中输给徐颂沦为贴身小丫鬟,还时不时让她出丑,一生气就咬她嘴巴,还美名其曰:“这个是对你的惩罚!”

1

顾佳佳望着眼前的“生日礼物”,欲哭无泪。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咖,才会在别人生日的时候送十副崭新的纸牌啊?

徐颂倒不觉得不妥,轻推眼镜,两片薄唇砌起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祝我的跟班成为桥牌界的霸王花,早日赎身,早登——”

“我呸!”佳佳打断他的“祝词”,恶狠狠地瞪着他。哪有在别人二十岁生日的时候祝人早登极乐的?就算她真的驾鹤西游了,那也是被他气的。

徐颂还是笑:“我是说,祝你早日登上本校桥牌协会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他笑得高深莫测,有一丝狡黠的光芒从他的镜片上一闪而过。

佳佳忍不住一个激灵,恨得牙根痒痒,脑补了一百万次挠他个大花脸的场景,刚想付诸实践,就被横空跳出来“解围”的蒋英臣给拉住了:“徐社长也是希望你在这次桥牌大赛中取得好名次,为校争光!”

说着蒋英臣抓过那些纸牌硬塞进她手里,将她挤到一边,转身对徐颂说:“但是佳佳的水平还不够,要是徐社长肯亲自出马,就稳妥多了。”

嗯?这是暗示她牌技太菜吗?这暗示也太明显了吧!

寿星小嘴一噘,刚要反驳,徐颂已经笑眯眯地接过话茬:“有蒋大会长在,T大会拿不到名次吗?”

佳佳看到蒋英臣的嘴角一抽一抽的,笑得比哭难看多了。想来也是,要是他现在承认没有徐颂不行,这桥牌协会会长的脸要往哪儿搁?

她正在心里暗爽,笑这是他刚刚阻止她挠徐颂个大花脸的报应,就见他朝她勾勾手指。佳佳附耳过去,傻乎乎地问:“干啥?”

“帮我劝徐颂参加全国大赛。”

“他怎么可能听我的?”佳佳觉得他被徐颂打击得头壳坏掉了。

蒋英臣却坚信她可以,还当场允诺:“只要你让他来参加预选赛,我就想办法帮你赎身!”

2.

T大里,上至日理万机的学生处处长,下至草坪上打盹的流浪猫,谁不知道桥牌协会的顾佳佳一进校门就拜倒在艺文社社长徐颂的牛仔裤下。

她负责给他打饭,给他上图书馆占座,给他取快递包裹,还得给他刷极富个人浓郁气息的球鞋……

就这样追求了大帅哥一年半,结果,未遂。

人人说起这一对,都只能发自内心地慨叹:啧啧,当真是郎心如铁啊!

郎毛线啊!徐颂分明就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怪只怪她当初太过年幼无知,还搞不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云诡波谲的江湖斗争里。

作为桥牌特长保送生,佳佳理所当然地加入了T大桥牌协会。入会后的第一次集体活动,她就见识了传说中的争地盘。

学校里留给社团活动用的教室就那么几个,平时都由学生会统一调配,但那天不知怎的就搞错了时间,艺文社和桥牌协会大撞车。双方人马对峙当场,两派头目各不相让,还把学生会派来调解的干事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当口,人群中响起一个沉着的声音:“不如来比一局,输的人让出教室。”

“比就比!谁找死,给老子站出来!”时任桥牌协会会长的蒋英臣也不甘示弱,却在看见那人时愣住了,“你是……徐颂?”

徐颂笑眯眯地说:“学长,我们就来比桥牌,怎么样?”

蒋英臣本能地向后退了退,嘴角扯得比哭难看多了,几次握紧拳头,却始终下不了决心似的。

人群里有人叫道:“我们会长怎么会欺负一个艺文社的新生?”

“对对对!”蒋英臣总算抓住根救命稻草,直说自己会胜之不武,然后赶紧回身在自家人马中急速搜寻,只见大家都一副心虚模样,唯独佳佳吮着一根棒棒糖,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无知地看大戏。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劈叉了:“顾佳佳——桥牌协会的兴败荣辱,就都交到你手上了!”

“哦,”她口齿模糊地应着,不紧不慢地走到徐颂跟前,仰起头傻乎乎地道,“徐颂是吧?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2

后来每每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佳佳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变哑巴算了。

她以为,好歹和蒋英臣是老乡,他不会害她。她还以为,徐颂根本不懂桥牌,才会鲁班门前弄大斧,提议由两个人来比试这种四人项目。

但徐颂只说:“一个人看两家牌有什么难的?”

佳佳一听这话就有点犯蒙。根据国际惯例,如果不是刻意组队,桥牌比赛是按报名顺序分组排座,四个人中,间隔的两人即是同队。她从小学习桥牌,仗着聪明才智也斩获过不少奖项。只是她那些无缘再见的队友都惨一些,因为她比赛时眼里只有自己手上的牌,完全顾不得他们的死活。

中考前那次保送选拔,她头天晚上看漫画睡太晚,胡乱出牌,害一个男生丢了保送资格。

高一时的全国大赛预选,她重感冒,稀里糊涂地害另一个男生名落孙山。

后来那个男生好像还跑到她学校门口找她。印象中,他好像曾经笑眯眯地说:“顾佳佳,作孽太多,迟早要遭报应的。”

时至今日,重度脸盲症患者顾佳佳早已想不起男生的长相了,记忆里只有他那排洁白的牙齿,正午的阳光下雪亮如海贝。

再后来,报应就真的来了。

那场比试,因为根本没办法同时操控两副牌,佳佳竟然糊里糊涂地输了五百多分。赛后徐颂还挖苦她:“凭这种可以忽略不计的食草龙脑容量,你是怎么在桥牌界混到现在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气得要冲上去挠他,硬是被蒋英臣摁住了:“还不够丢人?”

丢人的在后面。

根据赛前协定,输家除了让出活动教室外,还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徐颂思索片刻,对佳佳笑眯眯地道:“我要你做我的跟班,直到你有能力胜过我,为自己赎身为止。”

打那以后,佳佳挑战过徐颂三十一次,每每都是铩羽而归。

他的结案陈词每次都是:“你终于知道做你队友有多痛苦了吧?”

他是怎么知道她专克队友的?佳佳总想问个清楚,却苦于根本没有机会。因为大少爷赢了比赛,会马上跷着二郎腿给小丫鬟指派新工作,借以树立自己作为主子那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权威。

“顾佳佳,我要吃南门外兴记的蛋挞。”

“这两本书到期了,拿去图书馆还掉。”

“电影下好了吗?”

“前天的袜子怎么还没洗?”

……

佳佳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是,当扫房小妹、跟班跑腿她都能忍,要她加入艺文社?

那真是……叔能忍,婶儿都忍不了啊!

3

顾佳佳从小就没长那些文艺细胞。朋友们为韩剧哭得稀里哗啦,她看不到十分钟就睡到流口水。大家争相传阅文字凄美到惊天地泣鬼神的青春读物,她拿来翻翻插图就作罢了。为了逃避大学语文,她甚至硬着头皮去念数学系。

就在她付出百般努力,啃高数公式啃到头晕眼花耳鸣脚软的时候,徐颂要她加入艺文社吟诗作对子?

不好意思,臣妾做不到啊!

她边摇头边往墙角退。

徐颂微笑:“别好像我要赶鸭子上架似的。”

佳佳誓死不从。这家伙难道不知道,学校规定一人只许加入一个社团?

“那不也得看蒋英臣还敢不敢收你吗?”徐颂笑着递上来两张纸,一张退会申请,一张入社申请,不由分说地抓了她的手,在两份申请上各按一枚血红的指印。

这不就是要逼她这良家少女为那啥吗?

好在,虽然社里女生大多数都是徐颂的脑残粉,但众多花痴中也不乏不为美色迷惑的女汉子,杜晓芽就是一个。她还常常提点佳佳,尽量减少她出丑的机会——

“佳佳呀,‘城市里的老爷们应该重读‘老爷',可不能加重‘爷们,念成‘老爷们儿啊。”

“佳佳呀,虽然文艺作品要反映现实生活,但你这首《T大奇景》中,‘洗澡堂子挤死人,中午抢饭踩破门未免太过写实了。呃——别灰心别灰心,好歹韵脚还是用对了的。”

“佳佳呀,你这字真是用手写的吗……要不你去把地板再拖一遍吧,板报我替你出。”

……

其他同学也还算好相处。唯独徐颂,不看她笑话就像被人抢了碗里最后一块红烧肉似的。

刚上大二时的那次社里活动,新任社长徐颂要点评大家写的童话短文。佳佳的大作果不其然地首当其冲。

“顾佳佳同学,请你解释一下,生活在南极的企鹅要怎么教北极熊练瑜伽?”

人群中不时发出“哧哧”的憋笑声。

她涨红了脸:“这,这不就是你说的艺术加工吗!”

“加工过的企鹅也不是变形金刚好吗?你倒是说说看,一只企鹅要怎么向后弯腰将自己叠成球状?”他顿了顿,挑眉问道,“企鹅有腰吗?”

那天佳佳被人笑得脸都绿了。

活动结束后,徐颂要去参加学生会活动,她宁死也不肯陪同,于是就有幸第一次参与了艺文社的聚餐。

饭桌上,杜晓芽先是慷慨激昂地鞭笞了一番徐颂的累累恶行,见无人响应,转而对佳佳的处境表示出一百二十万分的同情和慰问。

佳佳只差扑进她怀里大喊一声“你是我亲姐啊”,却听对面有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那还不是她自找的?连徐颂都认不出来,活该被桥牌协会推出来当炮灰。”

佳佳一愣,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接触到利剑一样的目光后,身不由己地打了好大一个哆嗦。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艺文社的社花李秋怡了。

说起来,李秋怡和徐颂也都是她的老乡。但自打她开始做徐颂的跟班,这姑娘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徐颂捉弄她,李秋怡笑得比谁都大声。徐颂给她根棒棒糖,李秋怡就把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而且据说当初她被逼加入艺文社,李秋怡是唯一一个表示强烈反对的人。

唔,这到底是爱她还是恨她呢……

佳佳暂时没空琢磨这些,因为她就快被周围那些女人的七嘴八舌绕晕了。

什么叫“徐颂曾在高二高三蝉联两届全国桥牌大赛青年组冠军”,她每一年都参加比赛啊,怎么不觉得与这号人物狭路相逢过?

“顾佳佳,你装什么脸盲症天然呆!”李秋怡狠狠剜她一眼,“高一那年,要不是你……”

“我什么?”佳佳一脸无辜地望着她,见她不再说话,转脸问大家,“那徐颂怎么不加入桥牌协会啊?”

众人纷纷摇头,李秋怡却扬扬得意地笑了:“徐颂是因为我,才加入艺文社的。”

4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佳佳一想到李秋怡那小人得志的神情,气就不打一处来。

按照李秋怡的说法,徐颂为了她,推掉了作为桥牌特长生保送清华的名额,和她考同一所大学,进同一个社团。再想想徐颂平日里对她那么恶劣那么坏,却对李秋怡这么温柔这么好,佳佳的胸口就像憋着一口活火山,随时随地都能爆发出来。

她想爆就真的爆了。

那天徐颂让她抄笔记的时候,她变身成无敌小钢炮,炸得他一愣一愣的。

“你自己有女朋友,干吗还成天使唤我?”

徐颂皱眉:“我哪来的女朋友?”

佳佳一脸“你少装了”的嫌弃神情,哼气道:“艺文社里早就传开了好吗?”

佳佳恨不得把他的笔记本和他一起都剪成一条条的,见他迷惑不解的样子,吼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坏!为了女朋友放弃清华的全国桥牌冠军,干吗要装无知小白兔骗我跟你比赛!”

徐颂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谁跟你说的?”

她恶狠狠地吐出李秋怡的名字,小脸气鼓鼓的,像在呱呱叫的小蛤蟆。

他抬手捏她鼓鼓的脸蛋,舒展眉峰,笑眯眯地道:“就算我是为了一个女生来T大的,那又怎样?”

她的脸颊借着他指尖传来的温度,烧成了两朵霞云。有来历不明的强心剂注入胸口,害她以为自己要因为心跳过速厥过去了。可是,总好像有哪里不对似的……她瞪圆了眼睛寻思了好久,才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恍然醒悟——

这个混蛋,竟然亲口承认了?

佳佳把两条秀眉拧成了一股麻花,指着他半天“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徐颂还火上浇油:“而且当初又不是我捉你出来的。”

后来她回想了一下,觉得八成是蒋英臣早就认出了徐颂,所以那天二话不说直接推她出去堵抢眼。而打那之后,蒋英臣拉拢徐颂入桥牌协会的意图就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大一那场比试过后,他曾经三顾茅庐,怎奈徐大师不为所动。好不容易逮着佳佳生日,蒋英臣拉着各路人马为寿星庆生,还在派对上表演了魔术,就是想炒热气氛后,再找机会说服徐颂弃暗投明。

但徐颂这根又臭又硬的骨头真的太难啃了。

蒋英臣无奈之下,终于决定曲线救国,向迷糊蛋顾佳佳抛出了极富吸引力的橄榄枝——帮忙赎身!

5

对佳佳来说,赎身的诱惑堪比十块顶级黑森林蛋糕。

就是这方法真的是太……逊了。

“我说……学长,”佳佳两手各抓十三张牌,可怜巴巴地望着蒋英臣,“都练了七八天了,我还是看不过来两家牌,你就没别的办法了?”

他送她一记“人头猪脑还有脸说”的白眼,说:“不懂什么叫笨鸟先飞吗?就当是为全国大赛练习了。”转念又道,“跟徐颂说了没?”

佳佳一点一点向纸牌后面躲,直到它们遮住自己大半张脸,才敢用比蚊子还细的声音说:“我还没跟他提。”

“什么?”蒋英臣怒了。

面对他凶神恶煞的眼神,佳佳表示很委屈。自打生日会之后,她白天当丫鬟,晚上练习双人桥牌,每天忙得团团转,哪有时间说这事?但看他那表情像要吃人了,赶紧表忠心:“会长大人请放心!就算他不来,我也一定会全力以赴为校争光的!”

“你不懂!”蒋英臣要抓狂了,“徐颂不参加比赛,李秋怡又怎么会跟着来!”

佳佳这次彻底迷糊了,公主病病入膏肓的李秋怡跟这事儿有分毛钱关系吗?

会长大人很懊丧,揽过她肩膀:“不练了,喝酒去!”

南门外的大排档里,蒋英臣闷头喝酒,佳佳觉得气氛不对,只敢低头吃肉。几杯下肚后,平日里意气风发的蒋会长就变成了男版祥林嫂,絮絮叨叨的都是他暗恋李秋怡的过往。

他是在高二那年的全国桥牌大赛上认识李秋怡的。当时她念高一,因为本应和她搭档的选手在预选赛惨遭滑铁卢,他们才有幸临时组队。他对这位桥牌公主一见钟情,但二人联手夺得那年的全国青年组冠军之后,她就再也不联络他了。

他得了严重的相思病,跑到她学校门口等她放学,只想远远地窥一眼,却看见她和徐颂一起走了出来……

这剧情真是……峰回路转。

佳佳窘窘的,本想再好好八卦一下这段三角恋,偏偏蒋英臣在暗恋未遂和四瓶啤酒的化学反应下开始大舌头。她鸭子听雷一样听了好半天,好歹捋出个头绪。

原来李秋怡也是桥牌高手,徐颂就是她原来的搭档,她喜欢了他好几年。高中那会儿,两人就形影不离。但他们到底是不是一对,蒋英臣没调查出来。可是按照早前道听途说和徐颂亲口承认的那些,说他们没在一起,人傻如顾佳佳都不会相信的。

她只觉得心像绑了块大石头,沉甸甸地往下掉。

蒋英臣说到伤心处,都快哭出来了:“我还为了讨她欢心……跑去学魔术。”说着用左手抓起桌上的瓶盖,一眨眼的工夫,就从右手变了出来。

他将瓶盖递到她手上,顺势抓着她的手,略带哭腔地问:“我对她这么用心,她为什么只看见徐颂?从初中开始,我每次比赛都输给他,是每一次!那年预选赛,要不是他那猪一样的队友,我也不会……”

简直是字字血泪!

佳佳看到了和自己一样苦大仇深的难兄难弟,禁不住拍着他的后背,想安抚他两句。可自己心里也酸酸的,又难受又委屈,嘴巴张张合合,好不容易才想到两句安慰人的话,还没等吐出口,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顾佳佳,把你的猪爪给我放下来!”

6

“徐颂,等等我……”

把大醉猫蒋英臣送回宿舍之后,徐颂就一直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佳佳在后面连跑带颠地追。她能看出来他非常生气,隐约觉得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可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他倒是说出来嘛!要换作以前,佳佳肯定就由着他大少爷自己发脾气气到脑出血好了。可是今天,她觉得自己好像理亏了。但哪里理亏,她又怎么也说不上来。

走到操场的时候,她正走神,徐颂一个急停转身,毫无预警地和她撞了个满怀。佳佳觉得冒犯天威,赶紧后退。他却抓住她的肩膀,凶巴巴地瞪着她:“你最近天天晚上见蒋英臣?”

佳佳呆了呆,然后点头,他在帮她练习赎身技能嘛。

徐颂脸色沉了沉,继续问:“刚才他揽着你出的校门?”

点头。他怎么知道的呢?

“他抓你手了?”

还是点头。

“你摸他背了?”

唔,如果轻拍算摸的话……接着点头。

“顾佳佳,你这个大笨蛋!”徐颂大声吼起来。

佳佳皱着一张脸,根本就不敢看徐少爷那张怒不可遏的脸,吓得只想把自己缩成个肉球,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她小心翼翼地仰起头,嗫嚅着想拜托他别生气了,哪知一抬眼就看见徐颂无限放大的脸。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他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轻得像仲夏夜微风中的甜梦。

佳佳呆呆地望着他,大眼睛眨巴了半天,才又羞又气地推开他,大叫道:“你,你,你干吗咬我?”

徐颂的脸颊一下子变成酡红色:“这个……是对你的惩罚!”见她还要追问,赶紧转移话题,“到底还要不要参加全国大赛?”

她瞬间转换成乖乖宠物狗模式,满脸期待,点头如啄米。

他无奈地望着她,有些宠溺又略带嫌弃地道:“明天开始陪我练习,”想想又红着脸补了一句,“再也不许找除我以外的人做陪练!不然我就‘惩罚你!”

7

只是,练习还没开始,绯闻倒先开始了。

杜晓芽指着校内BBS上最热的那个帖子问:“你跟你家主子啥时候进展到这地步了?到底是谁先监守自盗啊?”

佳佳瞪着屏幕说不出话来。

原来昨天晚上徐颂咬她的场景,看起来那么像一对情侣在拥吻,而且朦胧的月光下,那画面还挺唯美……不过是哪个杀千刀的偷拍他们?这是分分钟要把她打造成大众情敌的节奏啊!

脑子还在一团混乱之中,李秋怡就杀过来了:“你能不能别像冤鬼一样缠着徐颂?”

她摇头,好无辜:“我没有啊。”

“少装蒜了!”李秋怡喝道,“中考那年的保送选拔,他倒霉跟你分到一队,莫名其妙丢了保送名额。高一那年的全国大赛预选赛,又是你害他连复赛都没进去。高考的时候,要不是……还有现在!你害他被全校人笑话!”

佳佳还陷在那些中学往事里拔不出来,李秋怡已经迫不及待地把BBS上那帖子的标题念了出来:“《徐社长不计前嫌接纳劈腿女友,蒋会长被三振出局,大家来讨论艺文社和桥牌协会如何相爱相杀》。”

佳佳这才知道,学校里疯传她追求徐颂未遂,转而每日与蒋英臣约会。徐颂痛过方知情重,失去才懂珍惜,勇追不舍,最终上演了横刀夺爱记。

这些人,是不是都是编剧出身的啊……

佳佳刻了一脸的窘字,半张着嘴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李秋怡仍是咄咄逼人,还是侠女杜晓芽实在看不下去了,讽刺道:“人家小两口的事,跟你这外人有半分钱关系吗?”

李秋怡这才气鼓鼓地走了。

当天晚上,徐颂没事人一样抓着佳佳练桥牌。她一只手抓着十三张牌,脑海里空洞洞的,怎么看都不认得上面的数字。

徐颂笑眯眯地问:“你晚饭吃撑着了?”

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他解释道:“如果不是胃里积食导致脑供血不足,那就是今天经过球场时被K到头了。”

要是换作平时,佳佳早就跳起来奋勇反抗了,但今天却打不起精神。她望着眼前这张白净斯文的脸,印象中被她害过的那两个男生,好像还真的都是眼镜男。原来他们两个是同一个人……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颂知道她专克队友了。

她觉得很抱歉:“对不起……”

这下换徐颂搞不清楚状况了。

佳佳慢吞吞地解释,他起先皱眉,后来听她委屈得快哭出来了,柔声安抚:“我又没怪你。”

佳佳在心里犯嘀咕,如果不怪她,他这么捉弄她是为了啥?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只好嗫嚅着:“还让你女朋友那么生气。”

“李秋怡不是我女朋友。”

她一愣:“可你不是说……”

徐颂推推眼镜,难得郑重地说:“顾佳佳,这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听好了。我确实是为了一个女生放弃了保送清华的名额,我也是为了她加入艺文社。但这个女生,不是李秋怡。”

“那是谁?”佳佳心底有个声音用狮子吼神功大喝着“混蛋,快告诉我答案!”,可这句话问完,她就后悔了。她以为徐颂会对她冷嘲热讽一番,但大少爷这次改玩恶作剧了。

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你信吗?”

8

信……信他个大头鬼!

徐颂还真当她顾佳佳的脑容量只有食草龙级别啊?甭说别的,单说为了她加入艺文社这点就根本站不住脚。社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当初佳佳是被他逼着入社的?

可从那天之后,徐颂真的对她越来越好了。

他不再使唤她干活,也不让她跑腿。他每天都牵着她的手,一起上自习,一同吃三餐。他会把自己最爱的红烧肉夹到她碗里,也会在下雨天宁可淋湿半边身子也要为她撑起一片晴天。她做了蠢事,他也不再笑她是草履虫投错胎,而是尽力地帮她解围。

偶尔在路上碰到紧盯着他们打量的同学,她做贼心虚地甩开他的手,他就会追上来,紧紧地揽住她的肩膀,笑眯眯地威胁:“再跑就要被当众‘惩罚喽!”

佳佳心里甜甜的,眼睛酸酸的,背脊凉凉的……

她真的是越来越糊涂了。

徐颂嘴里说的那个女生,明摆着就不是她。那他对她那么好干吗?利用她气那个女生?或者干脆只为了报复她当年克过他?最重要的是,那女生到底是谁啊?

她真是想破头也想不到……很多事情,她明明好想好想知道答案,却又很害怕听他亲口揭晓谜底。

忧思过重,导致往日里活力充沛的小辣椒,最近几日变成了低迷窒郁的蔫巴花。

以致社团活动的时候,徐颂站在台上喊了她四次,她才缓过神来,猛地站了起来。徐颂倒也没了脾气,耐心地再次重复今天的活动主题:“请你介绍一下你最喜欢的民国诗人。”

“哦……”佳佳点头,恍恍惚惚地开始背稿,“我最喜欢的是徐颂摩,他是民国时期……”

“哈哈哈——”哄堂大笑的声音快把楼管老师都招来了。

等等,这是什么状况?她说了什么引来这么大规模的哄笑和口哨?

佳佳迷迷糊糊地望着前方抬手掩眉的徐颂。他正轻抿双唇,极力压抑嘴角上刻着的得意神色,对她道:“这种事情私下里跟我说就可以了,不用当众告白。”

告……白?

顾佳佳脸色惨白,瞬间石化,小脑袋瓜子光速回忆着刚刚自己说的每一个字,然后有数千枚原子弹在粉颊的毛细血管里炸裂开来。

她逃命似的冲出了教室,只想赶紧找个地缝钻一钻。

9

“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啊?”

在QQ上看到杜晓芽问的这句话时,佳佳已经在宿舍躲了两天了。她不洗脸,不吃饭,课不去上,连楼都不下,就是为了躲那个害她出糗的大坏蛋。

他的短信她不回,他打来的电话都被挂掉了。她觉得在自己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之前,最好还是别跟徐颂见面,免得又中他的迷魂计。可是这个问题真的好难,比她见过的任何牌局都难解。

她想了两天两夜才有了端倪——她要躲起来,不是觉得当众告白丢人,反正她在一堆人面前丢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只是很懊恼很心痛,她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她的人。

可怎么办?她就是喜欢徐颂。

她把这些感觉胡乱地讲给屏幕那边的杜晓芽听。晓芽发来一个龇牙大笑的表情:“原来你已经那么喜欢我了啊?”

作为艺文社的中流砥柱,晓芽怎么可能用错最简单的人称代词呢?

就在佳佳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时候,“晓芽”又发来一句话:“五分钟内下楼,不然我就从外墙爬到三楼去当众‘惩罚你!”

窘窘窘窘窘!

这个世界上,能把威胁别人的话说出“我代表月亮消灭你”这种凛然正气的,估计除了徐颂也没别人了。可一向不为美色所惑的晓芽怎么就成了徐颂的同盟军?这年头的闺密还能不能靠谱了!

她套个外套就飞速冲下楼去。徐颂早已等在宿舍楼门口了。

佳佳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不知道先拣哪个兴师问罪好,于是挑个最近的:“你怎么逼晓芽跟你串谋的?”

徐颂笑眯眯地道:“晓以大义,动之以情,她也是为了你好。”

“那……那天告白的事……”

“你自己情不自禁,口无遮拦,也要我负责?”

“可你都没说过喜欢我……”她鼓着两颊,气馁地低下头。

有高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她抬眼,看见徐颂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正缓缓地欺过来。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一边推他一边往后跳了一大步,叫道:“你说了我下楼就不用受‘惩罚的!”

徐颂追上来,钳住她的肩膀:“我说的是你不下来,我就上去。现在你下来了,我可以选择‘就地正法。”说着又往前倾身。

佳佳连忙抬手捂住嘴巴,死命地摇头。他僵在原地,眼神中有点困惑,又有点受伤。

她躲在自己的爪子后面呜呜地道:“缓期执行吧……我两天没刷牙了……”

10

可是说到底,徐颂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她的问题。

虽然徐颂现在看她看得更紧了,他每每想起她玩人间蒸发就不分时间地点地一顿“惩罚”,但她始终都不是他喜欢的那一个。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徐颂是在利用她去刺激那个喜欢的女生。

佳佳对照着花名册,把艺文社的女生从里到外从上到下排查个遍,还是看不出端倪。徐颂说得没错,和他相比,她的脑容量真的只有食草龙级别。

她哀号一声将花名册砸在脸上,映入眼帘的是李秋怡的名字,她忽然一个激灵。最初被徐颂否认的李秋怡,好像很久都没出现过了。不论是上课还是社团活动,甚至在食堂和图书馆,她都没有再见到她。

不过她也没消失多久,随后就出现在了全国桥牌大赛的T大校内预选赛上。可佳佳竟然有些认不出她了。用形容枯槁来描述李秋怡一点都不过分。青黑的眼窝,凹陷的脸颊,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刚从非洲回来呢。

她试图对李秋怡微笑,但她看都不看她一眼,佳佳只好将注意力转回比赛。

T大只有两个全国大赛名额,校内预选赛的优胜选手才能组队赴京参赛。徐颂已在另一场比赛中顺利获得比赛资格。趁着进京前的空当,他要回家看望爸妈。临走时,他还威胁她:“敢输你就死定了!”

唔,好怕怕……

不过不知道是徐颂的赛前集训起了作用,还是今天的队友蒋英臣配合得力,赛到一半,佳佳这队已经领先李秋怡那队两百多分了。

这一轮,李秋怡丢出一张红桃Q,佳佳随即扔出红桃A。她喜滋滋的,心想又是一轮完胜,却不料对面的蒋英臣突然犹犹豫豫地开口:“你怎么……也有这张牌?”

说着缓缓从自己手中的纸牌里抽出一张,长吐一口气,钉钉子一样迅速地按在了桌上。

——又是一张印着鲜红桃心的A!

佳佳愣住了。

一模一样的两张牌,到底是什么状况?她望向周围的人,不论是对手还是裁判都带着一丝怀疑和鄙视望着她。

她很想解释,但嘴唇却颤抖着,根本说不出话来。全身的血液逆流,脑海中空白一片,那天的记忆停留在裁判老师严厉的训话中:“你们两个,到底是谁在作弊?”

11

“我没有!我没有!”

后来的一周里,佳佳总在噩梦中哭喊着醒来。

可是没有人相信她。

蒋英臣一口咬定他没有作弊。裁判也觉得,如果他偷偷藏牌,实在是没必要自己说出来。同学间众说纷纭。有的认为她输不起,有的认为她想和徐颂一起去北京想疯了——全部的矛头都指向了她。

佳佳百口莫辩。

从辅导员到教务处主任,老师们轮番上阵,像要逼她承认错误。她每次都紧咬着嘴唇,吧嗒吧嗒掉眼泪,但说什么都不肯背这种莫须有的罪名。

最后,因为那两张红桃A完全一样,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带进赛场的。学校决定,不给处分,但判佳佳和蒋英臣败北。李秋怡凭借叫牌得分较高,得到了最后一个参加全国大赛的名额。

那段日子佳佳没有联络徐颂,就算他打电话来,她也敷衍两句就挂断了。

她不想破坏他回家探亲的好心情,也害怕他知道这件事后的反应。他会相信她吗?她实在是搞不清。因为就连杜晓芽都隐晦地表达过,知错能改就好,她还是愿意把佳佳当作朋友的。

可她真的没做过!让她怎么承认?

她请了个长假,逃命一样跑回了家。

她知道徐颂在同一天返校。如果见到她狼狈的样子,他说不准会狠狠骂她一顿,然后……就和李秋怡组队去参加全国大赛了。每每想到这个,她都忍不住要掉眼泪。不论是全国大赛还是喜欢的人,为什么她付出了全部的努力,却还是换来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身边所有的人,全都不肯相信她?

在家的时候,佳佳几乎在数着秒针过日子。

其实也不过是三天——从徐颂返校到去北京参赛,只有三天光景,她却觉得怎么比一个湿冷的冬季还要漫长。

期间他就来过一次电话,被她手忙脚乱按掉了。他曾警告她再也不许闹失踪,佳佳没有做到。因为她根本就不敢面对他。如果像上次那样,她蒸发,他就一天打几十个电话给她,那说不准哪一次她就绷不住,接起电话跟他大哭一场。可自始至终,徐颂只打来过一次。这是不是就说明,他也觉得,她为了取得全国大赛入场券而不择手段?

佳佳不敢想,也不愿面对,宁可龟缩在自己小小的壳里。

但她接了蒋英臣的电话。在作弊事件后,她曾试图找他问个清楚明白,都被他躲开了。可现在,他却主动联络她。

那是徐颂本应入京参赛的清晨,蒋英臣却在电话那端说:“我要和李秋怡上火车了。”

佳佳愣住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他就说:“我没想到,坏事做多了,竟然还能得好报。”

蒋英臣做了什么坏事呢?

当初他邀请李秋怡参加全国大赛,她提出的条件是要徐颂也参加。他也想和这个老对手再较高下,于是积极游说,但徐颂始终不肯点头。

所以那阵子他故意每晚都跟佳佳练习到很晚,还特意让人看到,制造流言蜚语。他威胁徐颂,如果不肯参加比赛,那他就要追走佳佳了。徐颂很自信,说顾佳佳这种没开窍的小呆瓜,他有能耐便追走好了。于是就有了那夜,他故意揽着她出校门,再由李秋怡去打小报告。徐颂终于沉不住气跑来抓人,第二天就同意参赛了。

但他没想到徐颂会公开承认佳佳是他的女朋友。

那段日子李秋怡简直要疯了。她先是每天以泪洗面,然后大病一场,病了还不肯吃饭,不肯去医院。他急得团团转,只好提出交换条件——只要她好好的,他就让她和徐颂一起去北京参赛。

为了万无一失,他先是利用职务之便,在预选赛分组上做了手脚。之后徐颂不出意外地获得优胜,而他则自导自演了一出作弊罗生门,确保李秋怡顺利出线。

“所以那张红桃A,真的是你带进场的?”佳佳仍是不敢相信。

蒋英臣自嘲着说:“没想到,当初为了讨她欢心才学的魔术,最后却用在这上了。”

12

撂下电话,佳佳抓着钱包就往门外跑。

她要买一张最近的火车票,她要回T大去,她要见徐颂。立刻!马上!

刚刚蒋英臣对她说:“快回来吧,某人找你要找疯了。”

他说,徐颂返校后找不到佳佳,又听到各种流言蜚语,就第一时间找上了他。徐颂说:“我跟校方申请,放弃参赛资格,由你接替。”可还不等他高兴,徐颂的拳头就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脸上。

他本想跟徐颂解释。但他摆摆手:“不需要。我从来就没怀疑过她。”

徐颂竟然说,他相信她?

他居然什么都不问,就相信她!

佳佳的双眼不停地有泪珠往外滚,可心里却快乐得要飞起来。跑到大门外,她突然刹住了脚步。这是幻象吗?她使劲儿揉了揉模糊的泪眼,却更真切地看到,温柔的晨曦里,远远跑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高大身影。

直到他紧紧拥住她瘦弱的肩膀,她还是觉得做梦一样:“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里?”

徐颂不语,低头狠狠“惩罚”这个遇到挫折只会躲起来的傻丫头。

有些事情,她真的没必要知道。

就好像从高中开始,他已经无数次有意无意地从她家楼下经过,只为看一眼她呆呆的样子。好像高考的时候,他听说她的成绩只够上T大,就毅然决然放弃了清华的保送资格。大一入学的时候,要不是李秋怡做了一张假的入社申请放在那一摞表格最上面,他也不会以为她要进艺文社,然后毫不留恋地放弃了桥牌社。

他假装生气地质问她:“你觉得你男朋友会这么不信任你吗?”

她涨红了脸,辩解道:“谁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一直都是你强人所难好不好?你又没说过喜欢我……”

“是没说过,”他点头承认,突然转了话题,“桥牌需要多少张牌?”

她被这天外飞来的一笔问愣了,傻傻地说:“五十二张啊。”

“那你生日时,我一共送了你多少张纸牌?”

“五百二十张呗。”

“那520是什么意思?”

“我爱你啊。”

“嘘——”他笑眯眯地对她眨眼睛,“这光天化日的,怪不好意思的。”

“哦——”她恍然大悟,又羞又气地给他一顿好捶。

他也不躲,就任由她打好了,反正他不要放开她,免得她又趁机溜掉。今后的日子,他也会这样紧紧抓着她的手,风雨同舟,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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