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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与自然的吻合

2014-08-28王霆

七彩语文·教师论坛 2014年8期
关键词:普里小溪敬畏

王霆

普里什文被称为“俄罗斯生态文学之父”,关于他的创作,普里什文有一个重要的观点:人与自然的亲善态度、与自然的亲缘关系是“一种行为方式”,是“心灵和反映对象的融合”。他说:“在对诗意源头的寻找中,我曾长久地将诗人的这种心灵状态称为亲人般的关注。”[1]“我们和整个世界都有着血脉亲缘,如今我们正凭借亲情关注的力量恢复这种关联,并藉此在别样生活的人中,甚至是在动物和植物中,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2]在这个理念的支撑下,普里什文同大自然感同身受地融为一体,完整亲切地凸显了人们心中大自然的图景。在《林中小溪》里,作者将这种“亲情关注”投射到一条流经森林的小溪身上,通过对小溪流过森林全程中表现出来的冲决一切障碍、非到达自由水域不可的顽强精神的描写,透露了融入自然、亲和自然的感情,表现出自己的生活信念和人生理想。这种对自然“亲情关注”,在《林中小溪》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

一、 对自然的敬畏

人类对于自然的敬畏之心是生态文明的第一块基石。敬畏自然,是深受基督教思想影响的欧美生态文学的主流。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只是一个幼稚天真的孩童,像一株小草一样,人类只是大自然机体上极其普通的一部分。普里什文把大自然当作自己的避难所和老师,把广袤的高加索林区作为自己的创作基地,他的很多散文就是坐在树桩上或者依据现场手记整理而成的。他以丰富的林学知识(他本人就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农艺师),描绘了森林地带大自然美丽风光,准确地把握了物候变化的每一个细节,从自然界作用于人的每一个感应点中,破解人类的心灵,从而“激发起对人类秘密的神圣敬仰”。[3]《林中小溪》选自散文诗集《林中水滴》,它把我们带进了俄罗斯高加索一带森林的王国,鲜明生动地展示出这个王国的美丽和丰富。当我们和作者一起作一次林间旅游,我们不禁为“林中小溪”所折服,进而生发敬畏之心。“小溪”流经森林的全程,“是一条充满持续搏斗的道路”,既显示出它突破大大小小障碍的勇气和决心,又体现了力量和智慧。在到达“自由水域”的途中,“水遇到一个又一个障碍,却毫不在乎,它只是聚集为一股股水流,仿佛在避免不了的一场搏斗中收紧肌肉一样”,“每一条小溪都深信自己会到达自由的水域,即使遇上像厄尔布鲁士峰一样的山,也会将它劈开,早晚会到达……”没有什么可以成为羁绊的借口,一往无前是“小溪”的宿命,所以小溪蔑视平庸苟安的生活,鄙弃滞留在水湾中小狗鱼,“继续前行,而留下那水塘过它自己的日子”。小溪也不稀罕平静的生活,森林中的草、花、树木和小甲虫,与溪水相亲相恋,自由嬉戏,但溪水决然不顾,以豪壮的语言回答:“有障碍,才有生活。”当“我”从自己的“花园”回到小溪边上,“我”看到一件了不得的林中事件:小溪冲倒了一棵巨大的百年云杉,突破了途中最大的障碍。在这里,作者称之为“了不得的林中事件”,敬畏之情油然而生!然而,更令人敬畏的是,小溪突破障碍不仅靠的是力量,还有智慧。它笃信“对水来说没有不同的道路,所有道路早晚都一定会把它带到大洋”,所以在前行的途中,溪水有时会选择“分道扬镳”,然后又重新兴奋地汇合到一起。

从林中小溪的身上,从林中的小狗鱼、小甲虫、姬蜂、苍头燕雀等动物和云杉、灌木、柳树等植物的身上,我们触摸到大自然的温柔和包容,感受到林中小溪的坚韧和智慧。只有当我们把大自然及动植物置于和人同等的地位,并心存敬畏时,我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便能在这广袤的“森林”中得到互文和映射——那林中奔腾不息的溪流不正是我们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流吗?

二、 与自然的对话

与自然对话是人的生命感觉向另一世界的诗意抒发。普里什文以心灵去聆听大自然,在“自然界中寻觅和揭示人的心灵的美质”,[4]并赋予大自然中的每一样事物以一个真实可感的意象。通过这些真实可感的意象,我们得以抚摸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和一串串美丽的名字。普里什文说:“在自然的形象中,看到人的心灵,让自然替你说话,这是奇妙的事情。”[5]“我要为自己的心灵找到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将对我周围的自然世界没有任何疑问;在那里,人可以对城市纷争一无所知,却能够与大自然的脉动产生共鸣。”[6]在《林中小溪》里,普列什文用自己的心去解读溪流的“心”,把自己当作是这森林生物链中谦卑的一员,对林中小溪、对林中的万物都投入“亲情关注”。他将森林看做自己的花园,他说,在这里,“每一棵灌木,每一棵小松树、小云杉,我都抚爱过,它们都变成了我的,就像是我亲手种的—样,这是我自己的花园。”他写空地上的美景,写蝌蚪、苍蝇、小甲虫、姬蜂、粉蝶,写它们沐浴着春日的阳光,相亲相爱,写它们的声音色彩,形状动态,还有它们的喜怒哀乐。它们如同他的亲人,他的孩子,他亲热地喊着它们的名字,与它们对话,“用微笑回应大自然的微笑”,[7]从那里得到心灵的抚慰和人生的滋养。生态协调论认为,人与自然是一个统一的整体,人道是天道的一部分,不仅包括人际道德,还包括生态道德,以高尚的品性纳自然为道德关怀对象,是人与自然诗意对话的理想境界。普里什文把自己对人生的理解融入到了溪水的每一次搏斗中,把自己的人生信念,倾注在溪水的奔腾不息上。在林中的每一个事件上,他不是冷漠的旁观者,也不是沉默的倾听者,而是用心灵参与了和溪流互动对话的主体之一,他从“小溪在搏斗中竭尽力量,溪中一股股水流像肌肉似的扭动着”,听到了“小溪早晚会流入大洋的自由的水中”,听出了这“早晚”就正是时间,正是生活。“就让路途当中出现阻塞吧,让它出现好了!有障碍,才有生活;要是没有的话,水便会毫无生气地立刻流入大洋了,就像不明不白的生命离开毫无生气的机体一样。”这不仅是对溪流奔腾不息的价值探寻,也是作者心灵的抵牾和内心的求索。当分道扬镳的水又重新兴奋地汇合到一起,作者感悟到:“对水来说没有不同的道路,所有道路早晚都一定会把它带到大洋。”——水的生命轨迹和人的生命轨迹在终点殊途同归,产生交集。

三、 融入自然、亲和自然

普里什文说:“融入自然,这就是开启我的文学的一把钥匙。”[8]他用一生的创作来证明他融入自然、亲和自然的态度。“我写——意味着我爱。”他怀着对自然的“亲情关注”,如此深情地凝望着自然,把自己的身心、激情、灵感全部倾注到大自然之中。为了洞悉“林中小溪”流经森林的全程,他也像“小溪”一样突破“障碍”,进行着艰难的林中旅行。在他的眼里,自然与人没有主客之分,甚至超越了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平等”。在他的笔记里,他曾经写道:“我就是一只野兽,我具有野兽的一切行为方式。”[9]但是,普里什文并不是单纯地“回归自然”,做一个隐士,而是将自然视为“人的镜子”,他把对人类的情感投射到了自然之中。融入自然、亲和自然,《林中小溪》全方位地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幅天地人和谐共生的动人画面。

长期的林中生活,孤独感毋庸置疑。在《林中小溪》里,作者称自己是“大地上最后一名的我”,就是对这种孤独感的诠释。普里什文在国外求学期间,曾经与俄罗斯女大学生瓦尔瓦拉·彼得罗茨娜·伊兹马尔科娃相恋。他们只相爱了两个星期便分手了,普里什文瞒着别人,痛苦地回到了俄罗斯,走进了俄罗斯北方广袤的森林和平原之中。据此,我们可以触摸到普里什文写于上个世纪30年代的那些作品(包括《林中小溪》)时的心境——把对恋人的爱转化为对大自然的爱,由于对初恋情人的追念,而将恋人之美与大自然的美融为一体。在《林中小溪》的结尾,普里什文意味深长地表述了个人要摆脱孤独感和失望情绪,“按照心灵的吩咐”生活,就必须像“林中小溪”一样,“早晚”到达无限自由的水域的观点。“此情此景我觉得再好也没有了,我再不必匆匆赶到哪儿去了。”在这里,他把融入自然、亲和自然的欣喜,比喻成“梦魂萦绕的时刻”,而他自己也从孤独到合群,从不幸到幸福,终于“进入百花争艳的世界”。在“亲情关注”的视野里,普里什文实现了“心灵与自然的吻合”,完成了“人的创作”和“自然的创作”的相互呼应。

于是,我仿佛听到普里什文的心声:

我站立,我生长——我是植物。

我站立,我生长,我行走——我是动物。

我站立,我生长,我行走,我思想——我是人。

我站立,我感觉:在我的脚下是大地,整个大地。

脚踏大地,我挺起身体:在我的头顶是天空,我的整个天空。

这时,响起了贝多芬的交响乐,它的主题就是:整个天空都是我的天空。[10]

注释:

[1][9][10]转引自刘文飞:《普列什文三题》,载《俄罗斯文艺》,2006年第2期,8页、6页、9页。

[2]В.普里什文娜:《普里什文论托尔斯泰》,载苏联《十月》杂志1958年第8期,第171页。转引自杨怀玉:《论普里什文“自然与人”的创作思想》,北京大学博士论文,2002年,第43页。

[3]转引自唐翰存:《生态文学的道德观》,载《文艺报·周六版》,2009年第25期。

[4][5][6][7]马克·斯洛宁:《苏维埃俄罗斯文学》,浦立民、刘峰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112页、115页、112页、115页。

[8]转引自杨怀玉:《一份写给心灵的遗嘱——普里什文研究概论》,载《国外文学(季刊)》,2002年第1期,第119-121页。

(作者单位:苏州市吴江区南麻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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