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双重差分模型的西部地区“资源诅咒”现象的实证研究
2014-08-22夏飞曹鑫赵锋
夏飞,曹鑫,赵锋
(广西财经学院,广西 南宁 530003)
一、引言
传统经济学观点认为,如果一个国家或地区拥有丰富的石油、煤炭等矿产资源,其良好的自然资源禀赋将有利于该国家或地区的工业化起步,并成为经济增长的引擎。然而,20世纪60年代以来,基于跨国层面的观察发现,大部分资源导向型的国家经济增长走向衰退,而很多资源相对贫乏的国家却取得了良好的经济增长,这使得传统的观点逐渐受到了研究者们的质疑。Auty等较早观察了资源导向型国家经济衰退的现象,并提出“资源诅咒”的概念来解释这一现象,即丰裕的自然资源对一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并不是一个充分的有利条件,反而对经济增长是一种限制[1,2]。资源诅咒的概念提出之后,引起了学术界的广泛关注,许多研究者对资源诅咒假说进行了实证性的研究[3—7],国内的研究者,如徐康宁和王剑[8],胡援成和肖德勇[9],丁菊红和邓可斌[10],邵帅和齐中英[11],邵帅和杨莉莉[12,13]等,从不同的角度和层面,对国内是否存在资源资源诅咒现象进行了实证研究。由于多数研究都是实证性的,因此,资源诅咒逐渐发展成为了一种基于实证分析的学说。
虽然资源诅咒学说解释了一些资源丰富的国家经济增长缓慢的现象,但是学术界对其也仍然存在批评的声音。批评者也从样本偏误、指标选取、经济增长的复杂性等角度质疑资源诅咒假说[14—16]。国内也有研究指出资源诅咒现象在我国并不显著[10]。关于资源诅咒假说不同的观点显示,学术界对于自然资源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仍然存在分歧,丰富的自然资源对区域经济的增长到底是福音还是诅咒,研究者们还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
在现实的资源诅咒案例中,自然资源丰富的一些非洲国家、南美国家以及中东国家,其经济发展水平不如一些自然资源贫乏的国家和地区,例如日本、韩国、新加坡、台湾等[17];但同时也存在着反例,如智利、马来西亚、挪威以及我国的山东省,自然资源丰富,但经济发展水平也较高。因此如何来解释这些现象,需要我们给出新的证据。已有的研究已经从跨国层面、一个国家内部的跨省域层面、关键变量指标的选取、样本选择偏误等方面对资源诅咒命题进行了讨论,但是,较少有研究从政策效应方面对资源诅咒命题进行论证,一个国家的经济政策或者战略决策往往会对其经济发展水平产生重要的影响,也许我们观察到的资源诅咒的正反的例子,其中一个原因是不同经济体采取的不同政策的影响。
在我国,西部地区的自然资源比东部地区更为丰富,而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却高于西部地区,国内的一些研究认为我国在区域层面应该存在资源诅咒现象[8],但是,自1999年我国实行西部大开发战略以来,西部地区也获得了良好的发展机会,那么,西部地区存在资源诅咒现象吗?西部大开发前后,西部地区的资源禀赋与经济增长之间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样的变化?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继续实施区域发展总体战略,充分发挥各地区比较优势,优先推进西部大开发”,那么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十多年以来,西部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东部地区相比是拉大还是缩小了?对这些问题的回答不仅可以检验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效果,也可以为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提供政策建议。
二、文献回顾
关于自然资源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早期的发展经济学研究者们认为自然资源在经济增长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他们认为没有明显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丰富的自然资源会限制经济增长,肥沃的土地、丰富的石油、矿产等资源应该促进经济增长,而不是限制[18,19]。但是自20世纪中后期,许多资源丰富的国家经济增长陷入困境以来,研究者们开始重新审视自然资源与经济增长的关系。Auty较早的关注到了这一困境,他将资源诅咒表述为:丰富的资源对一些国家的经济增长并不是充分的有利条件,反而是一种限制[2]。之后,许多研究者对资源诅咒进行了广泛的研究。Davis认为,如果运用一系列人类发展指标来进行衡量,过度依赖矿产资源的发展中国家并不能获得经济发展水平的提升[20]。Sachs和Warner进行了一系列的实证研究,他们基于跨国的层面,以95个发展中国家作为研究样本,运用初级产品出口额占GDP的比重来测量资源禀赋水平,在控制了制度安排、价格波动、区域效应和地理气候等有可能影响经济增长的一系列因素后,仍然发现资源禀赋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4,21,22]。
Sachs和Warner还进一步的对资源诅咒现象进行了解释,认为资源诅咒间接的影响了经济增长,即丰富的自然资源主要是通过挤出那些促进经济增长的行为来阻碍经济增长的[4]。研究者们认为那些促进经济增长的行为主要包括储蓄投资、人力资本投入以及创新行为等。Gylfason发现丰富的自然资源会降低人们储蓄和投资的需求,因为自然资源提供了一种持续的财富源泉,使得人们减少的资本转移的需求[5];Sachs和Warner[22]以及Gylfason[5]还考察了资源丰富地区的人力资本投入情况,发现由于对人力资本的投入难以得到额外的补偿,资源丰富地区的人们接受教育的意愿降低,人力资本的积累趋于下降;丰富的资源也会限制企业家的创新行为,吸引企业家更多的去从事初级产品的生产,而挤出了企业家的创新行为[4]。研究者们还从政府政策的角度对资源诅咒进行了讨论,认为如果资源丰富的地区过多的依赖于资源型产业,将会弱化其他产业的发展,同时,由于资源产品多属于初级产品,其价格往往低于制造业产品,如果国家对原材料进口采取保护政策,也将限制经济的增长[22]。
国内的研究者也从不同的层面对资源诅咒现象进行了研究。徐康宁和王剑以1995—2003年间国内各省和直辖市的面板数据作为研究样本,以采掘业部门的投入水平代表自然资源的禀赋情况进行实证研究,发现我国在省域层面存在资源诅咒现象[8]。邵帅和齐中英则以我国西部12省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1991—2006年的省际面板数据进行考察,发现西部地区的能源开发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11]。王学斌等利用中国省际层面2001—2009年的面板数据检验,发现我国在省际层面存在资源诅咒[23]。邵帅和杨莉莉则从资源型城市的层面对资源诅咒现象进行了研究[12]。以上研究均为我国在区域层面存在资源诅咒现象提供了证据。但是,国内也有研究指出,实际上是政府干预的低效率,而不是资源诅咒,限制了我国资源富足的区域的经济增长[10]。孙大超和司明的研究则发现,在控制我国各省区的制度质量、区位变量等因素的影响后,资源丰裕度与区域经济发展没有显著相关性,因此他们认为,资源诅咒在我国区域层面是否存在值得商榷[24]。赵新宇和李夏冰利用我国2001—2009年省际层面的面板数据,应用生态足迹模型测度区域自然资源禀赋,发现自然资源与经济发展在我国省际层面上不存在明显的负相关关系[25]。陈艳莹等运用我国省际层面面板数据,提出资源诅咒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资源禀赋提高企业家寻租的预期收益,进而降低经济增长水平[26]。
综上所述,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国内,对资源诅咒的研究已经逐渐成为发展经济学的一种热点的研究方向。虽然关于资源对于经济增长到底是福音还是诅咒,人们还没有取得一致的意见,但是,大量的研究都在从不同的角度对资源诅咒命题进行讨论,并试图解释为什么有一些资源丰富的国家或地区经济增长缓慢,而一些资源匮乏的国家或地区曾取得了良好的经济增长;同时,又存在一些资源丰富的国家,其经济增长仍然成果显著的现象。文献已经从跨国的层面,统计样本的选择,统计指标的选择等不同的方面来寻找答案,但是还较少有研究从国家政策的层面来讨论资源诅咒现象。我国东西部发展不平衡,资源禀赋也存在较大差异,西部地区资源丰富,但经济发展水平较低,东部地区资源相对西部较少,但经济发展水平则较高。为了促进西部地区的发展,缩小东西部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我国于1999年实行了西部大开发战略。本文主要考察西部大开发战略对于我国省域层面的自然资源与经济增长关系的影响,我们运用双重差分的方法,将西部大开发作为一项自然实验,在省际层面检验西部大开发前后东西部经济增长的变化,运用新的方法来对资源诅咒命题的研究提供新的证据。
三、研究设计
(一)双重差分法
双重差分方法(difference-in-differences method)是评估一项政策是否有效的非常重要的研究方法。国内外有大量文献运用双重差分法来检验政策效果。Eissa和Liebman的研究在国际上被广泛引用,两位作者运用双重差分方法对美国1986年税制改革的政策效果进行了研究,发现美国1986年的税制改革提高了单身有孩子妇女的劳动参与率[27]。Eard和Krueger则运用双重差分法对最低工资法进行了研究,他们利用新泽西和宾夕法利亚的快餐行业数据,发现提高最低工资并没有相应的减少就业[28]。国内的研究者,周黎安和陈烨基于双重差分模型研究了中国农村税费改革对农民收入增长率的影响[29]。郑新业,王晗和赵益卓则讨论了省直管县的改革对经济增长率的影响[30]。
本文关注西部大开发战略西部地区资源诅咒现象的影响,是否能够有效的促进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缩小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的差距。我们知道,如果简单观察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情况,并不能说明西部大开发战略是否促进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因为这样的做法没有办法排除其他的政策因素或者是宏观经济因素的影响,因而是难以衡量政策的真实效果的。要研究西部大开发战略是否促进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我们需要比较西部地区在政策实施前后两个时间段的经济增长率的变化。然而,影响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因素不仅仅有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还有一些其他的因素,包括宏观经济因素,以及气候、自然灾害等。例如,宽松的货币政策、较低的汇率、暴雪、干旱、洪水等气候和自然因素等。因此,仅仅依据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速度来判断西部大开发战略是否有效是有问题的。西部地区较高的经济增长率,背后的原因可能并非西部大开发战略,而可能是宏观因素造成的;而较低的经济增长率,也并不一定是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后果,而可能是其经历自然灾害的负面冲击所造成的。因此,我们有必要引入双重差分法来评估西部大开发战略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效果。
双重差分法将经济政策的实施视为一项自然实验或准实验,一般来说,一项实验的基本要素包括一个政策处理,一个结果,一个对照组等。对照组的作用是在评估一项政策的结果时,用来作为接受处理的那一组的参照系来进行比较。国家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将西部12省区和直辖市划归为开发范围,在各种经济政策上对西部地区有所倾斜。因此,我们可以将西部大开发战略视为一个处理;西部12省区和直辖市是获得政策优惠的地区,可以视为接受处理的组;其他的19个省区和直辖市不在西部地区的范围之内,可以视为对照组。由于西部大开发战略于1999年开始实施,因此,我们将1999年之后的西部地区视为接受了处理的,而将1999年之前的西部地区视为没有接受处理。
(二)模型设定和指标选取
具体的,我们通过如下方法来设置双重差分模型。我们关心的是西部大开发对经济增长率的影响,因此我们将各省区和直辖市的人均GDP增长率设置为因变量,用y表示。我们设置一个表示省域的虚拟变量,用group1表示,group1取值为1表示西部省区,取值为0表示非西部省区。设置一个表示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虚拟变量,用event表示,event取值为1,表示1999年(包括1999年)之后,即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之后,取值为0,表示1999年以前,即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以前。为了检验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的效果,设置一个交互项DID1,等于表示省域的虚拟变量group1乘以表示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虚拟变量event(DID1=group1*event),当DID1取值为1时(即group1=1,event=1),西部大开发之后西部省区的情况,其他情况取值为0。
这样,我们可以将样本分为四个组:大开发前的西部组(group1=1,event=0),大开发后的西部组(group1=1,event=1),大开发前的非西部组(group1=0,event=0),大开发后的非西部组(group1=0,event=1)。在不考虑其他控制变量的情况下,双重差分模型设置为(其中i代表各省区,t代表时间):
yit=β0+β1group1it+
δ0eventit+δ1DID1it+εit
(1)
其中,β1控制西部组和非西部之间的不同,δ0则控制时间对西部组与非西部组带来的共同冲击,而δ1则是我们真正关心的系数,可以反映政策效果的系数。具体解释如下:
对于非西部组,即group1it=0,由公式(1)可得,西部大开发前后的经济增长分别为:
因此,非西部地区在大开发前后的经济增长的变动为δ0,0包含了西部大开发以及其他因素对非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
对于西部组,即group1it=1,由公式(1)可得,西部大开发前后的经济增长分别为:
因此,西部地区在大开发前后的经济增长的变动为,δ0+δ1,δ0+δ1包含了西部大开发以及其他因素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的影响。那么,西部大开发的净影响,则为δ0+δ1-δ0=δ1,即交互项DID1it的系数,经过这样的处理,DID1it的系数δ1则只包含了西部大开发的政策效果,而排除了其他因素的影响,因此,δ1是我们真正关心的系数。如果δ1的系数为正,则表示西部大开发战略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有正向的影响作用,相对于东部地区,西部大开发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更快一些;如果δ1的系数为负,则反过来,表示西部大开发限制了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实施大开发战略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反而缓慢了。
为了更全面的考察西部大开发战略对于资源诅咒困境的影响,我们还设置了第二个双重差分模型,将各省区按照资源开发强度进行分组,资源开发强度的计算,我们参照国内外的研究[11,31],利用了能源工业总产值(包括煤炭采选业、石油和天然气开采业、石油加工、炼焦即核燃料加工业、电力和热力生产和供应业以及燃气生产和供应业等五大能源工业)占当年GDP的比重计算。我们设置虚拟变量group2表示资源开发强度,将资源开发强度排在前15位的省区设置为高资源开发强度组,其相应的group2取值为1,将剩下的16个省区设置为低资源开发强度组,其相应的group2取值为0。仍然设置event虚拟变量,其含义和取值同上,group2与event的交互项设为DID2。建立第二个双重差分模型如下:
yit=β0+β1group2it+δ0eventit+
δ1DID2it+εit
(2)
其中,交互项DID2it的系数δ1表示西部大开发对资源开发强度高的省区经济增长的影响效果。
以上两个双重差分模型主要是为了说明双重差分项DID1和DID2的意义,在实际进行实证分析时,还需要控制其他因素对于经济增长的影响。参考已有的研究[4,5,11],我们控制了物质资本投资、人力资本投入、科技创新以及经济制度条件的影响。我们设定Inv为物质资本投资指标,计算方法为全社会固定资产总投资占GDP的比重;设定Edu为人力资本投入指标,计算方法为地方教育支出占财政支出的比重;设定Rd为科技创新指标,计算方法为研究与开发机构从业人数占总从业人数的比重;设定Ope为经济制度条件指标,计算方法为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为了控制各截面单位初始经济状态的差异,消弱经济发展惯性的干扰,我们还加入了滞后一期的人均GDP自然对数作为控制变量。最终,我们建立了如下双重差分分析模型:
yit=β0+β1group1it+δ0eventit+δ1DID1it+
α1lnGDPit-1+α2Zit+εit
(3)
yit=β0+β1group2it+δ0eventit+δ1DID2it+
α1lnGDPit-1+α2Zit+εit
(4)
其中,lnGDPit-1表示滞后一期的GDP自然对数,Zit表示由物质资本投资、人力资本投入、科技创新以及经济制度条件组成的控制变量向量集。
(三)样本和数据来源
我们以中国大陆31个省区和直辖市作为研究对象,考察的时间段为1990—2012年,这样,我们研究的面板数据集就包括了1990—2012年23年间31个截面单位的712个观测值。数据来源于各省区和直辖市历年统计年鉴(其中云南省和天津市2012年的数据根据该地区2012年统计公报推算)。
四、实证分析结果与讨论
(一)资源诅咒效应检验
在运用双重差分法进行分析之前,我们先运用面板数据模型进行分析,以检验资源诅咒效用是否存在。我们的面板数据分析模型为:
yit=β0+β1Eit+β2lnGDPit-1+β3Invit+
β4Eduit+β5Rdit+β6Opeit+εit
(5)
其中,Eit表示能源开发强度。
我们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分别对全国层面31个省区,西部地区12省区进行了检验;西部12省区还以1999年西部大开发实施的年份为分界点,分别检验了西部12省区在西部大开发前与西部大开发后资源诅咒效应的情况。分析软件为stata12,命令运用xtreg,并用vce(r)来调整异方差和序列相关。分析结果见表1。
表1 资源诅咒效应检验
表1中,模型①和模型②为31省区1990—2012年间的数据分析结果,模型①为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②为随机效应模型。从全国的数据来看,在省域层面,资源诅咒效应不明显,固定效应模型结果还显示,目前,我国在省域层面资源对经济增长具有正向的影响作用,即自然资源促进了经济的增长。我们的这个结果与丁菊红和邓可斌[10]的研究结果类似。
资源诅咒效应在全国省域层面上不明显,并不代表资源诅咒效应在我国的部分区域不存在,因此,以下我们单独对西部12省进行了分析。
模型③和④为西部12省区1990—2012年间的数据分析结果,模型③为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④为随机效应模型。无论是固定效应模型还是随机效应模型,模型中代表资源开发度的变量E的系数在0.05的水平上都不显著,说明在西部地区,资源对于经济增长还没有显著的影响,这个结果虽然没有在西部地区发现资源诅咒现象,但是,也没有发现西部地区丰富的资源对该地区的经济增长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
为了考察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影响,我们又分别在西部大开发之前和之后对西部12省区进行了分析。模型⑤和⑥为西部12省区1990—1998年间的数据分析结果,即西部大开发之前的情况,模型⑤为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⑥为随机效应模型。当我们将考察的时间段设定为西部大开发之前时,发现了有趣的结果,能源开发强度的系数为负,其中随机效用模型的结果显示,在西部大开发之前,西部12省区能源开发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影响系数为-4.661831,说明在西部大开发之前,西部地区丰富的资源并没有起到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西部地区在大开发之前存在资源诅咒效应。
既然在西部地区在大开发之前存在资源诅咒效应,那么我们就很希望知道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情况,我们又对西部大开发之后的时间段进行了分析,以初步了解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情况。模型⑦和⑧为西部12省区1999—2012年间的数据分析结果,模型⑦为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⑧为随机效应模型。结果显示,大开发之后,能源开发强度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系数变为正的,但是在0.05的水平上并不显著,也就是说,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资源诅咒效应已经不明显了,但资源仍然没有起到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
关于西部地区的物质资本投入、人力资本投入、科技创新以及经济制度条件的影响,结果显示,只有物质资本投入在固定效应模型和随机效应模型中都与西部地区经济增长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且,当分别从西部大开发前和大开发后来考察时,在大开发之前与经济增长没有显著关系,而大开发之后具有显著的正相关关系。
以上的分析只能初步的了解西部大开发对西部地区自然资源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的影响作用,但正如前文所述,这样简单的进行对比分析,并没有排除西部大开发政策之外的其他因素对西部地区的影响,因此,为了清楚的检验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效果,我们接下来通过双重差分模型来进行分析。
(二)以西部和非西部进行分组的双重差分模型分析
首先以西部省区和非西部省区作为分组变量,西部12省区作为一组,其他省区作为一组,建立双重差分模型,并运用多种方法来进行检验。即对前文构建的公式(3)进行实证分析。分析结果见表2。
表2中,模型①为普通最小二乘法回归模型,模型②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③为随机效应模型,模型④为动态面板数据模型。从表2的结果可以看出,无论运用哪种方法,我们所关心的DID1变量的系数都为正,而且都显著,系数值在1.02—1.27之间,根据前文的分析,当DID1变量的系数为正时,说明在西部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水平平均来说,比非西部地区要高1.02—1.27个百分点,并且这个差别是由于西部大开发的战略引起的,我们通过双重差分模型,已经排除了其他影响因素。这个结果很好的解释了前文对资源诅咒效用检验时所发现的结果,我们当时将西部12省区分别就西部大开发之前和西部大开发之后进行了分析,发现在大开发之前,西部地区存在资源诅咒现象,而在西部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资源禀赋虽然没有起到显著的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但是资源诅咒的困境已经有所缓解。用在双重差分模型发现的结果来解释,由于DID1的系数为正,说明在西部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水平较西部大开发之前有所提高,更为重要的是,由于双重差分模型比较的是处理组(即西部组)和对照组(即非西部组)之间的差别,结果显示,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水平平均来说,比非西部地区要高1.02—1.27个百分点,大开发战略帮助西部地区逐渐缩小与非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水平差距,同时大开发战略也缓解了西部地区原先存在的资源诅咒效应。
表2 以东西部分组的双重差分模型分析结果
(三)以能源开发强度进行分组的双重差分模型分析
以上的分析已经说明西部大开发战略缓解了西部地区的资源诅咒困境,为了发现更多的证据,我们进行了另外一个双重差分模型的分析,以能源开发强度作为分组变量,将能源开发强度高的15个省区作为一组,将剩下的16个省区作为一组,继续运用多种方法对第二个双重差分模型进行了检验。即检验前文构建的公式(4)。结果见表3。
表3中,模型①为普通最小二乘法回归模型,模型②固定效应模型,模型③为随机效应模型,模型④为动态面板模型。从结果可以看出,无论是用哪种方法进行检验,双重差分项DID2的系数都为正,且都显著,系数大小在1.17—1.63之间。结果说明,西部大开发战略使得资源丰富省区的经济增长水平平均起来比资源相对缺乏省区的增长水平高1.17—1.63个百分点,大开发战略有利于在省域层面上缓解资源诅咒困境。
表3以能源开发强度进行分组的双重差分模型分析
模型变量①②③④Group2-.6700064(0.179)-.6700064(0.108)event-.8249904(0.054)-1.227545(0.000)***-.8249904(0.001)**-1.328575(0.001)**DID21.177057(0.042)*1.409122(0.008)**1.177057(0.008)**1.631148(0.003)**LnGDP.5274053(0.000)***.4401405(0.000)***.5274053(0.000)***.4444375(0.000)***Inv.7140046(0.316)2.072651(0.023)*.7140046(0.190)1.898698(0.015)*Edu1.103237(0.606)1.390584(0.480)1.103237(0.582)1.256174(0.443)Rd-2.240556(0.306)-4.685042(0.007)**-2.240556(0.202)-8.055873(0.304)Ope29.79249(0.323)-14.99083(0.481)29.79249(0.230)-14.40916(0.587)常数项5.709125(0.000)***6.17142(0.000)***5.709125(0.000)***6.254279(0.000)***模型设定OLSFEREGMMR20.35330.32070.3533Wald检验705.14(0.000)265.23(0.000)F检验19.95(0.000)61.76(0.000)
五、结论与政策启示
本文主要检验西部大开发战略对西部地区资源诅咒现象以及西部地区经济增长水平的影响。对资源诅咒现象进行检验的结果发现,从全国的范围来看,在我国省域层面,资源诅咒现象并不明显,说明我国在整体上看自然资源的禀赋并没有像资源诅咒假说描述的那样限制我国经济增长,但是我们发现在局部地区的某些时期,我国仍然存在资源诅咒现象。研究结果显示,西部地区在1999年之前,即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之前,存在资源诅咒现象,西部地区的能源开发强度与经济增长呈负相关关系,资源丰富的西部地区陷入了资源诅咒困境。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之后,西部地区的能源开发强度与经济增长之间的负相关关系已经不存在,但是也没有发现二者之间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这说明西部大开发之后,西部地区的资源诅咒困境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但资源还没有起到促进经济增长的作用。
为了考察西部地区资源诅咒困境得到缓解是否是由于大开发战略引起的,我们运用双重差分模型进行分析,检验结果发现,在排除其他影响因素之后,西部地区在大开发战略实施之后,其经济增长速度平均比非西部地区高1.02—1.27个百分点,说明国家实施的西部大开发战略的确缓解了西部地区的资源诅咒困境,西部地区的经济得以比其他地区更为快速的增长,大开发缩小了我国东西部经济增长水平之间的差距。
其他几个影响经济增长的因素,物质资本投入在大开发之前对西部地区经济增长没有显著影响,但在大开发之后对西部地区的经济增长影响显著,人力资本投入,科技创新和经济制度条件等大多不显著,说明西部地区还主要依靠投资来拉动经济增长。
研究所得到的政策启示是,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以来,缓解了西部地区存在的资源诅咒困境,说明这一战略要坚持实施下去。但是,我们还没有发现资源对经济增长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说明大开发战略的政策实施方面还有不完善的地方。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指出,要“加快建立生态文明制度,健全国土空间开发、资源节约利用、生态环境保护的体制机制,推动形成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现代化建设新格局”,这从政策方向上也表明,当前过度的依赖于政府投资来拉动经济增长,增长方式应该向依赖于科技、教育、对外开放等内涵经济增长方式进行有效的转变。因此政策上应该更加注重对教育的投入,对科技创新的支持,以及对外的进一步开放,使得西部地区走上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现代化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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