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之开端——“中国皇后”号来华前后
2014-08-15许晓冬
许晓冬
(1.大连工业大学 管理学院,辽宁 大连 116034;2.东北财经大学 经济学院,辽宁大连 116025)
一、中国早期对外贸易及管理制度
在“中国皇后”号来华的一百年前,正值康熙盛世,清政府开放海禁,并建立粤、闽、江、浙四大海关开展对外贸易。而就在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政府宣布只允许广州一口通商,并由十三行垄断对外贸易的经营权。明清以来,为维护政权的稳定,历届统治者都在闭关与开放之间徘徊,中美贸易的创始与发展无一例外要受到中国特定政治、经济环境的约束。
(一)明朝海禁与朝贡贸易
许多新政权的创立之初为促进经济的繁荣,会采用“休养生息”的政策,明朝也不例外。但在经济得到恢复发展时,明朝却未推行积极的对外贸易政策,而是实行严格的“海禁”政策,即“片板不许下海”、“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禁民间番香番货”。明朝实行海禁的根本原因有两个:一是封建制度的经济形态下的特有思维。在自然经济主导下,统治者安乐于自己自足的自然经济形态,沾沾自喜于“万国来朝”的雄壮盛况。二是从政权巩固考虑。明朝初年,既有元朝残余力量的威胁,也有南海日本倭寇的骚扰,为防止国内与海外勾结,明朝前期都延续了海禁政策。在明朝实行禁止私人海外贸易的同时却极力想得到世界的认可,便积极推行“朝贡贸易”政策,所谓“朝贡贸易”即派使臣广加招徕,要周边国家臣服并“称藩纳贡”,各国也利用进贡的机会,与明朝进行物品的交换活动[1]。明成祖永乐三年(1405年),政府在广州设立怀远驿,怀远驿是承担着接待暹罗、占城、西洋各国贡使前来朝贡的专门机构。同时为管理朝贡贸易,明政府在进贡船舶经常出入的口岸——广州、泉州、宁波设置粤、闽、浙三个市舶司。兴于唐、发展于宋元的海外贸易管理制度——市舶制度在明代得到继承与发展。清取代明朝统治后,仍旧沿袭了“对渡口岸”的传统。但清时代的世界经济格局与明朝时已有天壤之别,世界航线的开僻,东西方经济、文化的交流空前繁盛,世界市场商品需求的旺盛,海上贸易以激流勇进之势冲击着封闭的中国,这一切仅通过对渡口岸进行的市舶贸易已经远远满足不了欧洲、东南亚国家与中国的贸易需求了。
(二)广州通商制度的形成
清朝前期,政局不稳,广东仍处于平南王尚可喜、尚之信父子的统治之下,福建的厦门被郑成功的反清军队所控制,为了肃清反清势力,从1655年开始,先后五次颁布禁海令,但私自出海的贸易却屡禁不止。1863年,台湾纳入清朝版图,康熙完成统一中国的大业。为了恢复沿海萧条的经济形势,清政府下令解除自明朝以来实施300年的禁海令,开放沿海耕地,实行复界与展界。1685年,清政府在江南、浙江、广东、福建设立四大海关开关征税。开放海禁后,西洋船舶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主要穿梭于四大通商口岸之间,经济、文化等方面的交流达到了空间的繁荣。“开海贸易于粤、闽一带民生有益,民用充阜、财货流通,各省俱有益。”[2]但是到了乾隆年间,英国商人不满广州海关的勒索,执意要在宁波定海交易,清政府面对“恃其强悍,扬帆直进,擅越界址”的外商果断地调整了贸易政策。乾隆二十二年(1757年),清政府将四口通商变为一口通商——所有开展对华贸易的国家的商船只准在广州登陆,并由清政府的代理机构广州十三行行使对外贸易的专营权。一时间,中西文化与经济交流的中心聚集到了广州,这是清代外贸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转折点。
在清政府四口通商之后,被压抑的中西方商品的交易达到空前的繁盛,大量的西方商船频繁地在来往于各港口。由于在明朝及清政府的前期,对外贸易没有延续的对外开放政策,在清政府四口通商后,因缺乏必要的贸易制度与管理经验,各港口常出现拥堵与混乱的现象。这一局面让清政府在管理对外贸易中陷入困境。由于英吉利、法兰西、葡萄牙的商船较多,在广东、福建有许多商家在办理欧商的过程中取得了外商的依赖,在当地形成专业,包办欧商贸易,并担保这些商人在中国能安守本分。1686年,广东政府招募有实力的十三家商号组建“十三行”。“十三行”并非清政府独创,实际上它沿袭了明朝“牙行”的做法——由一些商人承销货物,充当对外贸易的中间人。其名称是约定俗成的广州对外贸易洋行的统称,并不反映实际行商的数目。“十三行”是清政府唯一承认的对外贸易机构,外商进出广州的货物必须经过“十三行”之手,由行商代为报关、缴纳关税,行商从中抽取手续费。“十三行”虽然是清政府所认可的对外贸易垄断机构,但却没有实实在在的管理对外贸易的权利,它是清政府在调节闭关锁国政策与外国通商压力的矛盾下的权宜之计。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十三行”制度推动了对外贸易的繁荣和社会的发展[3]。当1784年“中国皇后”号来华时,也正是清政府一口通商,由“十三行”垄断贸易之时。在随后的80年中,“十三行”继续独揽对外贸易经营权,直到第二次鸦片战争退出历史舞台。
二、美国独立后的经济困境与贸易条件
1783年,美国人民经过艰苦卓绝的斗争终于取得了独立战争的胜利,英国政府被迫在“凡尔赛条约”签字,象征着美国终于脱离了英国的殖民统治,一个新兴的国家正在崛起。但新诞生的美国国土面积仅有32万平方公里,13个州,200万人口。殖民时代,英国不断地对北美人民进行欺压与搜刮,将北美作为自己廉价的原材料供应地及商品的销售市场。独立后,美国的经济面临众多严峻的现实。
(一)独立后的困境
国内首先最紧迫的是财政问题。虽然独立战争取得了胜利,但却耗尽了人力与物力,战争期间,美国大举外债,到1783年外债总额达800万美元,内债总额近3 000余万美元[4]。1775-1783年,战争经费是通过发行纸币提供的,共发行了接近4亿美元(票面价值)的大陆货币、中央政府军需粮券及各州的货币等用于支付战争开销。由于乱发纸币,一段时间内,各种票据同时使用,在流通领域造成极大混乱。高额的发行量又导致了恶性通货膨胀,物价暴涨,人民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恶性通货膨胀使人们对政府的金融管理失去了信心。邦联政府此时非但无法解决战争带来的财政困难,连这台国家机器转动下去的费用都很难保证了。因为美国独立战争的产物——邦联政府在成立时就考虑到一方面要联合各州共同对敌,另一方面还要保证他们在政治和经济上有相对的独立主权,因此这一矛盾的思想必然体现在《联邦条例》中。《联邦条例》中规定,邦联政府“要在十三个州中至少获得九个州的同意,方能宣战、订立条约、铸造货币、发行纸币、举债、购买战船的数目、征集陆海军士兵数量的权力。邦联政府没有向各州直接征税的权力,只能根据需要,向各州募捐款项”[5]。国会没有独立的收入,要想获得资金只能依靠各州的征集。但在这一问题上,美国领导人之间产生了分歧,一派主张与各州共命运,将偿还债务的希望寄托于各州,但更多支持强力政府的人希望认为应尽快建立起一个能够统治各州的强有力政府,依靠各州归还债务最终将阻碍政治权力的平衡。
经济封锁与贸易限制让已陷入困境的国家更加举步维艰。这个年轻的国家突然发现,当身处英国殖民帝国之外,自身经济上的独立性岌岌可危,即使是战时那些与法国及西班牙看似坚实的贸易联盟也开始崩溃。在美国独立之前,北美殖民地隶属英属殖民地体系之内,他们将粮食和原料运到西印度群岛去,得到英国的信用付款,然后用这笔款项换取制造品与日用品。殖民地的贸易伙伴中,英国是接收殖民地出口货物的主要海外地区,自殖民地出口的56%及进口的90%来自英国,其次是西印度群岛(向其出口及进口占26%和18%,)和南欧[6]。殖民地独立之后,英国取消了美国曾经享有的一切在经济领域的优惠待遇,于是,曾经以低廉的价格向北美供给的商品价格大幅上升。此外,在1783年,英国国会颁布新法令,对美国运往英国的货物征收高额关税。更为严厉的是根据《航海条例》,美国船只不允许与英属西印度群岛进行直接贸易,只允许其他国家的商船运载美国的烟草、粮食和其他出口产品到这些地方。在这一禁令下,美国商品在西印度群岛的价格上升了300%。
在英国的贸易封锁与限制的同时,曾经有着共同反英目的,在战时与美国结成“统一战线”的西班牙与法国的立场突变。西班牙收回曾赋予美国的同古巴、波多黎各以及伊斯帕尼奥拉岛直接进行贸易的战时特权,同时还恢复了对殖民地贸易限制的传统政策,只允许其从西班牙进口商品。法国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将美国商船排除于法属殖民地和本国港口之外,并对美国的咸鱼和肉征收高额关税,而这些产品又是完全禁止进入英属岛屿地区的。同时,美国因不再受英国旗帜的保护,在东边和地中海一带,美国船只还面临着巴巴里海盗的骚扰。
此外,受殖民压迫,殖民地经济体系较为单一。北部工业发展薄弱,缺乏独立的工业体系,人均工业化水平远远低于西欧的英法等国,也低于中国,城乡居民的生活必需品不能自给。南部的种植经济生产力水平低。刚刚经历过战争洗礼的美国满目疮痍。“这里穷困逼人,没有制造业,又被禁锢在一片不生产很多主要食品而面积又很有限的地域里,更被代价很大的战争耗尽了财富,美国和经济上的自给自足真是相去天渊了”因此泰勒·丹涅在其书中提到“最初到亚洲去的美国人是因为他们不得不去——任何地方他们都不得不去”[7]。
(二)美国海外贸易的条件
殖民地航运事业的发展为美国与中国通商提供了条件。与西印度的贸易、渔业以及与葡萄牙和地中海的通商,曾经是北部殖民地的重要生活来源。安全的港口和富饶的海岸促进了沿海贸易的发展。从商品的货币价值来看,沿海贸易额要比与大不列颠或与西印度群岛的海外贸易额要小,但在实际交易上,沿海贸易却和这两个海外贸易的主要分支差不多。正如詹姆斯·谢泼德和塞缪尔·威廉森所表明的:“就在革命前,沿海贸易构成了海外贸易总额的约1/3。和北部相比,南部的沿海贸易没有那和重要,但是即使在那儿,沿海贸易或许也贡献了南部东口进出货物吨位的1/5。”[8]运输贸易和渔业的创造性发展,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商业成就。在海洋经济主导下,新英格兰和中部殖民地的沿海城市产生了足够的经济实力。比如到殖民地末期,新英格兰地区海运经济的发展速度虽然减慢,但在深度和效益方面都得到了持续发展。1772年波士顿港运往外国港口的年均货物运输量是42 506吨,比1714—1717年的20 927吨增长了一倍,其贸易出口量已经超过了像纽伯里波特、塞勒姆和马波海德这样的处于第二位的港口。到美国独立战争爆发时,上面提到的几个城市已经成为综合性的贸易中心(仓储和集散的中心)。
三、中美贸易第一页:“中国皇后”号来华
1783年9月3日,英美签署了《美英巴黎和约》,正式承认美国的独立,最后一批英国占领军离开纽约上船回家已经是1783年11月底的事了,但美国的船主和商人们早就将目光对准了亚洲,恢复对外贸易的工作已经提上日程。商人们对追求海外财富的渴望是极富感染力的,在这一追逐财富的热潮中,就包括了“中国皇后”号的远航。
(一)“中国皇后”号首航中国
1783年12月18日,两位波士顿商人向国会递交了一份请愿书,希望政府批准保护他们的商船驶往中国,并希望政府派一位驻华领事。很快,商人们的愿望得以实现。
1784年2月22日,“中国皇后”号在欢呼和礼炮声中满载着从西印度群岛换来的西班牙银圆和美国、加拿大出产的人参从纽约起航,在威德角群岛停下作短暂补给后,绕过非洲的好望角,与法国商船相遇,依靠法国商船的引导于8月28日到达黄埔。这次航行最初载有12万美元的货物,包括473担人参(折合40多吨)、2 600张毛皮、1 270匹羽纱、26担胡椒、476担铅、361担棉花及43名船员[9]。商船抵达中国广州黄埔港后,由于是初来中国,美国商人处处小心,秉承着谨慎与尊重中国法律的原则得到了中国官商的善待。在山茂召写给美国外交部长约翰·杰的信中谈到:“在到达广州后的两天里,我们拜访了中国商人与几个欧洲商业机构的首领,尽管是第一艘到达中国的美国商船,但却得到了友好的接待。中国人花了点脑筋和时间辨别我们与英国人的区别,并称我们为‘新人’(New People),当我们从地图上告诉他们我们国家的位置与人口时,他们对中国产品未来的市场前景如此可观高兴不已。”[10]此次中美首次通商,“中国皇后”号共赢利37 727美元,占投资的25%。
(二)“中国皇后”号首航成功的原因
中国皇后号首航中国是在美国政治独立,经济薄弱的情势下开展的海外放贸易活动,一群拥有着智谋、胆量的美国人在缜密的计划中实现了开创新纪元的历史篇章。从天时、地利、人和的角度来说,这是一场注定的胜利。
1.从贸易的视角来说,此次贸易之旅兼具多元性与传统性
首航中国在商品采购中具有一定的冒险和试探的性质。殖民地时代,从英国转运到美国的茶叶、丝绸等产品是美国人所熟悉的,也是此次贸易最热衷的目的,但用什么与中国人交换呢?美国的商品能否受到中国人的喜爱,有多少能顺利出手是本次航行的投资者深思熟虑的问题。莫里斯与山茂召等人在商品的采购上两国商品传统性与多样性的融合,每种货物采购的数量都适中,而且是两国消费者比较熟悉和喜爱的传统商品,这样的目的一是方便出手,增加资金的周转,二是通过试探性采购了解两国消费习惯,为今后的贸易往来积累市场与经验。
2.政府、投资者、合伙人的支持
美国国会及纽约州对这次航行格外重视。临行前,纽约州州长乔治·克林顿为“中国皇后”号颁发了两份证件:出入港许可证和航海护照。“中国皇后”号船体是由费城富商罗伯特·莫里斯和纽约的丹尼尔·帕克公司联合投资装备。船长约翰·格林时年48岁,在独立战争期间曾任海军上尉,指挥过一艘奉派巡逻工作的武装民船,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却有着丰富的航海经验。陆军少校山茂召在服兵役期间,战功显赫,同时此人极具经商头脑,文笔流畅,在“中国皇后”号回归后,曾撰写《山茂召日记》在美国引起广泛影响。莫里斯是《独立宣言》起草者,1781年邦联政府成立,莫里斯担任第一届财政部长,在当时是政权、财权亨通的大人物。莫里斯的这些经历使他在考虑这个年轻的国家的对外贸易时,比别人看得更远更宽,而他的远见成就了中美贸易的实现。
3.造船技术的成熟
造船工业是美国发展海外贸易的重要基础。殖民地时代,海伦埠、波士顿、纽堡等地的造船业已经非常发达。因为移民到北美的清教徒中有很多熟练的造船业技工,再配上北美原始森林盛产的橡林与松木这些用之不竭的上等木材,造船业发展的速度一日千里。独立战争后,英格兰的造船业更加发达,甚至是儿童自幼都受到熏陶,十几岁即追随父辈出海航行,船坞就是他们的游乐场,只要经过努力,二十几岁出头就可能成为船长。18世纪70年代,英属北美殖民地建造的船只每年为300至400艘,英国船舶的三分之一是在北美殖民地建造。“中国皇后”号是在全国著名的造船中心——波士顿改装的木制帆船,船长104.2英尺,宽28.4英尺,吃水深度为16英尺,总吨位是360吨。它比此前任何一艘船都要好,作为一艘海船,无论行驶速度还是质量,它都是一流的。
4.美国人的冒险精神
新大陆盛产西洋参,“中国皇后”号起航时,船上西洋参达到30吨,采购如此之多的西洋参不是易事,因为它们生长在北部和东部的山坡地带及偏僻的茂密丛林。除了西洋参外,真正让美国人在刀尖上疯狂逐利的是在西北海岸进行的皮毛收购。毛皮交易让陷入对华贸易逆差的美国商人获得巨大的成就感,但高额的利润也让美国商人经历着生死考验。在那些荒凉、暗礁丛生、悬崖峭壁边用小刀、步枪、毛毯等上物件与印第安人换取各种物品时在承受巨大的风险,经常有船员在血腥的皮货交易中成为牺牲品。“早年在东方出现的美国水手的品格,在善意极受重视的年代里,却是美国贸易的一笔特殊的资产。”[7]
5.美国商人的态度
初来乍到的美国人以谦逊的态度赢得了广州人对美商的良好印象。《山茂召日记》中曾有一段话描述了广州商人对英美商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山茂召在一次与一个中国人缔结一件买卖契约后,这个商人询问他“你不是英国人吧”,山茂召回答“我不是”,对方说“你们和英国人从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但英国人讨价还价时很蛮横,而你们则谦逊,所以你不会是英国人。我们很喜欢与你们国家交易”[11]。初访中国的美国商人遵循着中国对外贸易的管理制度——广州一口通商下的行商制度,小心谨慎地行使着贸易、生活的权限。美国商人相信行商们是“笃守信用、忠实可靠、遵守合约、慷慨大方”并将自己的保商称为“我们的假教父”。英国商人在东印度公司强大的组织的庇护下在中国已经居于一个有利的地位,而对于资力薄弱的美国人实在没有办法太逞能,他们比英国的竞争者们更需要贸易方面的协调关系。
三、“中国皇后”号来华的意义与影响
这次成功的航行证明了独立后的美国不必再担心英国对东方贸易的垄断,他们完全依靠自己突破了英国的控制与阻挠,开辟出了一条金灿灿的海上通途。在与中国人友好相待、平等交易过程中,这个新生国家在外交和商业领域已经被东方大国——中国所认可,其政治意义与经济意义同样深远。
第一,首航的成功激发了美国人寻求发展与中国贸易的热情。此次航行成功后,一批批有梦想的、逐利的美国商人纷至沓来。在丰厚的利润吸引下,大到上百吨,小到几十吨的帆船都在港口整装待发,急切地希望到中国装运茶叶。在1784—1888年的100多年中,总计有1 100多艘美国船只来华,占到同期来华英国船舶的近50%,并超过所有其他欧洲国家船只总数的4倍。大西洋沿岸的几个重要商埠纽约、赛勒姆、波士顿、巴尔的摩、费城等直航广州的对华贸易圈逐渐形成,广州成了美国商人发迹的重要场所。以此为开端,美国人陆续在在广州开办洋行开展对华贸易,柏金斯洋行、旗昌洋行,都是名噪一时享誉海外的商户。18世纪末,美国对华贸易额已经轻松超过荷兰、丹麦、法国等国而跃居第二位,仅次于对华贸易有100多年历史的英国。
第二,加强了中美两国相互了解,奠定了中美关系发展的基础。中美通商前,美国人对中国知之甚少,美国人对中国的认识来最初自源于东印度公司转售中国的特色商品。茶叶、丝绸、瓷器这些蜚声海外的商品早已将中国的美好形象传递给了北美人民,成为他们了解中国风土人情的最好媒介。但这美好的认识仅是一种模糊的感觉,不直观也不具体,甚至连格林船长也分不清印度人与中国人有何区别。在华盛顿总统眼中,中国人是穿着“奇特”的白种人,几年后,当人们提醒他中国人不是白种人时,竟使他大吃一惊[12]。与美国领袖有着同样疑惑的还有中国人,美国人初到广州时,中国人也分不清美国人与英国人有何区别,仅从美国人谦卑的行为举止中感觉他们不是桀骜的英国人。尽管当时中国清政府对贸易还处于严格管制时期,但美国人的到来为清朝当时唯一通商口岸的广州带来了全新感受,欧美极富特色的商品和商人友好热情的姿态给中国商人留下深刻印象。“中国皇后号”的到来,加深了美国人对中国人“宽厚”、“平等待人”的印象。为今后两国进一步经济、文化交往奠定基础。
第三,对于美国而言,它是美国海外贸易扩张的重要开端。早期中美贸易对美国“西进运动”和在太平洋的扩张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美国偏居大西洋一隅,第一艘赴华商船“中国皇后”号经大西洋,绕道好望角,越过印度洋,到达澳门,用15个月的时间成功完成了历史性远航。中美贸易的丰厚利润激励着美国商人寻找一条更捷径的道路通向中国。而“西北海岸”毛皮来源地的开辟让美国人看到了希望,同时也促使美国开拓西部及开辟一条经太平洋沿岸直达中国的愿望变成现实。因此,对华贸易成了美国“西进运动”的主要原因之一。为了寻找新货源,解决中美贸易的逆差,维持美国商人在广州的地位,美国商船遍布西北海岸、太平洋沿岸及各岛屿。很快,美国人发现了与中国人交换的替代商品——毛皮与檀香木。而在寻找新商品的路上,美国人同时进行着主权扩张。1787年“哥伦比亚号”与“华盛顿夫人”号两船到西部海岸寻找向中国交易的皮毛,但“哥伦比亚号”很不幸,在毛皮不景气时抵达波士顿,所获利润未达到预期,1792年,“哥伦比亚号”再次出航,发现了那条后来以它的名字命名的河流[13]。耿德里克船长除了购得大量毛皮外,还购置了三块地皮作为中美贸易的商站,这就构成了后来美国政府对俄勒冈的占有所提出的基本权利主张之一,并使俄勒冈成为美国第33个州。当美国商船在夏威夷群岛上发现檀香木后,美国的利益被吸引到了北太洋,捕猎鲸鱼代替了西北海岸的贸易,并且支持了美国在火奴鲁鲁(今夏威夷首府)的殖民地的发展,并将夏威夷变成了美国第50个州。到1832年,美国人已经访问过太平洋中大多数岛屿,久居或暂据为己有的已不下7处:1787年的散得维齿群岛,1788年的奴特加海峡,1791年的玛盔撒群岛,1797年的凡宁岛,1800年的斐支岛。总之,美国对俄勒冈领地的权利的主张,对阿斯托立亚的殖民统治(1811年),及对火奴鲁鲁口岸的开发都是以扩大对华利益为目标的,中美贸易的结果不仅使美国获得丰厚的收益,同时为美国的西扩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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