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盖维尔短篇小说《秋千》中的魔幻现实主义
2014-08-15李亚莉
李亚莉
(天津外国语大学 英语学院,天津300204)
美国短篇小说家玛丽·盖维尔(1919-1967)虽英年早逝,但其创作才华却令人称道。《秋千》出自于其短篇小说集《我确实不能撒谎及其他故事》(I Cannot Tella Lie,Exactly and Other Stories2002),该书一经面世便备受评论界的好评。《美国1968年度最佳短篇小说集》和《本世纪最佳美国短篇小说集》都收录了这位女作家的作品。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认为她毫不逊色于凯瑟、菲茨杰拉德、贝娄等著名作家。[1]评论家班罗夫特则认为她与美国诗人艾米莉·迪金森的创作风格有异曲同工之妙。[2]上海外国语大学虞建华教授编著的《英语短篇小说教程》也收录《秋千》一文。“盖维尔对人性的观察非常敏锐”,[3](P52)理应在短篇小说领域中占有一席之地。
从目前能够检索到的资源来看,除了虞建华教授的《短篇小说教程》,国内尚没有对盖维尔及其作品的介绍和评论。另一方面,对魔幻现实主义的研究多停留在概念解释与定义区分等表层,而该理论如何与文学创作产生紧密联系仍需要进一步探讨;另外,对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研究多集中在几位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大师身上。而在美国文学领域内,除对托尼·莫里森之外,几乎不见对其他美国作家作品的魔幻现实主义进行解读,这无形中缩小了魔幻现实主义在美国本土的影响范围,忽视了该理论对美国其他作家的吸引力,以及它在短篇小说创作中的可能性应用。本文拟通过阐释盖维尔《秋千》中的魔幻现实主义的运用来展现其创作技巧,加深读者对美国小说家盖维尔的了解,并领略魔幻现实主义的独特魅力。
魔幻现实主义的作品大多以神奇或魔幻的手法反映现实,把神奇而怪诞的人物、情节以及各种超自然现象插入到叙事和描写之中,使得故事既有离奇幻想的意境,又有现实主义的情节和场面,幻觉和现实相混合,给人一种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神秘莫测的感觉。[4](P454)本文将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理论解读《秋千》,从故事的背景描写、叙述模式及主题刻画三个方面,探讨魔幻现实主义在短篇小说《秋千》中的运用。
一、故事的背景描写
《秋千》讲述了一位年老的母亲夜间在秋千架下与孩提时代儿子欢聚的故事。一连几夜,小男孩(现已是成年人)来到秋千架下,重返母亲的怀抱,慰藉老年母亲孤独的心灵。该故事令人唏嘘不已。通常,现实中的秋千仅仅是供孩子玩耍的一种设施,而故事里的“秋千”却成了一个刻意安排的道具。正是在秋千架下,孤独的老母亲与天真活泼的儿子快乐相聚。作为故事的标题和文中反复出现的意象,秋千的蕴意深刻。追寻魔幻现实主义的起源可以引导人们发现作为故事背景《秋千》所隐含的魔幻现实主义元素。
尽管大多数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与拉美文学密切相关,但其源头可以追溯至欧洲艺术,特别是20世纪早期的绘画艺术。“魔幻现实主义”(magic realism)①magical realism 和 magic realism 在汉语中都被翻译成“魔幻现实主义”,英语中也常常混淆二者的使用。在Edward Quinn编著的A Dictionary of Literary and Thematic Terms一书中,该术语以magic realism出现。在Maggie Ann Bowers著的Magic(al)Realism一书中详细阐释了二者的区别,认为在绘画艺术中多用magic realism,而在文学叙事中多用magical realism。[5](P188)基于该区别,本文中的魔幻现实主义的英译使用magical realism,而提及绘画艺术时,则使用magic realism。这个术语由德国艺术评论家弗朗兹·罗(Franze Roh)杜撰于1925年,用来表述当时魏玛共和国后表现主义绘画的新形式。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和魏玛共和国的混乱局面导致恐慌情绪蔓延,魔幻现实主义绘画作品的背景通常设定为气氛诡异、人烟荒芜的地方,散发着一种荒凉和无所适从的情绪。弗朗兹·卢对该绘画风格总结如下:头脑清醒的画家,所画之物清晰、有代表性、简洁、静止、安静、完整、兼具近景和远景、微缩、冷色调、表面油彩不浓、看不出绘画过程、向心的、对所绘之物的外部净化。[5](P18)
如果把魔幻现实主义绘画特征纳入考虑范围,从画家的视角重新审视该小说的秋千,人们可以看到:……这棵树巨大无比,他(指她丈夫)计划挂秋千的枝干距离地面形成整整四十英尺高的拱形,秋千的链子、钩环以及座椅经过仔细推敲和认真琢磨后才被精心打造。秋千被悬挂得如此之高,以至于飞起来时形成的弧度如此宽广,坐在秋千上就像乘着一只轮滑鸟,随着它轻松的俯冲在空中翱翔,仿佛从一个地平线穿越到另一个地平线。[6](P4-5)②此处“秋千”译文由笔者翻译,下同。
按照弗朗兹·罗的标准,这段描写不仅包括了近景,也包含了远景。秋千的链子、钩环及座椅等细节通过放大的镜头近距离呈现,而秋千的全貌也以缩影的方式从一个远视或仰视的视角得以补充。该秋千的魅力在于被赋予的神奇魔力,“仿佛从一个地平线穿越到另一个地平线”。[6](P5)秋千的链条发出“温柔而规律的叮叮声”,[6](P55)唤醒了睡梦中的老母亲,召唤并指引她来到秋千架前。如果作家能绘画,它将是一幅魔幻现实主义绘画作品。在画中,具体事物的神秘性通过现实主义绘画来体现:“物体,绘画的对象,一定要以新面貌形成”。[7](P113)小说中的秋千体现了母亲对孩子的思念,因此在老妇人看来,秋千这一物体被赋予人的情感,而且是充满回忆和复杂的情感。在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生命的神秘性和人类内心世界的复杂性可以通过对物体的近距离观察得以感知。小说中对秋千生动如画的描写正是典型的魔幻现实主义绘画作品所具有的特征:“通过对物质世界的描写,把人类内心世界的想法融合到了作品中”。[8](P11)
弗朗兹·罗在《魔幻现实主义·后期表现主义·当前欧洲绘画的若干问题》中说:“以‘魔幻’一词与‘神秘’相对立,是为了指出神秘并不是经过表现后才来到世界上的,而是始终活动在隐藏的背后。”[4](P524)这样似乎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了秋千的神秘性。以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呈现的秋千,早已不是一件平时常见的能够一览无遗而无任何内涵的普通设施;相反,它已包含着多重意义。它是故事发生的背景所在,它蕴含的魔幻气氛为后来母子重聚做了精心铺垫。作者仿佛不经意的一提“这不是一架普通的秋千”,[6](P4)并非无缘无故,而是独具匠心。作者对秋千这一背景浓厚笔墨的铺垫,不仅渲染了神秘气氛,而且预示了思念儿子的年老母亲与儿童时代的儿子即将开始的欢聚场面。秋千不仅仅作为儿子孩提时代的游玩场所而存在,而且已成为具有丰富内涵的令人遐想的魔幻元素。
二、故事的叙述模式
魔幻现实主义作品多摆脱传统的线性叙述结构,质疑历史观。而该故事的结构仿佛依照秋千的前后摆动而设计,在时间的长河里任意前后流动,由老妇人老年孤独的状态开始写起,瞬间又回到中年的劳累贫困,紧跟着又转回到老年。作者运用了意识流、回忆和遐想等创造了一个扭曲的时间和空间。“秋千”的这种叙述模式挑战了传统的时间和空间观念,为母子神奇相聚的现实场景铺平了道路。
魔幻现实主义深受欧美文学现代派的影响。“布勒东的超现实主义,艾略特的象征主义,乔伊斯、卡夫卡、福克纳等人的意识流手法对他们影响最大。”[4](P527)在魔幻现实作品中,经常时空错乱,幻觉和现实相互穿插,内心独白、人物幻觉和现实相对应等,与欧美现代派十分相似。“魔幻现实主义写作常与现代主义写作手法相关,脱离了线性的叙事时间并质疑历史观”,[6](P8)运用意识流、沉思及回忆来创造扭曲的时间和空间观。在作品结构上,《秋千》故事的叙事结构仿佛依照秋千的运动轨迹来设计,运用倒叙和铺垫的手法,在时空里前后摆动。
小说以老妇人的现状开始谈起,“随着她一天天老去,她又开始做梦了。”[6](P3)叙述即刻回到从前。“在中年时,她不怎么做梦”。[6](P3)通过这种前后钟摆式的叙事方式,读者可以对她过去及现在的生活有大致了解和对比。现在的她已迈入老年,有了更多空闲时间;而中年时的她忙于家务和照顾儿子,几乎无暇做梦。紧接着,时光迅速返回到现在。“但是现在她又开始做梦了,像她孩子时代那样……当日子又恢复了宁静和孤独,色彩、活力和戏剧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梦里”。[6](P3)第二回合的倒叙跨越幅度更大,从她的中年回到童年,再回到老年。童年时代和老年时代都是做梦的年龄,梦境也具有相似的特征,就像秋千前后摆动,该小说的叙事在前后平稳地摆动了几个回合之后,自然过渡到秋千物体本身。这架秋千是她丈夫朱利叶斯建造的,“在总是繁忙纷扰的生活中少有几次这样诗情画意的时刻,那时吉米还是个婴儿,还不到打秋千的年龄。”[6](P5)叙事时间在摆回到吉米的童年之后又向前摆到吉米的成年——“现在秋千几乎没人用了”,[6](P5)因为吉米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建立了自己的家庭。故事讲述至此,已使老年的母亲与童年时代的儿子在秋千架下的重逢有了合理的基础,由于母子已经长时间分离,不仅空间距离加大,精神的交流也日渐疏远。
这种钟摆式叙事方式不遵循时间顺序,脱离了传统的循序渐进叙事模式。借助于倒叙、插叙、意识流、回忆等现代主义艺术技巧,作家创造了不同于正常意义上的时间、空间及现实世界。该叙事模式挑战了传统的时间观和现实观,运用现实主义手法描写母子在秋千架下的团聚场面。“几天之后她再次听到了那种叮叮声。她从床上坐起,提高嗓门说:‘我不是做梦,这就是秋千在响!’”。[6](P9-10)她反复强调并确认这不是在做梦,这意味着至少从故事中的人物角度来看这是真实的事情。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的非凡事件极少以梦境或心理经验的形式呈现,因为“这样做恰恰把魔力从可辨认的物质世界中剔除,而把它置于少为人知的想象世界。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魔力频繁出现,这依赖于它在有形的物质世界中已被接受、毋庸置疑的地位”。[8](P24)故事仍以现实主义手法进行。“秋千架下站着一个男孩,一种可怕的恐惧袭来,她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她悄悄地走近,生怕吓到孩子,她的心跳动得异常剧烈……她注意到他穿着平常衣服,不是睡衣,不像患了夜游症的人可能穿着的那样。她走得更近了,仍然犹疑不定,不知该做什么,身体因恐惧和稀奇而不由自主地哆嗦”。[6](P10)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以实事求是的方式来叙述异常事件。理解魔幻现实主义的关键在于理解它的叙事模式,为了给小说中的魔幻事件提供真实发生的场景,才以这种方式进行叙事。[8](P23)
真正的魔幻现实主义并不是现实和幻想简单的混合,美国文学评论家拉塞尔·克拉夫曾说:“如果魔幻现实主义仅仅是现实和幻想的混杂,那么,它便不是文学史上的什么新事物,也就与自古以来所有的文学作品毫无区别……连《天方夜谭》和中世纪的动物寓言……也可以放心大胆地归入魔幻现实主义的范畴了……然而,魔幻现实主义与神话故事是有很大差别的”。[4](P534)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的先驱古巴著名作家卡彭铁尔在他的代表作《这个世界的王国》一书的序言中提到,作品中神奇的事物“乃是现实世界突变的必然产物(奇迹),是对现实的特殊表现,是对错综复杂的现实进行非凡的、别具匠心的揭示,是对现实状态和规模的夸大。这种现实(神奇的现实)的揭示给人一种达到极点的振奋。然而,这种现实的产生首先需要一种信仰。”[4](P535)因此,故事中的主人公老妇人极力想证明自己没有在做梦或者幻想,她的强烈信念使她仿佛被赋予一种魔力,借此魔力她完成了时空穿越。
在秋千架下,思子心切的老母亲穿越了时空隧道,回到了过去,和六岁儿子一起度过了几个夜晚的快乐时光。这使她平庸的日常生活顿时有了闪光点。临别时刻,这位年老的母亲纵然心中有万般不舍,也终能说服自己接受孩子要离开的事实。儿子的归来仿佛是刻意为之,他的目的就是要安慰母亲那颗孤独的心,使她的生活更轻松自由。老朱利叶斯大概也看到了母子二人的团聚,他没有指责她精神不正常,而是温柔地告诉她说:“他走了,留下了他的红夹克”。[6](P15)魔幻现实主义认为异常事件是确实发生的。因此,不仅故事里的人物认为事情是真实的,而且“叙述者和读者都接受文中魔幻元素的存在”。[8](P24)获得2010年诺贝尔文学奖的秘鲁作家略萨也曾说过:“我们从一个非常客观和具体的现实转到了一种非常现实的状况,也就是说,转到了一种纯粹主观和魔幻的现实中去。这是我们进入魔幻世界,因为发生了质的飞跃、质的变化”。[9](P335)
三、故事的主题刻画
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的背景一般设计在远离政治中心或者远离政治影响的乡村,经常从边缘人群的角度刻画一些缺少政治权力的人物。它已经成为描述“缺乏政治权力或文化权力人群的一种普遍的叙事模式,例如从女权主义角度描写的女性群体”。[8](P32)女性作家运用魔幻现实主义的目的在于它的“逾越性和颠覆性”,[6](P63)正是这个特点使得许多后殖民作家、女权主义作家和跨文化作家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来表达自己的观点。
短篇小说《秋千》主要表现了一个老年妇女孤独的境况。她的丈夫年事已高,少言寡语;她的儿子已长大成人、远离家乡;她感到无比的空虚和失落。她甚至没有被赋予一个名字,从头至尾都仅仅被称之为“她”。她是一个传统的贤妻良母,尽心尽责地履行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和义务,“是她修理草坪,是她帮助吉米学骑自行车,是她在后院和他练棒球直到他学会为止”,[6](P3-4)“是她管理工程公司的账户,是她计算所得税,是她在他(指她的儿子吉米)上学前就和他玩数学小游戏,是她和他盘腿坐在地板上抛硬币来检验概率法则”。[6](P6)她把自己全部身心投入到家庭之中,家中繁杂琐碎及养育儿子耗尽她全部的精力,她没有给自己留下一分钟时间,没有想到自己也是有梦想和思想的独立个体。“每天早上,从眼睛睁开那一刻就开始了繁忙的一天。琐事缠身,早把她的梦想挤出了她的脑海,留下的只是跟生活一样杂乱无章和单调乏味的碎片”。[6](P3)她的生活就是围着她的孩子转,孩子是她生活的重心和注意力所在。“她全心全意地爱她的儿子,她亲爱的、唯一的儿子”。[6](P5)这种舐犊之情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成了她生活的光亮和温暖,在去往他家的路上,她的心怦怦直跳”。[6](P6)母爱会深深影响女性对自己生活和自我的认知,而她似乎已经接受了传统的贤妻良母的思想并且被之同化,从至于母爱对自我身份认知可能产生的消极性影响,她也从未产生任何质疑。
从前她为了生活挣扎奋斗,为了家庭牺牲自己,仅仅认同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却没有认识到自我的存在,放弃了她自己的追求。现在她重获自由,从职责和负担中解脱出来,重拾过去的兴趣,重新做她自己。在探望儿子时,她满怀欣喜并充满自信地告诉儿孙,她“已经请人把那架古老的钢琴调好了音,并且一直坚持每天练习一个小时”。[6](P7)而他们却报之以疑惑不解的反应,使她觉得十分尴尬。“后来她又说她一直在读关于中国方面的书籍,因为她发现她对中国一无所知”,[6](P7)他们却礼貌地回应说,她的眼睛怎么可以一直撑得下去。当她说,她厌倦了夹竹桃,打算把它挖掉腾出空地种植鸢尾时,他们又礼貌地表达了温和的批评。“您真的不该干这么繁重的园艺活了,母亲”。[6](P8)她一直在尽力表达自己,发出自己的声音。然而,作为边缘群体的一员,她已被剥夺了话语权。在看不见的男权统治下,她作为老年女性竭力表达自己真实身份的声音被淹没,对真实自我的书写被篡改,一切实现梦想和追求的努力和尝试都遭遇了误解和打击。
哈特把这种控诉父权对女性统治的女权主义批评称之为“魔幻女权主义”。哈特断言,女性在缺失其他真正权力的时候会寻求其他的权力渠道,例如心灵感应(传心术)。她解释说;“在某些时候,魔力被间或用来使用或抑制来表现女性在经济和情感上的依赖地位”。[8](P54)《秋千》这个故事亦是如此。这位老妇人在感到失落和郁闷时,就会听到秋千的叮叮作响声。那天晚上从儿子家回来,伤心和失望之时,她听到了秋千的召唤,正是此时此地,她被赋予神奇的魔力,穿越了时空隧道,见到了童年时代的儿子。六岁男孩心无禁忌,与母亲亲密无间,母子进行了现实世界所缺失的深层交流。
后结构女权主义者海伦娜·西苏认为,父系权威把所有相对于男性特征的女性特征定义为消极的、否定的。[8](P66)这其中当然包括理性与非理性的二元对立。在“秋千”故事结尾,目送着儿子远去,她心中恋恋不舍,蓦然回首,她发现丈夫老朱利叶斯站在身后。这时,她“急忙想尽力稳定自己的情绪,想使自己在某种程度上看起来在做一种相当理性的事情”。[6](P15)正是通过拒绝转让统治权以及拒绝认同挑战其权威的真相,占统治地位的强权文化才能够持续保持其统治地位。[8](P65)老朱利叶斯站在那里就是对老妇人所认为的真相的挑战。那么,哪一种真相是真正的真相?或者说,哪种真实才是真实?能否说老朱利叶斯的现实是理性的,而老妇人的现实就是非理性的?
运用矛盾修辞法的魔幻现实主义,因魔幻和现实的并置而遭人质疑二者的区分。[8](P63)一方面,魔幻现实主义该术语本身即暗示其逾越性和颠覆性。二者可以完全倒置,魔幻可以变成现实,现实也可以变成魔幻。因此,魔幻与现实之间的模糊界限可以允许生成多种真相。在潜在的冲突中,作为一个被剥夺了权力的老妇人,她担心“他(丈夫老朱利叶斯)会认为她疯了,会对她大吼大叫。”[6](P15)她没有意识到,由于魔幻现实主义赋予的权力,她现在所处的从前所谓的“疯狂幻想”已经变成丈夫眼中的现实。因此,老朱利叶斯并没有朝她喊叫,而是温柔相待。她抬头看时,她“看到了挂在钉子上的小红夹克衫”。[6](P15)这件红色的夹克衫是老妇人所在的真实世界的确凿证据。借助魔幻现实主义的力量,老妇人在男子占主导地位的父权环境下,最终创造了可以表达自我思想的现实世界。在这个空间里,以往不可能被呈现的内容获得了表达的方式。由此可见,魔幻现实主义的颠覆性为从前没有话语权和支配权的边缘化的老妇人提供了力量源泉和通道,离开没有自我的现实世界,而在另一个魔幻世界体现自我,表达声音。
综上所述,《秋千》从充满魔幻色彩的象征主义、魔幻与现实相交替的钟摆式叙事结构,到颠覆性的魔幻女权主义主题,魔幻现实主义元素贯穿全文。作家盖维尔通过巧妙运用魔幻现实主义,栩栩如生地为故事主人公孤独的老妇人创造了表达自我的自由境界。由此可见,魔幻现实主义不仅局限于拉丁美洲和黑人文学,作品也不尽是长篇小说。玛丽·盖维尔的《秋千》体现了魔幻现实主义在短篇小说领域的应用,无形中拓展了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范围,使魔幻现实主义亦真亦幻的魅力得以在短篇小说中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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