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中的反抗——空间批评理论视域下的《我站在这儿熨烫》
2014-08-15程晓蓉杜志卿
程晓蓉,杜志卿
(华侨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泉州 362021)
沉默中的反抗
——空间批评理论视域下的《我站在这儿熨烫》
程晓蓉,杜志卿
(华侨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泉州 362021)
从空间批评的理论视角来看,空间不仅是再现的场所,也是生产的场所。蒂莉·奥尔森的短篇小说《我站在这儿熨烫》中,女主人公(母亲)和她女儿艾米莉所属的社会空间为其建构了身份,但她们在其被设定的规训空间里并没有成为被动的牺牲品,相反,她们以沉默为武器,对赋予她们身份属性的规训空间进行反抗,充分体现了美国中下阶层女性勇于追求生命主体性的精神。
蒂莉·奥尔森;《我站在这儿熨烫》;空间理论;身份;沉默
一、引言
蒂莉·奥尔森(Tillie Olsen,1912—2007)是20世纪美国文坛上一位独特的犹太裔女作家。《我站在这儿熨烫》是奥尔森小说集《告诉我一个谜》(1961)中的第一个短篇,最初的题目是《帮助她信仰》,首次发表于1956年。次年,小说改名为《我站在这儿熨烫》并被收入《美国最佳短篇小说集》(1957)。小说一问世就在评论界引起较强反响,美国著名女作家乔伊斯·卡洛尔·欧茨称该小说是“近年来最扣人心弦的故事”①。《我站在这儿熨烫》后来成为奥尔森最出名的作品,也是被收录到各种文学选集中频率最高的小说之一。
奥尔森作品中的母性主题为西方学者所关注,《我站在这儿熨烫》也经常成为个案分析的对象。德博拉·罗森菲尔特就认为,“这一小说以美国文学作品中少见的全面和坦诚探讨了这个充满痛苦的复杂主题”①。乔安妮·弗莱也指出《我站在这儿熨烫》中的母性是“个体寻求自我的隐喻,是一种文学经验”[1]。此外,小说的自传成分也一直是学者关注的焦点,由于作者自己承认“这部小说在某些方面很接近[她]自己的生活”②,“故事的基调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2],因此“小说中的自传成分常常使得学者把奥尔森本人视为文本的延伸”[3]。虽然早在1983年钱兆明就将该小说译介到中国,但对其研究是从21世纪才开始的。利用知网进行文献检索后发现,目前国内学术期刊上发表的关于该作品研究的文章仅有3篇:姬蕾从女性主义视角切入,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理论家苏珊·兰瑟有关叙述声音模式划分的理论分析了作品中出现的不同声音模式,她认为“奥尔森作品中的边缘妇女已成功实现了‘话语权威’”[4];高奋等从拉康镜像理论入手,认为该小说是“‘人类的天性、欲望和永不枯竭的潜力’与‘抑制、压迫、扭曲、扼杀这一切的生活现实’碰撞和冲突的真实再现”[5];李杰则运用心理学潜意识理论对小说中艾米莉的“双重性格”进行剖析,揭示了“其成长过程中天性与环境之间的关系及相互作用”[6]。上述文章虽然基于不同视角,但均未探讨小说人物的身份建构问题。本文试图从空间批评的角度切入,探讨《我站在这儿熨烫》中母亲和艾米莉的女性身份建构问题,以丰富我们对该作品的理解和研究。
二、空间批评理论简述
20世纪下半叶,文学批评打破传统的纵向历史研究,转向横向的空间解读。福柯认为,“空间长期以来被当作是僵死的、刻板的、非辩证的和静止的东西,并成为了与时间及其所代表的丰裕性、辩证性、多产性、有生命力相对立的概念”③。亨利·列斐伏尔对空间也有独特的理解,在其著作《空间的生产》中,他颠覆了先前静止的“容器”概念,认为空间“不是物质中的一种物质,也不是多种产品中的一种产品,它囊括所有被生产出来的事物,并包含有这些事物间相互依存、相互并置的关系”[7]73,并指出,“(社会)空间是一种(社会)生产”[7]27,“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种生产方式,都会生产出自身的空间”[7]31。他认为,空间反过来也暗示了对社会关系的容纳和掩盖;以往人们考察的只是空间中的生产,而现在应该转向考察空间自身的生产。在这个意义上,空间不再是一种消极无为的地理环境,而是人的存在方式,它可以作为产品,参与到生产资料的整合与重组中,与此同时空间自身也在生产,是一种社会生产方式。索亚也强调,人类根本上就是空间的存在者,人类主体自身就是一种独特的空间性单元。“一方面,我们的行为和思想塑造着我们周遭的空间,但与此同时,我们生活于其中的集体性或社会性生产出了更大的空间与场所,也在我们只能去理解的意义上塑造着我们的行为和思想”,“即人类的空间性是人类动机和环境或语境构成的产物”[8]。在这个意义上,空间是生产的场所,可以生产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事实上,空间不仅反映社会关系,同时也影响着社会关系;空间与身份是不可分割、相互影响的。因此,一个人所处的空间不仅体现了这个人的身份,而且可以为其建构身份。
三、空间与身份
《我站在这儿熨烫》开头第一句话“我站在这儿熨烫着衣服”[9]25,除了展示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画面——一位中年母亲站在熨衣板前,拿着熨斗手起手落地熨烫衣服,同时也为读者呈现了小说中唯一的空间:“这儿”、母亲与艾米莉的“家”。小说中,“家”这间屋子不是一个固定刻板、没有任何生产的空间,而是生产出这两位主人公身份的场所。该作品与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不同,它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没有引人入胜的疑团悬念,也没有特别设置的华丽场所,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间屋子里。故事里的“我”,这位母亲,接到了学校老师的电话,要求她抽时间去学校谈谈她大女儿艾米莉的事情。之后,母亲开始回忆女儿19年来的成长历程,也反思了自己19年来作为母亲的角色。
在母亲眼里,这间屋子是她生养孩子的场所,是她忙着各种日常琐事的场所,更是她家庭得以形成并延续的场所。在这间屋子里,她的身份是五个孩子的母亲。虽然多年来饱受了世事磨难和家庭重负,但母亲仍然对生活充满希望,希望让女儿艾米莉明白“她不该像摆在熨板上的这条裙子一样,无助地等待被熨烫的命运”[9]28。艾米莉是母亲的第一个孩子,对母亲而言,她一出生就非常可爱,是母亲的“奇迹”,在这间屋子里艾米莉是“母亲的帮手”,需要帮助忙碌的母亲理家,照顾下面的四个弟妹。
然而,小说中生产人物身份的空间并不仅仅局限于这间屋子。屋子之外的场所,小说中人物所处的社会空间,同样为其建构了身份。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明确指出,“社会空间包括了:(1)社会的再生产关系,即异性之间、成年团体之间以及具体的家庭组织化之间的生物—物理关系;(2)生产关系,即等级性社会功能中的劳动分工及劳动组织”[7]32。也就是说,社会空间不仅指人们的活动场所,重要的是包括人物在社交中所体现的非物质空间,如人物在社会空间中的行为方式和结果等,它生产社会也反映社会。小说里母亲与艾米莉在社会空间中所处的位置是不稳定的。母亲的回忆清楚地呈现了当时她和艾米莉所处的社会空间正是无数生活艰辛的工人阶级生活的场所:“而我自己,则不得不去工作,去找工作,或去找艾米莉的父亲,他离开时留下一张条子,说他‘再也无法忍受和我们一起忍饥挨饿的日子了’。”而且“当时正是经济大萧条时期,罗斯福的新经济政策还没有施行。我每天一下电车,就急步跑上散发着臭气的楼梯”[9]25。这一特殊空间明确设定了母亲和艾米莉的身份:在这个充斥着萧条、战争和恐惧的社会空间里,母亲是一个被丈夫离弃的女人,无法在社会上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而在公共空间里是否感到自在、能否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直接影响到一个人的身份建构问题。佩因特和菲洛曾指出,“人们如果在所处的公共空间里(如街道、广场、公园、影院、教堂、市政厅)感觉不舒坦、受压迫,基本上觉得自己在公共空间里是‘不协调的’,那么他们的公民身份是否被该空间所认可是有待商榷的。或者说,至少他们无法肯定自己作为这一社区真正公民的身份,也无法享有同其他公民一样平等的社会地位,自在地出入公共空间”[10]。在这个意义上,母亲并没有在公共空间里取得自己的一席之地。因此,在公共空间里她作为一个独立主体的身份是没有得到社会认同的,相反,这个空间赋予了她多重身份:边缘群体、工人阶级、单亲妈妈、女性。而在艾米莉成长期间,母亲为了养家,不得不多次将她送往不同的场所。在这些不同的空间里,艾米莉的身心一次次地遭受摧残,长成一个丝毫不符合时下的审美尺度、有些自闭、缺乏自信的19岁姑娘。由此可见,艾米莉在公共空间里的位置也是不稳定、不协调、不自在的,弱小的她与母亲一样,无法拥有一个独立的主体身份,相反,“她是这个时代的孩子,是萧条、战争和恐惧的产儿”[9]28。
艾米莉八个月大时,父亲就遗弃了她们。为了生存,母亲只能把她托付给一个“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儿”[9]25的女人照看,在那里,艾米莉从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婴儿变成了一见到母亲就会哭个不停的孩子。紧接着,由于母亲无法找到稳定的工作,不得不又把艾米莉送往她父亲家寄养。从父亲的家回来时,艾米莉变得胆怯、瘦弱、瑟缩,完全失去了婴儿时期的那份可爱,甚至连母亲都不认得她了。两岁时,艾米莉被送进托儿所——“儿童寄存处”[9]26。在托儿所里,老师的严厉暴躁、你争我抢的群体生活不断折磨着弱小的艾米莉,使她惊恐不安。那时,艾米莉不想去托儿所,虽然她会找各种理由赖在家里,“但是她从不直接反对,或公开抗议”[9]26。可见,在托儿所空间的规范下,艾米莉开始渐渐沉默,失去自己的个性。之后,艾米莉染上风疹,始终没有完全康复,母亲又另组家庭,再次为人母,忙于照看新家庭和新生儿之余,无法全心看顾艾米莉。这时母亲又一次听从了他人的意见,将她送到了郊区的“康复中心”。母亲回忆里的“康复中心”是这样的:
那儿的环境确实不错:绿色的草坪,高大的树木,错落有致的花圃。孩子们站在小屋的阳台上,女孩系着红色的蝴蝶结,穿着白色的裙子,男孩穿白色的套装,系大大的红色领带。父母在下面喊得声嘶力竭,孩子在上边答得气喘吁吁,中间横亘着一道隐形的墙壁“防止父母携带细菌和接触感染”。[9]26
“康复中心”看上去“很不错”,但实际上这个空间迫使孩子们同朋友疏离、与亲人隔离。孩子和父母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是“声嘶力竭地叫喊”。而那条“防止父母携带细菌和接触感染”的告示语则反映出这个空间不允许孩子与父母之间有任何接触。换句话说,“康复中心”里的孩子被完全束缚在这个空间里,远离爱和关心。汪民安在谈到空间和个体关系时,援引了福柯全景式监狱的例子指出,现代社会是“一种空间化的社会,是一个个规训性空间并置的社会,是通过空间来统治和管理的社会”;“权力在空间内流动,通过空间达到改造和生产个体的效应”[11]。“康复中心”其实就是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一书中描写的贯彻“纪律”需要的封闭式空间:“这种封闭的、被割裂的空间,处处受到监视。在这一空间中,每个人都被镶嵌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任何微小的活动都受到监视,任何情况都被记录下来,权力根据一种连续的等级体制统一地运作着,每个人都被不断地探找、检查和分类”[12]。艾米莉在这样的封闭空间里待了整整八个月,又一次遭到社会空间的规训:她吃得很少,因为他们给孩子们吃的食物令人咽不下去;她不能交朋友,因为“他们不喜欢你爱别人”[9]27;她无权接触和保管母亲写给她的信,因为他们声称“没有这么多地方给孩子们放他们自己的东西”[9]27。从“康复中心”回来以后,艾米莉完全变了个人:她推开母亲的拥抱和爱意,厌食,也厌倦生活,逐渐变得自我封闭,完全陷入沉默,疏远他人。
艾米莉在成长期间常被迫辗转于不同的空间和场所,弱小的她不得不去适应不同的场所,使自已接受那些社会空间里的种种规范。换言之,艾米莉只能被动地接受社会空间为她建构的身份:在家庭空间里,她的身份是“母亲的帮手”,为了帮助忙碌的母亲“理家、购物、跑腿”,“她只有把自己的印记搁置一旁”[9]28;在学校里,“她是一个非常勤奋、努力想要赶上大家可又经常会开小差的‘笨学生’”[9]27,“匆匆忙忙赶到学校,渺小的她立即像一滴水珠一样不见了踪影”[9]28。由于不符合“时下的标准”,艾米莉注定无法被主流社会接受,而只能归入“隐形”“无声”的边缘群体;在社会空间里,渺小的艾米莉无法被看见,也无法被倾听。
四、沉默——规训空间里的反抗
菲利普·韦格纳在《空间批评:批评的地理、空间、场所与文本性》一文中指出,“空间本身既是一种‘产物’,由不同范围的社会进程与人类干预形成,又是一种‘力量’,它反过来影响、指引和限定人类在世界上的行为与方式的各种可能性”③。小说中母亲和艾米莉曾一度迷失在规范化的社会空间里,被迫成为无声的“他者”,但她们没有被沉默吞噬,成为被动的牺牲品,反而以沉默为武器,对社会空间赋予的规范化身份进行反抗。“弱势者同样可以通过某种话语策略或叙事策略,在这些实质空间及它们所包含的由主流社会秩序所约束的社会关系内部开辟属于弱势者自己的空间。”[13]空间里的沉默并非意味着一味的顺从和默认,因为在规范化社会空间的束缚下,母亲和艾米莉最终没有放弃追求主体身份的内心诉求。相反,沉默可以是主动策略性抉择的结果。当沉默从被迫的喑哑转变成个体的自主决定时,沉默就被赋予了主动积极的意义。
福柯分析了全景式监狱的规训模式,认为现代社会就像在某种权力机制运作下的全景式监狱,学校、兵营、医院、工厂、办公室都是这种政治技术的规训空间。在那些规训空间里,母亲被丈夫抛弃,只能在社会上打零工,同时还得独自承受沉重繁杂的家务。曾经,在那些所谓的“权威人士”——“大家”“书本”“他们”发出的声音里,母亲完全无法言说,只能听从,一度沦为空间里“纪律”“规范”的执行者:因为“大家”都在宣扬母乳喂养,母亲就用母乳喂养艾米莉;因为“书上”说要整点喂奶,母亲便盲目地按照“书上”的规定时间给艾米莉喂奶;因为“他们”的建议和劝说,母亲先后把弱小的艾米莉送进了托儿所和“康复中心”——名为社会专业护理机构,实为禁锢、封闭儿童的空间。但是,再次为母的经历和慈祥老人的提醒使母亲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也逐渐发现她们所生活的社会空间始终是一个充满规范和权威的规训空间,正是在学校、医院等“权威机构”的帮助下,社会空间成功地为她们建构了规范化身份,将她们规训成主流社会的“客体”,陷入完全的沉默中,无法发出自己的声音。母亲最终领悟到:要在这个规范化社会空间中建构属于自己的身份,过上属于自己生活,一味地进行无效的言说是没有意义的,唯一方式是保持沉默,在沉默中创建一个真正的家,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空间。在母亲看来,真正的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用来束缚和囚禁女性,把女性的身份定位为弗吉尼亚·伍尔夫所说的“屋子里的天使”的空间。相反,家是女性休养生息,建立“姐妹情谊”,相互帮助,获取能量以反抗压迫的空间。因此,母亲拒绝去学校谈话,选择沉默的方式来拒绝公共空间的规训手段;她不再强迫艾米莉去学校,在艾米莉无法承受学校压力的时候,任由她缺课;她积极调解艾米莉和苏珊之间的敌意,为她们创造交流和解的机会。母亲尽力为艾米莉创建一个真正的家,希望她可以在这个空间里找到自己的位置。虽然生活依然困顿,家无法给艾米莉“提供一片自由成长的沃土”[9]28,但这是一个真正属于她们的空间。艾米莉也用各种方式在这个空间里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她发明了“舒舒”这个有趣的词汇,意思是“舒服”;为了博得母亲一笑,或出于百无聊赖,她会模仿一些生活中的人和事;她跟母亲说要画一幅母亲“站在熨衣板前的画”,以区别于维斯勒那幅“他母亲坐在摇椅里的画”。可见,艾米莉眼里的母亲不是一个被描绘的静态客体,而是一个充满生命力、活生生的主体。虽然母亲忙碌于熨衣、做饭等日常琐事,但母亲正是在从事这些日常琐事中为她们创建了一个温暖的家。在家这个空间里,在母亲的爱和信任下,艾米莉发挥天赋自由创作,最终找回了勇气和自信。在家的支持下,艾米莉用沉默这一特殊的方式向外面的世界喊出了自己的声音,也在公共空间里赢得了属于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艾米莉在母亲的鼓励下开始表演哑剧,终于在学校的舞台上展示了自己的个性,突然成了“大人物”。虽然台上的艾米莉仍然是“无声的”,但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空间里受到肯定和赞扬,第一次实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此时,艾米莉既非边缘群体也非“他者”,而是整个舞台的中心。虽然在规训空间里艾米莉还是“瘦瘦小小的,畏缩在幕布下”[9]28,但实际上她已经成功地用自己独特的创作方式——哑剧中的沉默,将真实生活展示在公众眼前。哑剧被称为“沉默的艺术”,在这个无声的世界里哑剧演员通过手势、表情、姿态、眼神等一系列形体动作来表达剧情和塑造形象,用无声的动作探索生命哲理,虽然不说一句话,却给观众带来无尽的欢乐,因此,哑剧演员又被称为“沉默的诗人”。亚当·杰沃斯基曾在其著作《沉默的力量》中提道,“哑剧中的沉默其实是一个表现人生百态的容器”,“是表演的特殊境界”[14]。在哑剧舞台上,沉默并非是逃避禁锢空间的手段,而是一种特殊的言说和交流方式,是“笨嘴拙舌不善言辞”的艾米莉进行反抗的武器。在“舞台上从不张嘴”的艾米莉就是用这个武器,把她所生活的规训空间里的世态炎凉表现得淋漓尽致,向那些规训空间为她设定的规范化身份喊出了“不”字。由此看来,沉默,其实就是艾米莉反抗规训空间的一种武器。
五、结语
空间不仅是再现的场所,也是生产的场所。萧条、战争和恐惧的规训空间将母亲和艾米莉规训成边缘群体、“他者”。不过,只要她们始终团结在一起,积极创建属于自己的空间——家,她们仍然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未来。正如母亲所说,她们不是“摆在熨板上的这条裙子”,她们是有主体意识的人,可以勇敢地拒绝规训社会所强加给她们的“他者”身份,从而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建构独立的主体身份。
注释:
①转引自金莉:《20世纪美国女性小说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版,第148页。
② 参见 Martin A:Tillie Olsen.Boise,Idaho:Boise State University,1984,第23 页。
③ 转引自 Wegner P E:Spatial criticism:Critical geography,space,place,and textuality[C] //Wolfreys J(ed.).Introducing Criticism at the 21stCentury.Edinburgh University Press,2002,第 179-201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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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ading Tillie Olsen’sI Stand Here Ironing: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ce Theory
CHENG Xiaorong,DU Zhiqing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Huaqiao University,Quanzhou 362021,China)
This essay approaches Tillie Olsen’s well-known short storyI stand Here Ironing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ce theory and explores Emily and her mother’s identity constructed by the disciplined social space.We argue that rather than being overwhelmed by silence and submitted to the normalized identity,Emily and her mother take silence as a revolt.During this process,they gain their courage and motivation to challenge the disciplined identity and struggle for their own subjectivity and identity in the home,the space of rehabilitation.
Tillie Olsen;I Stand Here Ironing;space theory;identity;silence
I106.4 < class="emphasis_bold">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2095-2074(2014)02-0094-05
2014-02-20
福建省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3B157)
程晓蓉(1988-),女,福建厦门人,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语言文学专业2011级硕士研究生;杜志卿(1968-),男,福建泉州人,华侨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