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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文化视角下农村社会转型与发展路径分析
——以温州“转并联”改革为例

2014-08-14

关键词:温州市温州乡土

黄 小 云

(温州城市大学文法学院,浙江 温州 325000)

在城镇化发展视野下,农村与城市象征着传统与现代。随着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分散的农村人逐步转变为集聚的城镇人,农村与城市的人口结构比例不可避免地发生逆转。据2011年《中国统计年鉴》,我国城镇人口比重达51.27%,首度超过农村人口;2012年,我国人口城镇化率达52.57%,超世界平均水平。人口的城镇化不单单代表地理意义上的变化,更代表一种文化意义上的转变,传统农民将由原来乡土生活方式逐步转向市民生活方式。尽管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但在这过程中,传统乡土文化需要经历断裂、缝合、再造、创新等阶段,甚至在转型过程中,难免会出现阵痛。正如美国学者塞缪尔·P.享延顿曾经说过的:“现代性孕育着稳定,而现代化过程则滋生着动乱。”[1]然而,农村社会转型与发展始终与农村的文化密切相关,乡土文化的烙印挥之不去。温州“转并联”改革为农村社会转型与发展提供了有益尝试,也与传统乡土文化发展相契合,不失为一条具有地方特色的发展之路。

一、乡土文化与农村转型

民国时期学者王伯昂认为“乡土”指的是:“吾人所居住之本乡、本地的一切自然和人为的环境而已。”[2]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提到的“乡土”主要指“乡村”之义。在过去的著作与论述中,乡土社会无非就是农村社会。就像《乡土中国》所讲到的:“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3]乡土社会的根在“土”上。中国过去被描述成“捆绑在土地上的中国”,其本意是指中国社会大多数人依靠土地而生存。随着社会的发展,从事农业人口比例逐年减少,传统农村的景象在一定程度上消失。现代意义上的乡土文化与最早提出“乡土文化”时的含义大不相同,但农村文化的传承却是一贯的,乡土文化的发展也随着社会发展而改变。

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农村社会的转型与发展是不可逆转的,尤其在国家大力推进城镇化建设的今天。据2012年《中国统计年鉴》的统计数据,城镇人口的比例已从1978年前的17.9%发展到2012年的52.57%,第一产业从业人员比重由1978年的70.5%下降到2011年的34.8%,第一产业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由1984年的32.2%下降到2011年的10.1%。这一系列数据显示,农业、农村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变化还将持续发生。城镇化进程速度在加快,城镇人口在急剧增加,但有些城镇化人口却无法真正城镇化,以致形成了矛盾,这种矛盾与农村转型过程中城乡二元体制等系列制度有关。在这种现象背后,凸显出的是农村转型过程中的问题,但它始终与乡土文化紧密相连。

温州在版图上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人多地少,资源匮乏,自然环境恶劣,但恰恰是这些因素造就了温州人敢闯、敢拼、敢干,善于创新,恋乡不守土的乡土文化特点。这种乡土文化无疑给温州模式的成功增添了动力。改革开放30多年,温州模式取得了成功,2012年温州市国内生产总值达3650亿元,财政总收入达500亿元[4]。加上温州本身工业化程度较高,农业经济比重较低,这些为农村转型与发展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2011年开始,温州进行城乡统筹综合改革,进行“三分三改”。“三分”指的是政经分开、资地分开、户产分开。政经分开,指村委与村经济组织分开,确保公平运作;资地分开,指土地资产与非土地资产分开,让非土地资产正常自由流动;户产分开,指户口与产权关系分开,即使户口转移也能享受集体经济组织收益。“三改”指的是股改、地改、户改。股改,指对村级集体经济中的非土地资产进行股份制改革;地改,指农用地在权属性质不变、用途不变、量质不变的前提下进行流转,其中宅基地的土地所有权归集体所有,但用益物权可以通过流转变现,用来帮助农民进镇入城,集体建设用地进入市场;户改,指户籍制度改革,户口以实有人口、实有住所为依据,按居住地登记,剥离依附在户口制度上的身份、职业、公共服务等功能。为了推进“三分三改”,温州对基层组织进行了“转并联”改革。“转”,即城中村和城郊村转为城市社区;“并”,即把处于乡镇中心区的村、居民小区、移民居住点或农户集聚点合并组建成农村新社区;“联”,即将邻近的几个村联合起来建立农村新社区。这一系列改革,使得温州农村转型与温州农村本土文化相融合,政府能够承受,农民乐意接受。

二、乡土文化与农村转型维度分析

农村社会转型,不单单是依靠政府推行城镇化。政府推进城镇化的目的在于“人”,其本质是为了人民利益,更重要的是农村社会自身需要。只有当自上而下的制度安排与自下而上的发展需求相结合时,农村转型才可能成功。而自下而上的需求,则与乡土文化发展息息相关。乡土文化与农村转型的内生性长久存在,正确理解乡土文化的内生性对农村转型的推进意义重大。农村转型单纯依靠政府的城镇化是难以完成的,从整体上说,农村转型主要取决于3个方面:人、空间、时间。

从“人”的维度考虑,主要指以下2个方面:(1)乡土社会的人;(2)市民社会的人。由于这2种类型的人所附带的价值、思想、理念存在差别,在农村发展的不同阶段,他们所具有的价值、理念、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农村转型所要赋予的是市民社会的人,农村转型就是把乡土社会的人转变为市民社会的人。

从“时间”的维度考虑,农村转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一个长期过程,这种过程涉及利益冲突与裂痕,而这种冲突与裂痕需要靠经济的发展、利益的妥协来解决。由于不同阶段的人的思想、观念不一致,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时间的磨合,农民会感受到城镇化,以及农村转型发展给自己带来的好处。由传统封闭的文化理念转为开放的文化心态,农村的改革转型则容易被农民所接受。

从“空间”的维度考虑,农村转型是就近转型,而不是背井离乡,不远千里迁移。这不是城镇化发展的本义。农村转型在空间上具有地域优势,这种地域优势是绝大部分农民可以接受的。尽管有部分人通过自己的努力迁居到大都市,但对大多数农民来说,在本乡本土进行城镇化是首选。

人、时间、空间这3个维度是由乡土文化的本质所决定的。在乡土文化中,传统的乡村较封闭,在一定程度上甚至是孤立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封闭逐渐被打破,部分人开始进城务工。由于城乡二元体制的存在,城乡对立格局难以打破,农民虽进城务工但却难以融入城市,空间受到限制,因此农村社会的城镇化尽管使得大量人口变成非农户籍,但他们却享受不到城市人口的社会保障,依然游离在城市与乡村的边缘,可是他们自身既渴望发展,也渴望过上城镇居民的城市生活。这种自下而上的需求很强烈。国家为了突破城乡二元体制,不断改革户籍制度,进行城乡统筹发展改革,但这种改革任重道远。自上而下改革与自下而上需求产生交合点,对于推进农村转型具有积极意义,但由于改革涉及利益太多,需要出现恰当“时机”。

然而,农村转型需要的是人、时间、空间三者相互平衡(图1)。偏离平衡的农村转型都不是最佳:越处于内部平衡点,农村转型越低级;越处于外部平衡点,农村转型越高级。如果农村转型考虑人的维度因素少,考虑空间的维度因素多,则倾向于“政府强推型”,这种类型意味着政府主导,具有统筹规划、统一安排等优点,但对农民意愿的考虑相对较少。如果农村转型考虑人的维度因素多,考虑空间、时间的维度因素少,则倾向于“自发迁移型”,这种类型具有尊重农民意愿、冲突较少等优点,但同时具有凌乱、分散等缺点。值得一提的是,不管属于哪种类型,都需要考虑时机,考虑空间上的规划,这与经济发展的程度正相关。

图1 乡土社会与农村转型构建图

三、乡土文化视角下农村转型的机制构建

乡土文化的“土”在于农民依赖土地而生存,是熟人社会,相对封闭。城镇化的发展,乡土社会的传统意义在一定程度上消失。目前,传统意义上的农村成了老人与小孩的留守据点,尤其是偏远农村。进城务工人员大多数不愿回农村,但又难以融入城市。这部分人机动却又难以安身立命,成了农村和城市之间的徘徊大军。农村转型在一定意义上就是农民转变为市民,而如何转成了农村转型的核心问题。

中国行政区划分为中央、省、市、县、乡(镇)4级,村属于基层自治组织,但从数量上来看,村一级数量非常庞大。据2011年《中国统计年鉴》的统计数据,村一级数量达到589874个,农村人口占比仅有48.8%,还有一大批外出就业的农村人员,身份在农村,人却在城市。农村人口基数大,分散的小城镇更符合未来发展方向,通过小城镇建设容纳农村人口,使得这部分农村人口过上城镇生活,又可以享受农村资源带来的好处,这种“进可攻,退可守”的发展模式不仅可以保持社会的稳定,还可以促进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并符合中国人“离土不离乡”的愿望,相比“背井离乡”式的迁徙的无奈,离农民“中国梦”距离更近。

农村转型与农村发展过程中人、时间、空间等维度有关联。在乡土文化中,人的因素主要包括人在发展过程中的观念、收入水平、意愿程度等,时间、空间因素主要包括经济发展的程度、人的发展程度、制度安排等(图2)。这些因素共同作用,自上而下制度安排与自下而上需求推动,使得农村转型成为可能。农村的转型反过来促使乡土文化创新、融合,共生共长。农村转型机制的运作需要政府的推动,也需要社会经济发展水平的支撑。

图2 乡土文化视角下农村转型机制图

目前,温州市推行的城乡统筹综合改革,是一个恰当的时机。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温州市常住人口912.21万人,城镇人口为602.2万人,城镇化率66.02%[5]。加上温州工业化水平程度较高,本身不是主要依靠农业为生的温州人为农村转型提供了坚实的基础。不仅财政基础雄厚,农民收入水平也相对较高,从表1和表2可以看出,2005-2012年,温州市农村人均纯收入比全国平均水平要高出近一倍,这为推行城镇化建设奠定了经济基础。另外,通过开展“转并联”改革,全市5405个行政村通过“转并联”组建成789个新社区[6]。加上温州小城镇原先就相对发达,现在进一步拓展城镇化空间,提升城镇化水平,这些都为下一步的城镇化建设作了铺垫。但也可以看出,城乡居民之间的收入差距较大,温州市近几年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都是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2.3倍左右,而全国水平处在3.1倍左右。这还只是城镇人均可支配收入与农村居民纯收入相比,如果考虑其他资产性因素,城镇居民与农村居民的贫富差距将更大。但总的来说,温州市两者的收入差距相比全国还是较低的,这与温州工业化程度密切相关。因此,在城乡二元体制基础上进行统筹改革,只要制度安排得当,温州的城镇化水平必将再上一个台阶。

表1 2005-2012年全国城乡居民收入对比表

数据来源:据2005-2012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整理而成。

表2 2005-2012年温州城乡居民收入对比表

数据来源:据2005-2012年《温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整理而成。

四、农村转型与发展的路径选择——基于温州“转并联”改革的借鉴

农村的转型与发展依靠城镇化,城镇化建设与经济发展水平、地域格局相关联,城镇化为打破城乡二元体制提供了条件,但如果政府在城乡之间的制度障碍不消除,单纯城镇化仍然无法实现城乡一体化。因此,农村的转型与发展,需要综合配套制度,完善相关机制。

(一)“赋权+享利”的治理形式,激发基层参与的活力

农村转型发展,必须激发农村活力,而农村活力的显现,往往与审批事项的改革有很大关系。由于体制的惯性,审批事项的改革涉及的利益众多,难度也较大,但基层要发展,就必须赋权,赋权也就是打破体制的障碍,求得自身更大的自主权。当然,政府审批事项下放并不意味着放任不管,而是在统筹规划的前提下,由基层自主发展,这是民间活力的最大源泉。在很长一段时期,审批事项的繁多与繁琐,桎梏了基层发展的活力,如果没有审批事项的改革,要想再创造过去温州“龙港模式”的个例奇迹很难。推进城镇化,必须对农村实行“赋权+享利”的治理形式,使得农村的资源留在农民自己的手里,真正让农村富起来。温州目前的改革恰好体现了“赋权+享利”的治理形式。温州市为了进行城乡统筹改革,要求26个市级职能部门的366项事权下放到乡镇及社区[7]。另外,县(市、区)也把部分事权下放至中心镇及社区,如瓯海区向基层下放303项事权,苍南县结合自身情况下放审批事项285项和社区事项76项[7]。在“三分三改”改革中,不剥离农民的土地使用与收益权,让农民享有集体资产股份,这些都是让农民真正享有利益的体现。这样的农村城镇化才会让农民得利,才能让农民的参与积极性大大提高。

(二)“资本+期权”的运作机制,增强农民参加的动力

城镇化建设需要大量的资金,单纯依靠农村的资金难以完成,需要引入社会资本进行运作,但资本运作不是来赚取农民的利益,而是与农民利益互享、双赢合作。农村或农民可以通过土地等农村资源出资进行资本化运作,由于农民缺乏和城镇职工一样的养老、医疗等保障,这就需要通过已有的资源参与合作,以期权的形式获取今后生活的保障。当然,在很多偏远山区还很难做到,但在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土地资源价格较高,其目标是可以实现的。如果农民参与城镇化,获取城镇的生活,却无法支付城镇生活的成本,这种城镇化对农民毫无意义。温州市为了推进城镇化建设,进行农房积聚改造,允许农民用自家宅基地置换城镇商品房,这种置换既节约农村用地,盘活农村资产,实现农民集中居住,又坚持“农民可接受、政府可承受、发展可持续”及“自愿、依法、有偿”原则,大大增强了农民参与的动力。

(三)“社区+自治”的生活方式,提高农民追求的期望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推进城镇化进程,也是希望借此统筹城乡发展,平衡地区发展水平,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农民传统生活方式与现代城镇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城镇生活社区化,城镇由于生活、文化等设施齐全,给人民的生活带来便利与享受,这是农民乐意见到的。农村的转型,也就是让农民在社区生活下自主治理社区事务。它的主事机构由村民委员会转变为居民委员会或社区治理委员会,由于社区事务管理的参与度更高,与自身关系更密切,自主性要求较强。“社区+自治”的生活方式或许是今后,尤其是年轻一代追求的方式。温州通过“转并联”将5405个行政村组建成789个社区,在社区建设中陆续撤销260个街道办事处,将其转制为农村新社区,还建立了社区服务组织体系,将民政事务、社会保障、计生卫生、综治安全等政府公共事项延伸至社区[6]。这一系列改革将民众事务社区化、社区服务一体化,极大地提升了农民对政府的满意度。这种社区生活方式,应当是农民所向往的。

(四)“自愿+自主”的出入模式,提升农民融入的意愿

城镇化的过程缺少不了政府强有力的推动,但政府的推动应以农民的意愿为前提。在农村转型过程中,农民有自身的需求,有自身的考量,有利的事他们都愿意支持。政府为了公共利益的需要进行制度安排,无可厚非,但要让农民参与到决策过程中来。强制迁移的城镇化往往是利大于弊的。农民如果被强制搬离,在缺乏社会保障的情况下,“失业+失地”的农民将很难生存。因此,城镇化是需要经济作支撑的,在农民“自愿+自主”情况下的城镇化,才是阻力最小的城镇化,才是真正的城镇化。温州工业化程度本身就较高,务农人员本身就较少,且大部分农民是愿意城镇化的,农民从城镇化过程中可以受益,因而其推进城镇化进程的阻力也相对较小。

[参考文献]

[1]塞缪尔·P.亨廷顿.变化社会中的政治秩序[M].王冠华,刘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31.

[2]王伯昂.乡土教材研究[M].上海:商务印书馆,1948:2.

[3]费孝通.乡土中国[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1.

[4]温州市统计局.2012年温州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EB/OL].(2013-04-08)[2013-10-26]. http://www.wenzhou.gov.cn/col/col3583/index.html.

[5]温州市统计局.第六次人口普查分县(市、区)主要数据[EB/OL].(2013-03-04)[2013-10-26]. http://www.wzstats.gov.cn/info_view.jsp?id0=z0h8lnk7l8&id1=z0h8lo4fem&id=z0hdv8ysqp.

[6]浙江省发改委城乡体改处.温州市推进四集中改革增强中心镇集聚辐射力[EB/OL].(2013-05-11)[2013-10-28]. http://www.zjdpc.gov.cn/art/2013/5/11/art_112_536011.html.

[7]温州市民政局.温州农村社区治理体系重构研究[EB/OL].(2013-03-04)[2013-10-28]. http://www.wzmz.gov.cn/ArticleManager/detail.aspx?NewsID=16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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