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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周涛散文的创作技巧

2014-08-02王蓓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7期
关键词:周涛剪裁散文

王蓓

摘要:新疆作家周涛的散文有诗化的倾向。其散文的创作技巧主要归结为三个方面:一是善于取材,能于大中取小,又于小中见大;二是善于剪裁,单纯而集中;三是善于布局,由幽入明,卒章显志。

关键词:周涛散文创作技巧艺术构思是文学创作过程中一个极为重要的步骤,一部作品只有借助艺术构思的力量,才可能把复杂的生活素材变成激动人心的艺术作品。具体而言,从生活的感受到主题的孕育,从题材的提炼到形象的创造,从主题的选择到深化再到艺术表现的各个环节,这一系列反复酝酿的过程,就是艺术构思的基本内容。

关于周涛散文的构思特点,一言以蔽之,那就是:把散文当诗写。换句话说,就是高度的艺术概括、强烈的感情抒发。这种长期以来归属于诗歌的艺术特性被周涛巧妙地运用到散文创作中,从而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写作风格。

一、取材的技巧

写作散文,一般都是描写身边的生活琐事,往往不容易从大处取材。但是,周涛的散文却能避轻就重,灵活把握这种取材的技巧,反其道而行之,这正如李力在《借助诗的方式——论周涛散文构思》一文中所概括的,是“大中取小,小中见大的能力——这八个字显然也是他散文取材的主要特点”[1]。

周涛在创作散文时取材很大。辽阔如塔克拉玛干沙漠,奔腾如塔里木河,不可捉摸如西北的冬天……但在他的笔下,却都举重若轻,三笔两笔,就将各种事物的轮廓勾勒出来。令人尤为赞叹的是,他能从这辽阔的背景中选取几个极小的事物,从而将视角拉回到生活当中,从而体现出大中取小的特色。

比如在《塔里木河》文章的开头,周涛先引用了两句新疆民歌“每当我离开你的时候,叫我怎能不忧伤”起兴,确立起一种欲语还休的抒情格调。随后,他先从塔里木河与新疆的关系入手,指出新疆人的乐观的确是一种天赋,那是健康的体魄、生命的活力超越于生存苦难之上的自由飞翔。但这并不等于没有苦难、没有忧伤,更不等于心灵对苦难和忧伤的麻木不仁。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周涛其实是从较大的范围进行选题,而在切入点上,则深入和细化到个体的灵魂,从而让人不自觉地将这一“大”一“小”联系起来。

周涛散文不仅能于大处取小,还能从小处着手,于小中见大。如在他的《狗狗备忘录》中,取材极小,写得就是普通的家养狗,但是细细琢磨,却能让人体味出整个社会的人情世态以及人与动物之间的关系;《楼上惊闻布谷声》以布谷鸟的叫声为切入点,写出了都市人对田野春风、麦圃香馨的自然风光的追怀,从而表达出一份动人心弦的闲愁与惆怅。对于这一特点,李力指出:“所有这些动物题材的作品虽然出发点细而微,但无不呈现出作家观察生活的细腻与深刻,从而在更高层次声反思了自由、生命与现代人的复杂命运,有一种更高的哲学意义的思考。”[2]

大中取小,小中见大是对立统一的。如《伊犁秋天的札记》中,作者由落叶写到散步,由伊犁河谷写到伊犁酒徒,由哈萨克骑手写到自己的人生经历,看似漫无际涯的思绪最后却清晰地勾勒出生命的记忆。正如作家所疑惑的,“谁能听到秋天的叹息?谁能懂得秋天苍凉的表貌后面隐藏的内心裂变?谁又能破译生命在秋天发出的低语呢?每一片落叶,都曾经历了繁华的季节,饱尝了生长的过程,欣赏或被人欣赏,残缺或完美,承受光芒或迎接风雨,被全部天空和大地照耀、养育,每一片叶子都是珍奇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枚由自然精心铸造的金币,在万物中发行。可是谁曾珍视过它呢?现在,它飘落了,告别母体。谁又能听到它断裂的一瞬间发出的惊叫声呢?”[3]

岁月留给人们多少种疑问,就有多少种不懈的回答。然而,作家在这里并不执着于自己的疑问,而是很快从对一片落叶的凝神中走出来,走到了更加细致的生命之思中。在秋天的名义下,周涛展开了这一次散文漫步,从而勾勒起无数个值得读者忆想的细小对象。这显现出他驾驭材料的能力,也表现出他的散文的取材特点。可以说,借助于简单的“小”与“大”的辩证法,作家不经意间折射出一个博大精深的文学世界,一个广阔的诗意天空。

二、剪裁的技巧

众所周知,由生活经验构成的素材经过综合、改造、发展等一系列加工,然后才能成为作品的题材。在这一构思过程中,艺术性的提炼与剪裁是一个关键,是艺术家必须熟练运用的技巧。

周涛是一个诗人,他的散文同样具有诗的气质。体现在剪裁方面,就是删繁就简,通过几个重点而突出的事物、人物或小事就能反映出深刻的思想和哲理。

如周涛的散文《天空》,粗看起来,这个题目有些漫无边际,无处着落。但作者删削了可由“天空”联想出的无数个意象,如雨、雪、风、星星、云朵或者空无本身,只把地点集中在巩乃斯草原上,甚至又进一步落实于一个人和一只鹰的邂逅之中。这样就显得更加鲜明、集中。

《追赶自己的鞋子》充满了哲理,作者选取了日常生活中最常见却又最容易为人们所忽略的东西——鞋子,但是他没有去描写鞋子,而是将视角转向人生:“人在不断地追赶自己脚上穿的鞋子,却永远也追不上。因为鞋子总是比脚大一点,脚在鞋中追赶鞋,鞋随脚动,鞋总在前面。诚如一个追逐自己的影子,影随人动,只要日光在后面,影子是追不到的。永远追不上,永远又在追,直到脚的运动停止,鞋脱下来,扔在一边。”[4]这是多么富有哲理的语言!这些语言,通过作家的剪裁和编织,变得极为精炼,也极为发人深省。

三、布局的技巧

文章的布局,简单地说,就是作家对材料的组织、安排与规划的过程。对于周涛来说,在展开自己的艺术构思时,反复思索再三斟酌文章的布局是一项首要的工作,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散文中充斥着一种琢磨的痕迹。恰恰相反,它不假修饰的自然之美处处显露。在一次访谈中,周涛曾自述道:“写文章没什么庄严的,无非和说话一样,是在纸上用笔说话。说话就不必过于考究,把读者当朋友,就随意,就不用斟酌。不然就会咬文嚼字、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这种方式大概造就了你说的开头比较平吧,先声夺人当然好,但也可能难以为继,成为卖狗皮膏药的一声吆喝。还是渐渐开阔的好,更应注意内容,即是文章本身有没有真知灼见可以告人,技巧是因内容的需要而产生的,是第二位的。”[5]

总体来说,与作为诗人的周涛相对应,他的散文追求一种诗意,追求一种“意在言外”的境界,他要做到“言有尽而意无穷”。所以,读周涛的散文,会使读者产生无尽的联想,会令人回味无穷。他的文章,一般比较讲究布局技巧,而最关键的是,他在最后结尾的时候,往往写上一两句话,让人琢磨半天,细细品酌。这与古人诗歌中所说的卒章显志有一脉相通之处。

如在《二十四片犁铧》这篇散文中,前面描述了犁铧翻耕土地,将大片大片的牧场变成耕地,直到文章的结尾处,才出现一个哈萨克的老年妇女:“一个哈萨克老妇人从毡房里出来,她一手拄杖,一手牵着小孙子,在离毡房两米处站定。她一言不发,面色冷峻,她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自始至终沉默着,没说一句话。草原上的风掀起她的白发,露出她的额角上一道道苍老的皱纹。她向二十四片犁铧投过一道目光,那目光里凝缩了七十个冬天的寒冷!那不是愤怒,而是藐视……二十四片犁铧可以剖开草原的肌肤、劈斩无数种生命、切断草根、土地和顽石,但是它受不了这位老妇人沉默而又寒冷的目光,它受不了这种无言的、高贵的藐视。”[6]这种无言的目光,令人畏惧,令人反思,令人警醒,这是对破坏生态的无声的抗议,但是“此处无声胜有声”,这种结尾,反而更令人回味,令人沉思,艺术效果更加强烈。

综上所述,周涛散文擅长由幽入明,卒章显志的布局,把艺术表现的含蓄性和明确性有机统一起来,并且把主题附在精巧玲珑的意境中,有层次分步骤地予以揭示,从而使文章显出诗歌般清新俊逸的艺术特色。

注释:

[1][2]李力:《借助诗的方式——论周涛散文构思》,学术论坛,2008年,第7期。

[3][6]周涛:《伊犁秋天的札记//周涛散文(第一卷)》,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37-38页,第267页。

[4][5]周涛:《周涛散文(第二卷)》,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版,第153页,第4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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