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 落

◆ 孙长乐

潮 落

◆ 孙长乐

女孩来到海边，正是潮落时，一些黑黢黢的礁石都露了出来。滩涂上有很多赶海的人，都在埋头忙活着。女孩拎着竹篓子，边往里走边拾一些海带、海菜，女孩知道，临近海水的礁石跟前能扒到蚬子和牡蛎。往里走了几十米，女孩看到，有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坐在一块礁石上，唉声叹气。小伙子身边也没有什么东西，显然他不是来赶海的，女孩在一旁暗暗打量他，见他萎靡不振，一脸愁容。女孩心里一紧，思忖片刻，便背起篓子，开始往外走，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海边。

过了十几分钟，女孩再次回到海边，这次她是跟一个警察一同过来的。远远看到那个小伙子还坐在礁石上，女孩便领着警察来到他跟前。警察在小伙子旁边坐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和声细语地问：“你是自己一人来这儿的吗？”

小伙子愣了一下，瞅着警察，说道：“是的，有啥事吗?”

“随便聊聊，”警察打量着他，“你到这儿来做啥呢？”

“就是来消遣一下，玩一会儿。”小伙子面无表情地说。

警察又说：“看你的样子无精打采的，遇到啥难事了吧？”

小伙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点上一支烟，狠狠吸了两口，说：“最近真是倒霉透顶，先是失业，跟着相恋三年多的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我都要崩溃了，已一个礼拜没出家门了。”

警察宽慰道：“人哪有事事一帆风顺的，遇到沟沟坎坎就得想办法迈过去。”

望着远处波澜不惊的海水，小伙子点点头，问道：“我坐在这儿，你怎么就看出我有不顺心的事呢？”

“我是这附近派出所的，”警察指着站在旁边的女孩对他说，“这孩子刚才看到你，就觉得不对劲，有些担心你，就去了我们所里，叫我们过来看看。”顿了顿，又说，“这一个月来，她这是第三次来找我们，此前她叫我们过来看的那两个人，经了解，有一个确有轻生念头。”

听了警察的话，女孩埋下头，显得挺不好意思。小伙子打量着她，笑了笑，说：“谢谢你的好意，我是上这儿来散散心的，你放心好了。”

警察又跟小伙子聊了一阵，也确信他只是来这散心的，就回去了。小伙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女孩篓子里的东西，便帮她扒蚬子。起初，女孩显得有些拘谨，过了一阵子就和小伙子有说有笑了。聊过后，小伙子也知道了女孩的一些情况。女孩今年十二岁，是在两年前跟父母从农村老家来到这座城市的，半年前她爸在这里投海自尽了，妈妈就在菜市场租了个摊位卖菜，女孩课余时间就来赶海，拾到东西就拿到菜市场去卖。

这时，开始涨潮了，小伙子跟女孩一起往外走。来到海岸上,女孩望着那一涌一涌的潮水，幽幽地说：“我爸投海的前一天，在这儿坐了一下午。现在看到坐在海边发呆的人，我就害怕……”她仰起头望着小伙子，又一脸认真地问道：“叔叔，人为啥不好好活着呢?”

这话令小伙子唏嘘不已，不知该对她说什么。沉默良久，小伙子似乎颇有感触：“你这孩子不仅善良，还那么顽强，跟你相比，我们这些成年人，生存能力比你强得多，可面对一些沟沟坎坎，很多人却是意志消沉，自暴自弃，想想自己，我也感到惭愧。”

女孩瞅着那小伙子，抿着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离开海边，女孩跟小伙子打了个招呼后，就背着篓子朝附近的一个菜市场走去，看了一眼西斜的太阳，女孩便加快了步子。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