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与鲁迅笔下女性形象探究
2014-07-29陈雨晴
陈雨晴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卡夫卡与鲁迅笔下女性形象探究
陈雨晴
(武汉大学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00)
卡夫卡和鲁迅是世界文学史上的重要作家,他们分别代表着各自的时代。在卡夫卡与鲁迅的作品中,女性形象所占比例不大,但却具有极为重要的地位。本文尝试将卡夫卡和鲁迅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进行分类探究,并在此基础上对其异同点进行分析。
卡夫卡;鲁迅;女性形象
在失去信仰的时代,鲁迅与卡夫卡通过对自我、苦难和死亡等生存困境的探索,殊途同归地拿起“文学武器”,描绘了人在异化环境中的生存状况。他们二人之间并无直接的影响关系,但相似的时代环境、家庭环境、身心疾病,使他们在内在精神上相通且共振。他们作品中的主人公多数是男性,但这并不代表女性在他们的作品中的地位不重要。相反,他们通过塑造的一个个典型的女性形象,表达了他们对于生命的理解和生活的感受。
一、卡夫卡笔下的女性形象
卡夫卡的作品主人公多是一些单身汉,但身为配角的女性在其作品中同样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她们体现着卡夫卡潜意识里对于外部世界的感受,承载着卡夫卡对于生命的理解、对社会生活的各方面的想象。卡夫卡作品中的女性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反抗者”、“统治者”及“情人”。
(一)“反抗者”——反抗权威的女人
卡夫卡作品中最具反抗精神的要数《城堡》中的阿玛莉娅。她的反抗是对以父权制为主导的社会的反抗。小说《城堡》中,“克拉姆简直就是女人头上的司令,一会儿命令这个女人,一会儿命令那个女人到他那儿去,不许让他久等,而且如同他命令一个女人马上来一样,他也很快就命令她们赶快走。”①酒店老板娘就三次被克拉姆这样召唤过,并且这些召唤成了她永久的幸福回忆和生活的支撑。在阿玛莉娅拒绝索尔替尼的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她的家人也把阿玛莉娅被索尔替尼看上当成是一种荣耀。对克拉姆和索尔替尼来说,女人就是为随时为他们献身而存在的,他们的存在造就了女性存在的意义。然而阿玛莉娅却以一种沉默的姿态拒绝索尔替尼的无耻召唤。阿玛莉娅作为男性权力的反抗者,在这个普遍认同父性权威的男权世界,其反抗必然会导致整个群体的责难和驱逐。她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拒绝不仅会毁灭自身,还会给她的家人带来无尽的灾难,但是她仍然做出了反抗。阿玛莉娅是一个反抗男性权威的殉难者,她的受难注定以沉重的失败和痛苦告终,然而她的这种反抗精神却是难得的,尤其是对一个女性来说。
(二)“统治者”——“父亲”般的女人
卡夫卡的一生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中,他一生的情感生活中充满了与父亲的矛盾纠葛。也许正因为如此,卡夫卡在他的小说中刻画了很多“父亲”一般的女性形象。《城堡》中大桥酒店的老板娘加尔德娜、村长的老婆米齐、贵宾楼的老板娘都是具有“父亲”特征的女人。加尔德娜有着父亲般强壮高大的身材,店老板在她面前简直就像个孩子,其他人也对她惟命是从,似乎在她身上有着某种无形的权威。这种无形的权威在村长的老婆米齐身上表现得更为明显。小说中村长患有严重的风湿病,基本上丧失了处理公务的能力,村里的所有事物都是由米齐处理的。村长只是名义上的统治者,所有的事情的结果都是由他的老婆的意志来决定的。米齐不像加尔德娜那样有着高大强壮的身形,但是却有着无形的威力,在思想上构成了“父亲”般的形象。
(三)“情人”——“性”的化身
在卡夫卡的作品中,很多女性形象都具有“性”的意味。在小说中他一方面描绘了对性的恐惧,另一方面也描绘了对性的陶醉。小说中的某些情欲描写显得极为露骨。《诉讼》中的K,几乎每看到一个年轻的女性都会立即表露出性的饥渴和幻想,似乎每一个年轻女人都会引发K扑向她们的强烈冲动,这不是什么爱情,而是来自某种动物的本能。《城堡》中的弗丽达和土地测量员K,第一次见面就很快滚入了桌子下面,“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两个人的心一起跳动”。K觉得“如果弗丽达抛弃他,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一起抛弃他。”②在被剥夺一切的人那里,一具肉体是最后的救生圈,性是一切。
二、鲁迅笔下的女性形象
鲁迅先生描写的多是封建底层社会的女性,通过对根深蒂固的封建专制制度的批判,写出了底层社会女性精神无依、个性丧失中苦痛灵魂的绝望挣扎。在他笔下,底层劳动妇女有“被吃”者与“吃人”者之分。然而无论是“被吃”者还是“吃人”者,她们都经历了一个个体心灵被扭曲、灵魂被蜕变以及“性”方面的异化过程,都是旧文化与旧制度下的受害者。
(一)“被吃”者:封建藩篱内的卑微人生
鲁迅笔下的单四嫂子、样林嫂这些典型的下层劳动妇女,是成千上万受封建礼教和封建贞操节烈观念毒害的妇女的代表,她们的生活境遇和悲惨命运是中国底层女性千百年来的生存方式的缩影。
《明天》中的单四嫂子善良本分、吃苦耐劳,把生活的全部意义与希望都寄托在独生子宝儿的身上。然而随着宝儿不幸染病夭折,单四嫂子的生活陷入了极度的凄苦与悲哀之中。她的不幸非但没有换来鲁镇人的同情,反而连平时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一点可怜的财物也被人乘机骗走了。从此,等待着这个可怜寡妇的将只能是更加沉重、更加无穷无尽的苦痛和悲哀。
相比单四嫂子,祥林嫂一步一步“被吃”的过程更加凄惨。嫁给比自己小十岁的祥林,她丝毫没有任何不满。丈夫死后,为逃避被卖再嫁的命运,她逃到鲁镇,给鲁四老爷家当女佣。一贯逆来顺受、任人摆布的祥林嫂在婆婆把她抓走卖掉时,出于对再嫁的羞愧和恐惧,不惜以自己的生命来顺从这吃人的礼教。随着丈夫病逝、孩子给狼衔走,祥林嫂不仅丧失了人世的欢欣,而且又被套上封建伦理制度所给予的精神枷锁,成为败坏风俗的典型。
(二)“吃人”者:男权专制社会的帮凶
在鲁迅先生的笔下,麻木、痛苦、残酷的底层社会也会孕育出卫老婆子、柳妈之类“吃人”者的形象。《祝福》中的卫老婆子与柳妈,同祥林嫂一样都处在封建社会的最底层。然而她们对于祥林嫂的人生悲剧,非但没有设身处地地同情,反而给以轻佻的嘲笑和尖冷的伤害。卫老婆子把祥林嫂领到鲁镇,使祥林嫂遭受鲁镇上人的压迫与鄙弃,并伙同祥林嫂的婆家人把祥林嫂当作牲口一样捆绑起来卖到贺家坳去。而柳妈同样作为女佣,本应是最能同情祥林嫂的,可是她却揭祥林嫂的“伤疤”,不让独语的祥林嫂自我排遣,总是取笑她,去提祥林嫂不愿提及的事。可以说在《祝福》中,卫老婆子与柳妈都是导致祥林嫂悲剧的重要因素,她们和小说中的“鲁四老爷”、“四婶”等人一起形成了吞噬祥林嫂的社会环境,一起扮演着男权专制社会“吃人”的帮凶。
(三)“无性”者:性的异化
鲁迅先生笔下的女性的性别意识并不明显,鲁迅描写到“性”也是为了表现封建桎梏下的女性性心理变态。通过描写女性的“性”的异化,揭露封建礼教的“吃人”的本质。
《阿Q正传》中,当阿Q下跪向吴妈求爱时,吴妈的反应异常激烈:“吴妈愣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③之后还闹着要寻死,引得大家纷纷来劝。如此激烈的情绪反应表明像吴妈这样的女人,只拥有男权强加于女性的“贞操”话语,这使她很难在生活中去选择自己的爱情和婚姻,从而使自己处于“无性”的状态。更有意味的是,鲁迅先生在这之后又勾勒了一系列有名无名的女性群体的性异化。自从阿Q向吴妈求爱失败之后,未庄的女人竟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Q走来,便个个躲进门去。甚而至于将近五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而且将十一岁的女儿也叫进去了”。④对吴妈等女性命运与灵魂的艺术观照,深刻揭示了中国女性在性意识上的畸变及其成因,对造成女性性异化的传统文化习俗给予痛切的理性批判和深刻的文化反省。
三、结语
由此可见,卡夫卡的笔下还存在着具有强烈的反抗精神的女性,有的时候她们的反抗精神似乎表现得比男性更为强烈;而鲁迅笔下的女性则深深囿于封建专制的樊笼,毫无反抗与斗争的意识,甚至已完全被男权主义同化。卡夫卡所塑造的一群“父亲”般的女性形象,男性在他们面前都唯唯诺诺;而鲁迅笔下的弱女子,是连阿Q都敢调戏的对象。卡夫卡将很多女性描写成“性”的象征,“性”的描写与暗示在其作品中已成为常态;而鲁迅笔下的女性则是谈“性”色变,避之惟恐不及,体现了中国女性在性意识上的畸变。
①叶廷芳主编.卡夫卡全集(第三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12月,第217页.
②叶廷芳主编.卡夫卡全集(第三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12月,第87页.
③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501页.
④鲁迅.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50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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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4)17-00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