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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乾坤大

2014-07-26袁波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4年6期
关键词:拓本碑帖墨色

恰逢雨生百谷、清静明洁的谷雨时节,本刊主编曹隽平、北京工作站站长朱麟、特约记者袁波在京城采访了碑帖收藏、碑拓制作专家李绪杰先生。

艺术中国记者袁波(以下简称袁):李先生,您好,感谢您接收我们的采访。希望您能给大家介绍一下有关碑拓方面的知识,分享您在收藏、鉴赏以及制作碑拓过程中的心得。

李绪杰先生(以下简称李):不客气,很乐意跟大家互相交流学习。

袁:碑帖收藏,是传统收藏门类中的一类,被称为“黑老虎”, 一方面是指其颜色多为黑色,价值高,分量重如老虎,在民国以前尤其为金石学家、书画家所重;另一方面是指辨别真伪难,制假手法多,没有很高的专业素养,稍有疏忽即会上当,似被老虎咬了一口。什么样的机缘促使你把收藏热情投入到俗称“黑老虎”的碑帖中的?

李:碑帖的收藏,对专业性要求比较高,要求具有较高的历史学、文学、金石学、书法艺术等诸方面的综合文化素养。时下,碑帖拓本还不容易被人们接受,所以市场价格也不高。大概十多年前,我决定收藏碑帖拓本时,经济基础不是很好,典型的工薪阶层。而喜爱书法、碑帖收藏又是我的兴趣所在,加上我对文史知识比较着迷,可以扬长避短,于是开始关注并从事碑帖收藏。现在来看,这个思路是对的。珍藏金石碑帖,首先,它成了我学习书法的本源,临习原拓本,比临写印刷本高出一筹;再有,就是好的版本可供我出版和展览陈列;第三方面,在我做活动时,善本佳拓可以供我与诸位师友共同赏析。就像今年三月上祀节时,在香山大学堂做的“栋染儒风琴棋书画名家——香山兰亭雅集第一季”中,我就携带了明拓本《唐怀仁集王圣教序》、清初拓本《十七帖》,及清早期拓最善本《汉史晨前后碑》等前去。之所以携带善本《汉史晨前后碑》前往,是主办方邀请到了孔子第七十七代孙孔德墉先生,以及书法、收藏界的诸多高手。

袁:就像您说的,您不仅收藏了许多佳拓善本,而且还是当代深谙全形拓技艺为数不多的专家之一,您给我们谈谈全形拓,特别是全形拓制作的关键环节吧。

李:过誉了,专家不敢当。全形拓,也称立体拓、器物拓、图形拓。它是一种复制方法。其主要是一种墨拓技艺、一个工艺流程,施以严谨的操作手法,把器物的纹饰图案、刻铭等按原貌、一比一的比例,拓印复制到纸张上。全形拓本优点是能依据原器的大小,使形状、铭文、纹饰等,立体展现于平面的拓纸上,在视觉感受上是直观的、立体的,相当于用纸墨给器物拍了一张立体正面照。好的全形拓,装帧后悬于壁间,给人以呼之欲出的感觉。

有记载表明,最早掌握这门技艺的是清嘉庆年间的马起凤,《金石屑》录一汉洗,马氏题云:“汉洗,旧拓本,戊午六月十八日,傅岩马起凤并记。”戊午为清嘉庆三年。后来江苏焦山寺的“金石僧”六舟和尚(释达受)得其传授,用蜡烛点灯取影法做全形拓。通常是拓一些器物小件,且线条纹饰简单,习惯以平面的拓法来做立体拓,不讲求透视。到清咸丰同治年间,山东潍县的金石学家陈介祺(1813-1884),喜藏钟鼎彝器,善于毡蜡,完善了全形拓,对器物的拓制也更加趋于合理。

做全形拓片,通常是两种方式:一是拼纸法,也叫接纸法;再就是移纸法。采用拼纸法做拓片,是将被拓器物的不同部位的纹饰、器铭等分纸拓制,然后将分部位捶拓的拓片,按照器物外形图稿拼接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陈介祺有此类拓法。用移纸法做全形拓,要求是将被拓器物需要表现的内容,捶拓于一张纸之上,操作完成一个部位后,移动纸张再完成下一个部位的拓制,注意兼顾圆形器物的边缘,在平面上要表现出视觉压缩。其工艺繁琐,在移动纸张时,要求图案对接准确无误。对于一些小件器物,多采用此种拓制方法。

全形拓制作工艺,真正有突破性发展,则是在晚清、民国时期。此时西方照相技术东进,传入了透视学和素描方法,人们也开始使用墨色浓淡来表现光影的明暗变化,使得所拓器物图像整体的立体感较以前大为增强。此项技艺在民国之后一度没落,当前掌握这门传统技艺的人也不多。我开始做全形拓,先是自己探索,学习前人的文字、图片,后来常求教于王均先生。

袁:那什么是全形拓制作的关键技术所在?

李:刚才谈过了全形拓的两种方法,首先全形拓是个系统的工艺流程,因为制作全形拓所需要的时间较长,必须有时间上的保障。在分步制作过程中,手法衔接要紧密;墨色讲究阴阳向背、主次关系,对墨色的拿捏要恰到好处、渐变自然,使的浓淡干湿前后协调,将原器的大小、铭文、图案等要素立体地展现在平面的拓纸上。我比较注重调墨的适度性,墨不能太湿,也不能太焦,墨湿容易渗透纸背,沾染在器物上,对器物构成损害。墨太焦,又不容易出效果。拓片制作完成之后,拓纸的背面要求绝对不能有洇透的墨迹;再就是正面的墨色过渡自然,没有阶梯状的生硬,要浑然一体。这不但与操作手法有关,也与用纸、选辅料相关,拓什么样的器形,选用相应适宜的纸张和辅料。

袁:可见全形拓不仅要求技艺精湛,还对用纸、用墨非常讲究。如果鉴赏一件全形拓的作品,就不仅需要历史学、金石学、文学、文字学、书法、印学等学科的知识,还需要明白造纸、制墨的工艺技术发展过程。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一件全形拓佳作,就是一个综合体现中国文化元素的艺术品。

李:对,碑帖拓本,包括全形拓,承载的文化体量是很大的。有碑帖拓本的存在,不仅为研究汉字文化、钟鼎彝器款识提供资料来源,全形拓如再加以题识、绘画,也是一件高雅的艺术品。典雅的器形、优美的纹饰、字俊文雅的题跋,浓淡变化的墨色,赏析者容易引发翩翩联想,使人才思敏锐。全形拓的收藏现在也是阳春白雪,专业性很强。现在的状况是大不如清代、民国时期。在有清一代,形成了一个以“乾嘉学派”为代表的学术流派,那时金石碑帖是收藏中的大类,排行在瓷器、书画收藏之前。

全形拓片自出现后,一度成为金石学家热捧的对象,无数文人学者、有识之士都沉浸在全形拓制作、鉴藏和研究的乐趣中,如陈介祺、王国维、罗振玉、傅斯年、容庚、郭沫若、商承祚、于省吾、唐兰等诸位先贤,现在看来,哪位不是博学多才的大师级人物?

而今,新作全形拓极少,原因有两个,其一:擅长此技法的人堪称麟凤;其二,民间有善此技艺者,接触不到有价值的被拓物,好的东西都在博物馆或者藏于海外。如我所拓制的全形拓,就完成于海外。全形拓注定不是大众消费品,如饮食中的山珍海味。试想:何人常品山珍海味?

我对碑帖收藏心存敬畏之心、责任之心,在鉴藏的同时也作一些研究,陆续发表了一些文章,出版了几本碑帖收藏与金文书法艺术类的小册子。对于我所做的研究:所言、所作力求言之有物。对于我所做的出版:则抱以“百年后无我,百年后有书存于世”的态度。

袁:正如你的堂号“乾堂”所寄寓的。乾,上出也,像植物屈曲生长的样子。孔子释之曰健也,健之义生于上出,上出为乾。达于上者谓之乾。堂,正房,高大的房子。乾堂意寓可登堂入室,此为求知之一境界,而向上之精神须持久。

谢谢您接受杂志社的采访。

李:谢谢!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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