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现代生活的观察者

易英，1953年出生于湖南芷江；1982年本科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美术系；1985年硕士研究生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现为中央美术学院学报编辑部主任，美术研究杂志社社长，《世界美术》主编，教授、博士生导师。其专著有《学院的黄昏》《中国当代油画家个案研究——刘小东》《从英雄颂歌到平凡世界——中国现代美术思潮》《偏锋——中国当代艺术家评论》《西方20世纪艺术》《易英话语录》《原创的危机》《漂浮的芦苇》《转向》。编著有《西方现代艺术美学文选·造型艺术卷》《世界美术文选》《西方当代艺术批评文选》。译著有《帕诺夫斯基与美术史基础》《当代艺术家的油画材料与技术》《艺术与文明》《视觉与设计》《叛逆的思想》。

印象派是19世纪法国以巴黎为中心的一个艺术运动，在19世纪70-80年代，印象派艺术家以激进的态度，举办一系列独立画展，在社会上造成很大影响，确立了他们在当代艺术中的地位。一般认为，印象派是艺术史的一个转折点，是现代主义艺术的开端。早期的印象派艺术家强烈反对学院艺术的规则，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来作画，形成独特的风格。印象派的名称来自第一届印象派画展莫奈的一幅画《日出·印象》，一个记者讽刺性地用这个标题来命名这群艺术家的风格，而实际上，“印象”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印象派的风格特征。

19世纪中期，是法国社会发生巨大变化的时代，1848年二月革命和六月革命，拿破仑·波拿巴政变上台，巴黎重建，波拿巴的军事冒险，直至普法战争和巴黎公社。新旧时代的交替也反映在艺术的专权与变革，学院主义与现实主义的激烈斗争，印象主义则是现实主义的延续。学院主义是法国传统艺术的捍卫者，用传统艺术的标准统治巴黎的艺术界，历史画、宗教画和肖像画是正统的题材，风景画和静物画都排除在外。作画的要求是形象逼真，画面平滑光洁，不露笔触痕迹，隐藏画家个性和情感。学院每年举办“巴黎沙龙”美术作品展览，由学院的评审委员会按照学院主义的标准挑选作品，评选沙龙的大奖，维护学院主义的权威，保证学院艺术家的经济利益。现实主义艺术家，如居斯塔夫·库尔贝和巴比松画派，首先向学院沙龙挑战。他们不愿意重新编造历史和神话的题材，而着力表现现实生活和平凡的风景，他们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沙龙的规则，他们后来进入了沙龙，是因为他们的技巧与学院派有一定关系。印象派没那么幸运，马奈与库尔贝一起参加过1863年的落选沙龙，而其他印象派画家则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届沙龙。印象派画家坚持自己的风格，而每一年他们的作品都会被沙龙评委所拒绝。印象派画家首先是以现实主义者出场的，克洛德·莫奈、彼埃尔·奥古斯特·雷诺阿、阿尔弗雷德·西斯莱和弗里德里克·巴齐依。他们一起作画，一起讨论艺术，盖博伊咖啡馆是他们的活动中心。后来加入他们的是卡米尔·毕沙罗、保罗·塞尚和阿尔曼·吉奥曼。爱德华·马奈是这些青年艺术家中的中心人物，他不仅为其他画家所追随，还是他最先挑起印象派的话题。

1863年，马奈向沙龙提交作品《草地上的午餐》，被沙龙拒绝，理由是他画了一个裸体的女人和两个着衣的男人在草地上午餐。沙龙评审委员会只接受历史画与寓意画中的裸体，他们指责马奈把一个真实的裸体置于现实的环境中。同年，经波拿巴三世批准，没有入选沙龙的艺术家可以参加“落选沙龙”，波拿巴的意思是让公众自己判断艺术作品的好坏。虽然落选沙龙受到很多观众的嘲笑，但它预示了一个新的潮流的产生，它引起的轰动远远超过官方沙龙。1867年和1872年，落选艺术家两次请愿要求再次举办落选沙龙，遭到官方的拒绝，被迫无奈的艺术家只有另谋出路，印象派画展应运而生。

1873年下半年，莫奈、雷诺阿、毕沙罗和西斯莱组织了“无名画家、雕塑家和版画家艺术协会”，决定举办自己的独立画展。协会成员后来增加了塞尚、贝尔莎·莫里索和爱德加·德加，他们发誓不再参加官方沙龙。老一辈的激进艺术家欧仁·布丹被邀请参加展览，他是莫奈的老师，外光画派的先驱。印象派的领军人物爱德华·马奈并没有参加印象派画展，同样具有印象派风格，对莫奈影响很大的画家的约翰·杨金也没有参加。最后有30个画家参加了第一届印象派画展，1874年4月画展在摄影师诺达尔的工作室开展。批评的反应是复杂的，对莫奈和塞尚的攻击最多。批评家、讽刺作家路易·勒鲁瓦在报纸《喧闹》上写了一篇短评，用莫奈的《日出·印象》的标题把展览讽刺性地称为“印象派展览”，印象派由此而得名。他认为莫奈的画最多只能说是一张速写，很难看作一件完整的作品。他说：“太随意了，太粗糙了，一张萌芽状态的壁纸也比这个海景要完整。”尽管如此，“印象派”一词很快得到公众的认同，甚至艺术家本身也接受了这个称谓，尽管他们的艺术风格和气质并不相同，只是在独立性和反叛性上是一致的。从1874年到1886年，这些艺术家相约举办了8次印象派画展，每次展览的人员都有变动，只有毕沙罗参加了所有的展览。

莫奈的《日出·印象》画于1872年，画的法国的勒阿弗尔港。这幅画用轻松随意的笔触暗示了特定的景象，而不是仔细的描绘。莫奈后来对这幅画做了解释：“风景就是一个印象、一个瞬间的印象，因为我的方式，印象派这个标签就给了我们。我到勒阿弗尔办事，从我的窗口看去，太阳隐现在雾中，前面杵立着几根船桅……展览的目录需要一个标题，这确实是勒阿弗尔的景色，我说“叫印象”吧。”“印象”成为印象派风格的标志，不论是学院主义还是现实主义，与印象主义的风格都有根本的区别，印象派划分了一个时代。印象派的技法是史无前例的，尽管英国风景画家特纳和巴比松画家，如鲁索和柯罗，都对他们有所影响。印象派最重要的特征是“外光”，他们不仅表现外光，而且还直接在外光下作画。“外光”瞬息万变，在理论上说，用绘画来真实地记录外光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外光作用下的对象，每一时刻都在发生变化，对于外光的表现实际上是对印象的记忆，因此，外光是被一定技法所表现的，离开了这些技法，外光就无从表现。总的来说，印象派的技法都是围绕着外光展开，尽管每一幅画并不一定在外光下完成，或者是在外光下一次完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