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与理发师

◆ 钱建平

诗人与理发师

◆ 钱建平

年轻诗人是被请来给更加年轻的诗人讲授诗歌的技巧的。他想一个题目，一个赋予诗歌以希望的题目。“诗歌的低谷”、“诗的尴尬时期”使诸多的诗人患了忧郁症，他要为诗界吹进一缕昂扬的新风。

题目的基调定了：张开理想的翅膀再度迎接诗的辉煌。此时的诗人想理个发，然后洗个澡美美地睡一觉，精神饱满地走上讲台鼓吹诗的辉煌。

他走进一家理发店，把头傲然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闭起眼，用十二分的热情给刚刚拟定的题目进行补充和润色。不久，他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欠起身，把头倾向前方，目光落在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旁边的一本书上。不错，这是他不久前出版的一本诗集，集子到处是水痕，精美的封面皱皱巴巴，看样子被主人翻过不知多少遍了。

一个意外的收获，使我们的诗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但诗人毕竟是诗人，不然就有点浅薄之嫌了。他抑制着一颗激动的心，平静地注视着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理发师。她看上去三十多岁，中等个儿，横看竖看都很耐看，此时她带着一丝笑意，麻利地在他的头上精心地耕作。诗人从她那温馨的气息里感受到了一种不易得到的快感，他透过她丰满的胸脯看到了一颗被诗歌熏染过的心。

这是一个超凡脱俗的女人，他想。她不仅很美，而且还有一个崇高的灵魂，他在心里说。诗人是富于幻想的，理发师在他的身边转来转去，就像一颗行星绕着火红的太阳。他想他一定要把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拿到明天的讲台上，给诗歌灿烂的明天以有力的佐证。

他甚至想得更深更远，他想赞美她，歌唱她，和她好好谈谈，在林荫道上，在花前月下，在神圣的诗的王国里，如此美好而狂热的激情在诗人的身上好久没有出现了。他展开想象的翅膀，在迷人的天空中自由地飞翔。

不一会儿，理发师去掉了诗人头发中该去掉的部分，她放下推子、剪子，一手拿着一个印有外文的精制的瓶子，一手捡起那本诗集，挡在他的前额。接着香喷喷的水雾散落在诗人的头发上，而他的前额和不该享受水雾的部位，被他的诗集有效地隔开了。原来那本水痕斑斑的诗集，在漂亮的女理发师这儿，仅仅是当作方便的挡水板而已。可怜的诗人从诗的王国坠落到无情的现实中，没等整理好衣领，便匆匆出门了。这时，身后传来理发师清亮的一声喊：“喂，等等，你还没付钱呢！”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 图/鲁 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