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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军区文工团忆旧

2014-07-23张惟

世纪 2014年4期
关键词:华东文工团军区

张惟

春节携一家老小赴越南岘港度假,临行前刚送来1月28日《作家文摘》就带上飞机了。在海滩的躺椅上,这成了几天来唯一的中文消闲读物。见刊有上海作协主席王安忆题跋的她父亲王啸平的《爱的折磨与荣耀》(原刊载于《世纪》2014年第一期,是一组散记的首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原因是它引发了我的一些南京军中生活往事记忆。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王啸平出生于新加坡,早年在南洋从事抗日救亡进步演剧和文艺创作,他在1940年21岁的时候,回到祖国参加新四军投身抗战。而我是1932年底随父母自印尼苏门答腊实武牙埠回国途中,诞生于新加坡旅次。1949年9月我在当年新四军二支队的出发地福建龙岩,加入闽粤赣边纵政治部文工团,团长是甫自新加坡被英国殖民当局驱逐回国的新加坡海鸥剧团总导演杜边,这就有了一点天涯地缘人文相连的怦然心动了。

1950年11月我将满18周岁,文工团奉调南京驻地华东军区政治部文化部报到接受整编,多数人员分配到特纵兵文工团,也有一些艺术尖子充实到刚由华东军区文工团改称的解放军艺术剧院(这名称是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后来写作《红日》的著名作家吴强起的,以后总政文化部长陈沂说这样一个军区文工团的名称能涵盖全军吗?就改为前线文工团了)。我原是边纵文工团创作员,在南方游击区小有名气,还曾受到边纵政委的接见,但到了华东军区才知道这支由江南新四军发展起来的部队创作人才济济。文工团团长沈西蒙、政委沈亚威都是军旅著名作家、艺术家,王啸平时任戏剧部主任后为副团长,创作部有后来创作电影《渡江侦察记》的沈默君,《柳堡的故事》作者石言等,跟我谈话的文艺科长李淦听我说会创作只是笑笑,后来把我和陈培光分到新成立的军区军人俱乐部,我们文工团的副团长杨村被分配美术工作室搞雕塑,指导员阿丹姐留在文艺科当干事。我一打听干事也多是正营级的,像我这样的小青年到此野战军首脑机关当一名工作人员已经是够神气的了。

军人俱乐部管辖有军区图书馆、两座电影院、艺术活动厅等,地址在湖南路与山西路交汇的丁家桥附近的大院落,并与军区文工团驻地相连接。我和陈培光参加接管大华电影院,后我到军区图书馆工作,这里成了我的大学,我开始给丁玲主编的《文艺报》写书评。我们原边纵文工团的赖树攀也分在图书馆,陈培光也调到俱乐部美工室,古清秀在康乐部,我们有时相约去后院军区文工团看望陈增、林流芳、肖斌、罗华林、陈治、叶国书等战友,偶然在院子里碰到文工团的头面人物,其中就有文质彬彬很优雅的王啸平,他(她)们悄悄指点介绍,我年轻职微不敢上前去认识。假日时,许多边团的老战友从特纵文工团来城看望杨村哥、阿丹姐,也会到我们俱乐部和艺术剧院欢聚,还有在《华东战士》社当编辑的古奕清,在军区司令部警卫连当司务长的王仲仁等也常见面。

王安忆的题跋中说到她的父亲王啸平是在1957年被打成了“右派”,逐出军队。此前我已于1955年8月调到总参装备计划部当参谋了。不过在北京我听到原华东军区文化部门的一些名人、熟人被打成“右派”还是触目惊心的。除了王啸平,文工团的沈默君,还有文艺科干事也是新四军才女的蒙沙,都被打成“右派”。蒙沙是已调任济南军区文化部长李淦的妻子,我由北京出差去济南时特地去看望她和李淦老科长。李淦曾应允有机会时调我去搞创作。老熟人的遭遇真使我对当时的文艺工作望之生畏。华东军区文化部副部长吴强在反右运动前因工作上的铺张浪费作风受到批判,被转业处理到上海市委宣传部任文艺处长。王啸平1961年“摘帽”后由江苏电影制片厂编导调任上海人民艺术剧院导演,不知是否与这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老部长有关?

人生何处不相怜,1958年我随军屯垦北大荒,边纵文工团也是前线文工团的老战友叶国书也来了,不久他调到新组建的北大荒文工团仍唱男高音,我也由开荒队调到850总场政治部当宣传干事,遇见以“右派”身份被流放来的沈默君,他借调到北大荒文工团,正同农垦报驻850农场记者罗国士共同创作话剧《革命自有后来人》(“文革”中被江青拿去改编为样板戏《红灯记》)。他告诉了我当时军区文工团反右斗争的一些情况,并苦笑说:“你随闽粤赣边纵文工团调来华东时不到18周岁,李淦科长认为你还不够格来我这里的创作部,否则现在也与我为伍了。”

我后来调回福建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工作,“文革”中下放农村劳动。“落实政策”后我出任边纵文工团出发地的文化局长,到上海为闽西电视中心主持拍摄琼瑶原作改编的电视剧《月朦胧,鸟朦胧》,见到《儿童时代》的老编辑苏玉孚,他指着坐在编辑部一角的王安忆说,她是写《百合花》闻名的上海作协副主席茹志鹃的女儿,那当然也就是王啸平的女儿。拍摄工作余暇,我也曾特地回到南京军人俱乐部的大院去寻旧,这与王啸平后来回去寻旧的军区文工团大院是相连的。王安忆那次随父母去寻旧遇到《柳堡的故事》扮演主角二妹子的小陶(玉玲)阿姨。我还好,见着了原在军人俱乐部工作的陈培光,他已经成了著名画家“金陵牡丹陈”,陈增留在前线话剧团成了师职专家,古奕清、杨珍夫妇住进了孝陵卫军休所。我们约了从闽西公学出身、我初中时最好的同学、现为南京铁道医学院副教授邱沙洛共同餐叙。他们问起林流芳,她由安徽省歌舞团团长、省艺校校长任上离休,与华东军区文工团作曲出身的丈夫于尔毅一同回到福建龙岩安置,现转到厦门与陈治为邻。罗华林回到龙岩地区文化局工作后转军工厂,赖树攀由武威军分区宣传科长转回龙岩地区汉剧团任书记兼团长等等。旧址如斯,人事已非,南京仍是我们青春年代难忘的梦,我在这陈旧的大院落里流连徘徊。

(作者为福建省文史研究馆馆员、闽西文学院院长)

责任编辑 周峥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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