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常州童谣

陈晓+张怡

内容摘要：常州童谣作为优秀的地方传统文化，承载着常州厚重的历史与文明，它以方言传诵的形式展示着常州民众的民俗生活与文化，具有独特的地域文化价值。本文将对常州童谣作一个初步的分析探讨，期望能够进一步认识和研究常州童谣。

关键词：常州方言 童谣 传统文化

常州史称“中吴要辅”、“三昊重镇”，古人又形容常州“上通京口，下引姑苏，襟江带湖，形胜甲于东南”，因区位优越漕运兴盛，商业繁华，故被称为“三吴襟带之帮，百越舟车之会”，是吴文化的主要发祥地之一。数千年以来，常州先民用勤劳和智慧在开发这片土地的同时，创造了十分丰富的文化成果。“常州学派”、“毗陵诗派”、“常州词派”、“常州画派”和“孟河医派”等成为一时瞩目。近代以来，常州更是成为民族工商业的发祥地，群众生活稳定，安居乐业。经济的发展伴随着崇文重教的风气使得常州的童谣也额外地多产，也充分体现出了具有地方特色的民俗文化。

常州话还保留着吴语最古老的语音特征，常州方言的七种声调远多于普通话的四种，一首首生动活泼、韵律优美的常州方言童谣，就像一颗颗散落民间的珍珠，闪耀着历史和智慧的光芒。周作人先生曾在《童谣研究手稿》中收录了常州的六首童谣[1]。本文将以收集到的常州童谣为例，探求其独具特色的地域文化色彩。

一.与动物有关的童谣

无论在日常生活还是劳动生产过程中，与人类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各种各样的动物了。因此很多语言文化都与动物密切相关，不同的地域环境产生不同的地域文化，常州处于江南水乡，气候宜人，商业发达，人民生活安居乐业。人民群众在日常生活中和很多小动物和谐相处，因此产生了很多与动物有关的童谣。

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鸡，小鸡笃瘌痢，瘌痢背洋枪，洋枪打老虎。

洋枪打老虎，老虎吃小孩，小孩抱公鸡，公鸡笃蜜蜂，蜜蜂刺喇痢，喇痢背洋枪。

上面两句童谣内容非常相似，而且还运用了顶针，回环的手法，读起来朗朗上口，非常有趣。

天娘一个钉，地娘一个星。关关夜饭吃大门，听见外头人咬狗，拿起狗来掷砖头，反被砖头咬一口。我从来勿说颠倒话，老鼠咬着猫尾巴。

东头牛来列，西头马来列。隔壁张家大姐家来列！带格嗲格花：带格草花，牛虻踏煞老喔。老喔告状，告到和尚，和尚念经，念到观音。观音射箭，射到河线。河线唱歌，唱着大哥。大哥开门，开着差人。差人挑水，挑着小猪。小猪扒灰，扒到乌龟。乌龟放屁，弹穿河底。买块牛皮，补补河底。河了做戏，岸上看戏，长则看戏，矮子切屁！

这两首是属于颠倒歌，是童谣的一种，形式独特，妙趣横生。

还有“钝鸡雄鸡吃草共飞”、“骑马仓仓，骑到丹阳，买包砂糖，张张姑娘”、“天娘一只鹤，地上一只鹤， 鹤天鹤地鹤对鹤”、“喔喔喔，雄鸡讨老马，鸡婆摇尾（米）巴，一摇摇到半夜半，明朝转来养格白兀喔”、“天上一颗星，地上一只钉，叮铃铛啷挂油瓶。油瓶勒，种赤豆，赤豆勿回芽，大蒜绣球花，猢狲摇尾巴，一摇摇到丈姆娘娘家”、“斗斗虫虫飞，敲锣卖小鸡。头发团团结着脚，扑落落落飞。飞到高高山上切白米”、“跟屁虫虫，吃屁螂虫”。

二.与节气有关的童谣

节气是指是中国古代订立的一种用来指导农事的补充历法。常州人民根据节气的变化编成可以指导生活实践的童谣，简单易懂，很适合儿童传唱。

“白露身勿露，赤膊变猪猡。”这句童谣是说白露天气凉了，不能再裸露身体，要多穿衣服。

“雷公先唱歌，有雨也勿多。”这句童谣告诉人们先打雷再下雨，那么雨水肯定不会特别多。

“太阳颜色黄，明朝大风狂。”这句从观察太阳的颜色出发，其实从气象学上来说还是有一定科学性的。

“东风两头大，西风腰里粗。”常州人民经过长时间观察发现，东风往往早晚大，西风往往中午大。

“单雾日头双雾雨，地皮还潮天要雨。”这句意思是一天有雾的话会有晴天出现，连续两天有雾就可能要下雨。

“清爽冬至邋遢年，邋遢冬至清爽年。”这句童谣是说冬至如果是晴天，春节通常要下雨，反之亦然。

“夏至落雨做重梅，小暑落雨做三梅。”这句告诉人们夏至还在下雨，梅期要加倍，小暑还在下雨，梅期要翻三倍。

“一日东风三日雨，三日东风一场空。”这里的“一场空”，指的是雨停了。

这些有关节气的童谣句式都很对称，而且简单通俗，形象生动，饱含着常州人民长期的生活智慧，从另一个角度反映了延续千年的农耕文化。这一类的童谣还有很多，比如“春到清明六十日”、“冬东风，雨太公；春西北，晒被头”“冬冷勿冷，春冷冻断河浜。”“吃了端午粽，还要冻三冻”、“春雷十日阴，半晴半雨到清明；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没日头”、“早立秋，凉飕飕；晏立秋，热到头”、“春东风，雨祖宗；夏东风，干松松”、“小暑一声雷，翻转做黄梅；大暑一声雷，要做七十二只野黄梅”。

三.与老弱病残有关的童谣

以老弱病残为话题的童谣，有揭露社会现实不合理的一面，但也有属于低俗文化的一面，丑化了老弱病残的形象，这也反映了当时社会人们思想的局限性。

《亮嬷嬷》“亮嬷嬷，星星出。婆婆烧饭公公吃。公公吃着一粒沙，打得婆婆扁脂渣。”这一首反映了当时家庭中男性占主导地位，表现了父权社会下女性的柔弱，地位低下。

《麻皮麻》“麻皮麻，偷琵琶，琵琶树上有条虫，吓得麻皮不敢爬。”还有“麻子麻，种芝蔴。芝蔴开花，麻子归家。芝蔴收勒场上，麻子困勒床上。芝蔴灌勒瓮头勒，麻子困勒棺材勒。”这些很明显带有对麻子的嘲讽和歧视。

“亮月白堂堂，贼来偷酱缸。 囊格看见格，瞎子看见格。囊格听见格，聋子听见格。囊格喊出来格，哑巴喊出来格。囊格追上格，拐脚追上格。囊格捉住格，瘸手捉住格。”还有“长子看戏，矮子切屁！”这些童谣含有对残疾人的讽刺和嘲弄的意味。因为老弱病残是农村生活常见的人群，所以易于成为童谣的题材。endprint

四.与数字有关的童谣

数字的产生和流行都是生产和生活的需要，其本身并没有什么神秘，但在人们长期的生产和生活中，数字除了计数外，还产生了许多文化色彩，包含着民俗文化观，从数字中产生的童谣仅是其中的一个方面。

今朝礼拜三，我去买阳伞，落脱三角三，打只电话三零三，回去做瘪三。

从前有个老伯伯，年纪八十八。早浪头八点钟起来，乘八路电车，跑到八仙桥。买勒八碗八宝饭，一共用脱八块八角八。

赖学呸，钓乌龟，钓到一个驮乌龟，称称看，三斤半，烧烧看，三驮锅，切切看。三肚皮。呕呕看，三毛康。

上面这三句童谣还运用了反复的修辞手法，反复描写同一个数字，有利于突出思想，强调感情，加强诵读的节奏感，而且也适合孩童传唱、记忆。

再如《一拍胸》：“一拍胸，二打掌，三手心，四手背，五盅酒，六双筷，七托盘，八兰花，九炒菜， 十个爪，灯龙筅箸龙筷。”

《稀奇歌》：“一稀奇，杨柳树上结脖荠；二稀奇，烟筒管里钓旁皮；三稀奇，三岁娃娃担身机；四稀奇，寺姑婆招女婿；五稀奇，五个和尚睡在摇篮里；六稀奇，六月里烧火冻死在灶窝里；七稀奇，七着缸放在袋袋里；八稀奇，八仙桌放在景罐里；九稀奇，九节火车开到阴沟里；十稀奇，猫和老鼠连狗戏。”

《观灯》：“张姑娘，李嫂嫂，荷叶底下走三桥。走格嗲格桥？甘棠桥，对鼓楼，鼓楼底下庙巷口。喏喏喏，嗲来咧？灯来咧。嗲灯？一团和气灯，二龙戏珠灯，三元及第灯，四子门抢灯，五子夺魁灯，六六福寿灯，七巧灯，八马灯，九个仙人来捧灯，十全大富灯，阿末还有一条老龙灯。长——灯，短——灯，灯盏明，说弗尽，看看娘子散散心。”

《一螺巧》：“一螺巧，二螺笨，三螺掮棒头，四螺全弗识，五螺富，六螺穷，七螺挑粪桶，八螺做长工，九螺骑白马，十螺坐官船。”

五.与节日与宗教有关的童谣

儿童对许多节日能有系统了解的来源之一就是童谣。如《观灯》：“张姑娘，李嫂嫂，荷叶底下走三桥。走格嗲格桥？甘棠桥，对鼓楼，鼓楼底下庙巷口。喏喏喏，嗲来咧？灯来咧。嗲灯？一团和气灯，二龙戏珠灯，三元及第灯，四子门抢灯，五子夺魁灯，六六福寿灯，七巧灯，八马灯，九个仙人来捧灯，十全大富灯，阿末还有一条老龙灯。长——灯，短——灯，灯盏明，说弗尽，看看娘子散散心。”这首童谣表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看花灯的盛况。三座老桥正是常州三桥，可见旧时常州闹元宵时要穿三桥而过，观灯也很有些讲究，但是现在三桥都只闻其名而不见其身。传统童谣为我们记录了这些老习俗，让年轻一辈能对自己的文化有所了解。

自春秋时期（前547年）季札（季子）封邑延陵，常州就开始了长达2500多年有准确纪年和确切地名的历史。虽然在古代地处偏远，但是常州崇文重教，且顺江而下是交通枢纽，所以常州受儒释道传统文化影响甚大。佛教寺庙在常州颇为多见，其中以唐永徽年间建造的天宁寺最富盛名，乾隆曾三下江南来拈香。但到近代，封建统治土崩瓦解，人们的传统观念也似乎受到了一定的冲击。如这首“山浪有只庙，庙里有只缸，缸里有个小和尚，嗯呀嗯呀要吃绿豆汤。”再如“一歇哭，一歇笑，两只眼睛开大炮。一开开到城隍庙，城隍老爷开口笑。”更有甚者“正月正，灯笼马灯闹盈盈。二月二，葫芦茄子齐下地。三月三，荠菜花开穿件单布衫。四月四，新蚕豆子初上市。五月五，挂格鸭子袋过端午。六月六，猫狗宗牲洗把浴。七月七，买格西瓜切呀切。八月八，八个喇痢爬宝塔。手一塌。脚一滑。八个喇痢全掼煞。”最后一首中“八个喇嘛全摔死”颇有些对传统宗教观解构的意味。这些童谣说到底还是农村人所编，一来他们的宗教观念也不深厚，二来对此的理解也不够，但是八月八观塔等习俗还是在这其中体现无疑。

另外还有一首流传很广的《一螺巧》“一螺巧，二螺笨，三螺掮棒头，四螺全弗识，五螺富，六螺穷，七螺挑粪桶，八螺做长工，九螺骑白马，十螺坐官船。”讲的是手相问题。手相来源于《易经》，它是儒教经典，俗传，人手指末节指纹分两种：大致闭合者为“螺”，明显敞开者为“簸箕”，取其像形之意。以双手螺数之和，定人命相。“掮棒头”，应该是指挨打的命。长辈们往往抱着孩子细数孩子手上的螺来为他们预测前程，大家对此的态度以半信半疑居多。但从中可以看出宗教习俗对百姓的影响。

六.结语

常州童谣不管在语言形式还是内容选择方面都极具地域特色，它凝聚了常州地区民众世代相传的集体智慧和集体意识，反映了常州独特的生活习惯、岁时习俗、风土人情。因此对常州童谣的整理、收集、研究也是非常有必要的进一步研究常州童谣的文学价值，审美价值，艺术价值，有利于传播、继承童谣文化，保护常州传统文化。

参考资料：

1、陈建宪：《文化学教程》，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7

2、陈建宪：《口头文学与集体记忆——陈建宪自选集》，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7

3、陈弼：《简论常州乡土文化资源的开发利用》，《江南论坛》，1999年第4期

4、韩克善：《试论中国古代童谣的艺术手法》，《文学语言学研究》，2008年1月号下旬刊

5、《知堂遗存》（童谣研究手稿》，周作人，福建教育出版社，2004年2月

6、马超：《昆明童谣的分类及其文化价值》，《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9年3月

7、蔡根畅，李涛《温州民间童谣的文化功能》，《浙江工贸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年6月第2期

8、范炎培：《常州方言歇后语初探》，《常州工学院学报》，2011年2月第1期

9、雷雨，汪宏波《儿歌和童谣中的修辞及民俗文化》，《群文天地》，2011年第6期

注释：

[1]《知堂遗存》（童谣研究手稿》，周作人，福建教育出版社，2004年2月

（作者单位：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