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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时刻刻》:剥离时空修饰的存在

2014-07-15苏也

文学教育 2014年6期
关键词:布朗生命生活

电影的故事描绘了处于不同时间、空间里的三位女人:20世纪初的英国伦敦郊区,弗吉尼亚·伍尔芙在她的乡村宅邸中醒来;1949的年的美国洛杉矶,布朗夫人独自在厨房中阅读伍尔芙的小说《达洛卫夫人》;20世纪末的纽约,一位名叫克拉丽莎·达洛卫的同性恋女编辑正要出门买花,筹办私人宴会。

“She would buy the flowers herself”,伍尔芙在1923年的一个早晨喃喃自语着,“她,决定自己出门去买花”,达洛卫夫人的一天便从这句话开始。这句话应当出现在这一天的开始,伍尔芙寻思着。自己去买花,这是一种女人的自我意识,意味着一种存在的形式。

女人与花,为什么要把女人与花比作在一起呢?只因为她们都美丽而脆弱吗?还是因为女人中没有不爱鲜花的呢?为什么要等待着男人们买好了花儿然后回报他们以微笑,或是再加上礼貌的亲吻呢?伍尔芙在电影的开头提出了这句女性意识解放的口号:她,决定,自己,出门去买花。四十年代的布朗夫人读到这里时停顿了下来,丈夫刚出门回来,手捧一束娇艳的鲜花。布朗夫人一边称赞着鲜花的美丽,一边神情恍惚而若有所思地笑着。1990年的冬天,事业有成的达洛卫夫人穿好标准纽约客式的风衣准备出门,手脚匆忙但不失优雅。她用明快的语调对自己的同性伴侣说,我出门了,我自己去买花。那语气像是在唱一首歌。

三个不同身份的女人在三个时空里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相遇:伍尔芙的写作影响了布朗夫人的自我意识,她阅读着《达洛卫夫人》的故事,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开心,看到了自我生命的虚无,于是产生了自杀的念头;而与文字和艺术打交道的新时代达洛卫夫人也学着伍尔芙笔下的女主人一样用忙碌的日子和高雅的爱好装点着自己生活,但实则是将自己的存在价值依附在了他人——她的前夫,诗人理查德身上。理查德身患艾滋病,心怀理想但生活痛苦。在这时空交错的一天里,理查德获得了诗歌大奖,却无心庆祝自己迟来的肯定。他痛苦地告诉达洛卫夫人,“你爱我,是因为你用我来逃避你自己的生活”。然后他纵身跳窗,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夜晚降临,原本计划好的庆祝派对变成了痛苦的哀悼仪式。理查德失去联系多年的母亲在这一夜出现,原来她就是当年洛杉矶的布朗夫人。面对陈年往事,布朗夫人对达洛卫夫人吐露心扉,看着她现在的生活,她真诚而复杂地说,“我真心羡慕你”。达洛卫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复杂地笑了,笑中带泪。

英国导演史蒂芬·戴德利(Stephen Daldry)于2002年拍摄了这部电影《The Hours》。这部被大陆地区翻译成《时时刻刻》的电影是根据美国新锐作家迈克尔·坎宁安发表于1998年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成。这部小说曾在出版后立刻获得了当年的美国“福克纳小说奖”,并在翌年又获得了世界级的“普利策小说奖”。而这部同名电影也在第75届奥斯卡金像奖上获得了最佳电影和最佳导演的提名。

显而易见,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时时刻刻》都是一部向弗吉尼亚·伍尔芙个人致敬的作品。读者通过观察文本和影片的表达手法,不难看出小说作者以及电影导演对这位传奇女作家表达出的浓重的同情心和同理心。导演史蒂芬·戴德利于2008年创作的《朗读者》也向世界证明了他对于女性题材的深沉解读。在这部电影里,柔和的光影与讲究的对白都体现了创作者对伍尔芙文学的深刻理解,以及基于这种认知而产生的对这个伟大灵魂消逝的深沉惋惜;而在剧情的叙事结构上,蒙太奇式的时空拼贴运用,也试图通过对伍尔芙的意识流创作的模仿而向这位揭示存在本真的悲剧思想者赋予最高的敬意。

“The Hours”直译过来应是“那些时刻”,这个英文标题其实也是当年伍尔芙在创作《达洛卫夫人》时的最初命名。那些个小时,那些个瞬间,那些处在某些时空里的特殊存在,都寓意着生命哲学里不变的永恒。正如电影开头的独白,以及整个电影的时空架构一般:一个女人的平凡的一天,是她生命的缩影,那些时刻也就是她作为一个独立个体存在的永远。

那些时刻,不单单是伍尔芙笔下的达洛卫夫人出门买花的那个早上,也是千千万万个布朗夫人的此时此刻,还是所有具备存在意识的人们的每时每刻。那些关于存在根本的思考和描述,是不拘于某一时间、空间的限制的。伍尔芙不是第一个思考存在的人,但是她是第一个用意识存在的原始模样而将它们付诸文字表达的女人。而《时时刻刻》这部电影就在试图借用伍尔芙的语言模式把她的精神与思想,以及由此带来的痛苦转化成视觉符号,再一个一个拆分给观众看。看清女人和花的关系,看到晨光中漂浮的尘埃,看到镜子里那个女人,看到不安生活表象下永恒不变的精神存在。

“In a single day, just one day… And in that day… her whole life.”伍尔芙深锁高挑的眉头,她在思考达洛卫夫人的故事,也是自己的一生。女人啊,她想,就在一天,也就是在这日复一日的一天里,代表了自己的一生。

的确,过了某个年纪之后,女人的生活就处于不断的自我重复里:清晨,在阳光中醒来,身边是否有一个依偎着的伴侣?来到厨房,是选择热茶还是咖啡,或是已有爱人将这些准备齐全?餐桌上,是否有一个或几个孩子等待着母亲的问候,他们是否需要被叮咛系上安全带然后驶向学校?看着孩子走进教室后,是要去超市采购柴米油盐,还是去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完成自己的价值?处在三个不同时间、空间里的女人,开启了她们的一天。女人的一天,定义了自己的一生。

她感到自己非常年轻,同时又有说不出的苍老。伍尔芙用这样的语言描述了笔下的达洛卫夫人,实则也表达了自己作为女人的存在之感。“她像把刀子一样穿透一切事物,同时自己又是一个局外的旁观者。在她看向出租车的时候,总有一种自己是远远地、远远地独自在海上的感觉。”达洛卫夫人是这样,布朗夫人是这样,伍尔芙也是这样。“她始终感到,活在这个世上,即使是一天,也是充满了危险的。”影片中,战争和艾滋病,这两个符号作为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的最大噩梦被两个人物的死呈现出来。

可以说,生命中的不安是电影里三个女人的共同特质。这并不奇怪,因为布朗夫人和纽约的达洛卫夫人都是后世人们将伍尔芙的精神化作新时期灵魂的产物。她们在内核上是一致的。如果用佛家的轮回理论来看待这三层时空的框架,她们甚至可以理解成是同一个灵魂的三次转世,一种精神在三个时空肉体里的表现。她们既是现代人对伍尔芙精神的想象,也暗指着这种不安情绪超脱时空的永恒存在。

电影里,伍尔芙曾在火车站对丈夫说,“如果我可以清醒地思考,我会告诉你,我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搏斗。在完全静溺的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状态,我的存在,我的疯癫。你的生活面临着它的威胁,而我的也是。但这是我的权利,是每个人作为人的权利,去选择不让安逸平静的生活将自己扼杀在窒息里。即使是最癫狂无理的病人也应该得到一些在自己治疗中的话语权。而我现在就在渴望这种权力,为我还作为一个独立的人而争取应有的权力。我也希望我能在这片宁静里得到快乐,但是,雷蒙德,如果叫我在你和死亡之间选择,我宁愿选择死亡。”这段精心设计的台词道出了伍尔芙的心声。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伍尔芙是痛苦的:少女时代的她曾遭受过表哥的性侵,而自身的同性恋倾向也使她在那个年代不可能得到珍贵的爱情,再加上母亲的去世,伍尔芙的精神一度崩溃,她的大部分生活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里。她深知自己的精神疾病,每日都生活在对疯癫的恐惧中,因而变得更加精神紧张,小心翼翼,脆弱夸张。

这种疯癫的状态体现在作者伍尔芙本人身上,也表现在她的文学创作里,接着就影响了现代人们对于伍尔芙式女性的遐想。伍尔芙,布朗夫人,达洛卫夫人,她们每个人身上都透露着疯癫的气味。伍尔芙那挥散不去的头痛病,在人群中的喃喃自语,对于姐姐激烈而疯狂的吻,写作时手指的抽搐和潦草至极的字迹;而布朗夫人对丈夫的永远礼貌微笑,对儿子敷衍的甜蜜安慰,却在角落里显得神情恍惚,坐在马桶上的无声抽泣;还有达洛卫夫人刻意强调的高扬音调,泛红的脸颊和飞快的语速,忙碌的身影和紧张的神经,对于完美表象的无尽追求,这一切都是疯癫的生活表象,存在于普通生活的夹缝之中。福科在他的《疯癫与文明》里谈过疯癫的意义:疯癫就是已经到场的死亡门口。但疯癫也是死亡被征服的状态。

可以说,死亡与疯癫的关系密不可分。电影的一开头,导演就用极其唯美的画面和舒缓的音乐刻画了伍尔芙的投河自杀。棉布长裙里装着饱满的鹅卵石,软而细的长发和河底的水草一起轻柔地起舞,高傲的鼻梁和苍白的皮肤像是在重现维多利亚时期的油画。这种对死亡的美化和歌颂实则是在情感上满足了伍尔芙自己的要求,“一个作为独立人格的权力”,她是想死的,所以我们尊重她的选择。她有勇气面对自己的病痛,更有勇气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既是一种无畏也是一种自私,一种傲慢的清高。相比伍尔芙唯美的自我结束,布朗夫人则更多的受到了道德的约束和良心的自责。她不是不敢去死,而是选择了比死更难过的活。她的求死之心最终被孩子和家庭征服,用自己行尸走肉般的存活保护了家庭美好的表象,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疯癫的诀别依然伤害了亲人的内心。理查德多年后在纽约窗台的纵身一跃似乎是在终于理解了母亲的痛苦之后,心怀埋怨地完成了母亲当年的举动。用死和活下去的痛苦说再见,用死亡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而将自己的存在价值依附于理查德身上的达洛卫夫人,在看到他自杀的一幕后也赤裸裸地看到了自己的疯癫,看清了自己那凌驾他人的存在意义是如此的无从掌控、不堪一击。曾经,她的快乐与她的存在是建立在理查德非人般的苟活之上,如今他戏剧般地离去也瞬间带走了她的梦想。就如同伍尔芙描述过的那样,达洛卫夫人一直远远地站在海上,她是悬浮的,她是孤独的。这一刻,她被抽离了生活的意义。生活不安的本质使得在这个瞬间,她内心的很大一部分也随着理查德一同死去了。她没有实现自身肉体的死亡,却因为精神世界的死去而直面了自己灵魂的疯癫。

其实,疯癫取代死亡并不意味着精神意识的断裂,而是标志着忧虑情结的内在转向。受到质疑的依然是生存本质的虚无之感,但是这种虚无不再是被认作为一种生命外在的终点,即生命本身的威胁和结局。它是一种从内心深处体验到的、持续不变的、永恒的存在方式。过去,人们一度因为疯癫而看不到死亡的降至,因此必须用脑海中死亡的景象来恢复他们的理智。而现在,随着人类文明的复杂变化,精神世界和人作为人的属性都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延伸,我们能反复强调的似乎只能是在一遍又一遍地、时时刻刻地谴责疯癫里来维持理智的地位。思想者们将生命存在的虚无看穿之后,教导人们懂得,我们不过都是已死之人,若是有大限将至的可能,那也只是程度的问题。无所不在的精神疯癫和死亡本身已经别无二致。

于是,疯癫成为了伟大思想者的勋章,标志着他们已在精神层面上战胜了对于肉体死亡的恐惧。疯癫的智者,从文艺复兴时期之前就已经成为了一种对于不可言说的智慧的象征意象:真理时常是用半愚半疯的语言说出理性的词句,疯子向恋人们谈论爱情,愚人向青年人讲述生活的真谛,他们在高傲者和说谎家之间道出存在的本真。这种疯癫的智慧在伍尔芙的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她生活的苦痛,心理需求与生理存在的不统一造成了她的疯癫,而她的疯癫也让她拥有了常人不能获得的观察与体验。于是,疯癫让她更智慧,智慧让她更疯癫。

疯癫的精神状态似乎预示着某种被宗教或是道德约束的知识力量,隐喻着人类内心的一种与动物性类似的先天秉性。这种疯癫的动物秉性逃脱了人类符号和社会价值的驯化,反过来揭示了隐藏在人们心底那无名的狂暴和徒劳的挣扎。语言与意义的分离,实则也是为疯癫的智慧提供了滋生的理由。人类一直受到来自自然的知识和存在价值本身的诱惑,而任何可以被理智理解的知识本身都是片面的,单方的,破碎的。在理性的人们为自己碎片式的知识结构困住手脚的同时,疯癫的愚人则拥有了完整无缺的知识力量。所以,疯癫的形象在知识和艺术领域尤其使人着迷。伍尔芙的疯癫和她的自尽完美了她的智者形象,千万个作家、艺术家、音乐家也在理智和疯癫的边沿徘徊,试图冲破道德和现有知识的束缚从而证明自身的天赋异禀和与众不同。你还不够伟大,是因为你还不够疯癫。生活的真相其实来自于生命的不安,她早已被掩埋在生活表象的地下;她像是一个秘密,只能用无序而疯癫的逻辑才能将她从悬浮意义的表象中剥离。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电影中的三位女主人翁都在动作行为和精神意识上向我们展示了她们在不同方面的疯癫之态,而由此可见的是这三位女演员对于这个伍尔芙式的存在状态的深刻理解与完美诠释。尼可·基德曼,朱丽安·摩尔,和梅丽尔·斯特里普在这部电影里都呈现出了殿堂级的表演,饰演伍尔芙的尼可·基德曼更是凭借这个角色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殊荣。她们诠释的伍尔芙,布朗夫人,达洛卫夫人都在体现原著人物的同时,保留了自身的气质,达到了惊人的说服力和主动权。关于演员表演这一点,李安导演曾说过,最好的演员其实并不是在“表演”(performing)而是在“展示”(reviewing)一种状态。因为只有在一个戏剧表演的框架之下,人们和社会才不会用现有的道德与理智去评判演员本身,演员是在一个剧情里模仿“他人”的样子,而其实是在借助这个机会展露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个状态最真实的理解和表现。所以,演员都是勇敢的,他们勇于在一个时间和空间内把自己内心最隐秘的部分掏出来给人看,演出来供人评说。这有点类似于智者在疯癫的状态下道出生活真谛的样子,一种语言剥离了现有道德和价值体系的定义后,用一种动物般的秉性把存在的本质揭露给人们看的过程。

所以说,无论是伍尔芙的文学,还是《时时刻刻》这部电影都是一种知识分子的文艺作品,他们的命运是小众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看似杂乱无章的意识流中读出叙述者的用意。伍尔芙的语言是清澈的,但也是印象式的碎片;电影的镜头是流动美丽的,但也是蒙太奇而迷离的。在这种还原人类精神意识的创作手法中,人们原本习惯了的因果关系,能指和所指,起承与转合在这次解读过程中都不再适用了。在一种濒临疯癫的叙述状态里,生活的真理从时间和空间的描述中被抽离了出来,存在的价值从语言与意义的表象中被剥离。

“Always to look life in the face,and to know it for what it is. At last, to love it for what it is, and then to put it away”。伍尔芙这样对丈夫道别:要认识生命,知道它是什么;要直面生命,无论它是什么;最后把它抛弃。这种对生命的虚无主义的理解既是一种对生命的惩罚,也是一种对生活的慰藉。她用精神意识的存在覆盖了不可弥补的生命缺憾,她用反常的欣喜和无意义的勇敢弥补了已经消亡的存在形态。而这也是为什么伍尔芙用意识流的语言进行文学创作的最终缘由。

伍尔芙认为,用传统的现实主义手法进行文学创作是不能够捕捉到生活的真实的。在她眼里,世界的真相、生活的真谛好似一个变动不已的、无形未知的、不受约束的,类似于明亮光轮的存在,那是一种人类精神世界的模样。伍尔芙的全部文学创作活动其实是在探索一种手段,以求最真实地表达她所理解的这种生活存在。而传统的语言模式只能反映事物的表象,存在的外部,而反映不了人世间复杂多变的存在本质。她认为作家应该也必须站在不同人物的各自立场去观察、倾听、思考、体验我们共处的这个世界,把所有能够得到的印象、情绪、心境、氛围重新组织,再拼接成生活与现实的精神与实质。在这个形而上的世界里,伍尔芙总是真诚地根据个人的感受去探索生活的价值,使得她的作品充满了强烈而独特的内向性。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年轻的读者无法进入伍尔芙的文学世界的缘故吧,因为她所描述的世界并不是我们眼前的生活,而是存在于我们脑海中的时空交错,意识的编织。在这里,我们看不到行为支撑下的故事,而只能获得变化多端的意识思维下产生的生活印象。

没有过多的事件,没有太多的活动,没有紧张的悬念,只有一切平淡不经意的生命细节。伍尔芙的作品如此,《时时刻刻》这部影片也是如此。即使影片中有生离死别,有短时间内发生的巨大变化,但它的表述方法都是平静如水的,漫不经心的,欲言又止的。这部电影向我们展现的生活存在,就如同把我们拉入到一列疾驰而过的火车里面,我们向窗外看去时,所能捕获的都只是飞速闪过的人群、景物、场地的片段。我们的目光总是失败地尝试停留在某一处,但总感觉似乎看到了什么,但又在一瞬间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伍尔芙心目中真实世界的存在,即一个笼罩着我们的、半透明的外壳。

苏也,生于中国武汉,现在美国佛罗里达大学攻读博士学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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